“这份是人物资料表,这份是关系图,总之就是这样,那样,还有那样……后辈,明白了吗?” 常慧手上又被了一大摞纸,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觉视野都有些模糊了。 “前、前辈……”接连几天泡在文件里,她有些哭无泪,“我觉找人不是这么找的吧……这样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是吗?”闻言,真理亚皱起眉头,像是很纠结的样子,“那依小常来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从“入职”杂志社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找人”。真理亚工资付得快,做事却一点条理也没有,只会拼命给她各种资料,让她找出线索。 “前辈,你说要找人,那起码应该告诉我找的是谁?”她指着手里的几张纸,对真理亚说道,“你给我这么多报账单和报名资料表,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你是说,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真理亚懂了一点,但没有完全懂。 狭窄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常慧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她的面前摆了资料。而真理亚就明显清闲很多,她给自己腾了个空位,坐在对面办公桌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这个稚气未的样子,到底哪里像杂志社总主编? “那、那当然了。”常慧了太,试图缓解眼睛的疲劳,“就算是找杀手做事,也得告诉他目标叫什么吧?” “那可能不行。”真理亚紧抱着手臂,非常严肃地看着她,“小常,这件事相当危险,如果告诉你的话,可能会有命之忧……” “哈!?”女孩的话过于奇怪,常慧差点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真的。”真理亚看着她,表情越发凝重了,“那人欠了我很多钱,现在失踪了。他卷走的款项,大概有上千万。这都小半个月了,我完全没有头绪……” “呃、这样啊……那是多钱的,前辈,你怎么不报警?” “不能报警。”真理亚跳下桌子,向她凑过来,“小常,人命关天的事,不可以轻举妄动。” “……”常慧无言以对。 说来说去,还是没拿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哪是杂志社主编,这简直是个口怪话的小孩。 “这样的话,那我真没法干了。”面对无法的人,她决定直接投降,“前辈,要不你另寻高明吧,这事太专业了,我反正是做不了……” “不、不行!”听到她说要走,真理亚一个箭步蹿上来,抓住她的手腕,“小、小常,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真没别的办法了!” 常慧不为所动:“那我只要这几天的工资,多的退给你好吧?” “不要啊!”真理亚再一次往前,直接抱住了她的手臂,“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没有别的亲人了,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完全联系不到他了,我……” 女孩死死地抱住她,就像在抓她的救命稻草。她身材瘦小,小脸白净,任谁见了都会怜惜。她十分可怜地仰望着她,格子花纹的帽檐底下,大大的眼睛包了泪水。 “……唉。”看着真理亚无助的样子,常慧终究还是心软了,“好吧,我接着干。但是真理亚,如果你要我帮你,就别跟我打谜语了。” “好、好……”她抹了下脸,推了推眼镜,“小常……姐姐,那个人是我们杂志社老板。他……失踪十多天了。” ………… …… 真理亚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常慧面前。 白石正义,男,33岁,是这家杂志社的创始人。大约半个月前,他告诉真理亚,他挖到了一个大新闻的线索。在做完简单的工作接之后,白石就再也没有来过公司。 “那时候正好是月初,刚发完这个月的稿子。”真理亚说,“但我没想到的是,老师在那之后就音讯全无……” 白石走之前提前写完了6月的稿子,下一个截稿是7月15号。杂志社现在手上有些囤稿,发稿的事并不着急。联系不上人了,才是真理亚焦虑的源头。 “老师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每天都会准时来公司。就算是出去跑新闻,也会提前告诉我。” 真理亚最后一次见到白石,是在接工作的那天晚上。找到了有用的线索,白石似乎非常高兴。说完杂志社的事情之后,他就约真理亚去了一家居酒屋,说他请客。 杂志社营收状况不好,白石的经济水平相当一般,平时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真理亚名义上是杂志社的主编,实际上除了打杂也没什么事,发稿都是白石一个人负责。真理亚在不忙的时候,还会去找点兼职补贴生活。 “那天晚上,老师非常难得地拉我去吃饭。他喝了点酒,心情很好的样子。”真理亚继续说道,“他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点啤酒。他不让我喝,我就只吃了点串。”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挖到的‘大新闻’是跟什么有关系的?”常慧问道。 “好像和一个财团有关。”真理亚扶着眼镜,十分认真地回想着,“具体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老师只说那是个很大的集团,什么领域都有涉猎。” “这也太宽泛了。一点具体的细节都没有吗?” “好像……真的是没有。”真理亚无奈地摇摇头,“我有问过他,但老师说这次是真的大新闻,会很危险,不想让我知道。他只说了还是在关西这边,就在城里面……” “那他在之前有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很兴趣?”常慧找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划划,“什么东西都行。比如你们常跟的明星,财阀,或者是什么热销商品……什么都行。” “啊。小常姐,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的有。”真理亚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去打开了杂物间的门,“上个月底的时候,老师突然上了一种点心,买了好多回来……” 真理亚拿出几个小盒子,放在她的面前。 盒子已经空了。常慧看着包装上的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百年特制……和菓子?” ………… …… 通往乡镇的大巴汽车,陆秋名刚从上面跳下。 他起了个大早,辗转换乘了叁次车,才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这地方位于海城最西,是海城辖下的一个小镇。过去这里都是农田,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城市的扩大,这里在几年前被划入海城管理,现在算是某地级市下的一个区域。 土路弯弯绕绕,延伸向一处处平房。青年拎着两包东西,敲开一扇古旧的木门。 “哎!来了!” 门打开了,门后出一张妇人的脸。她大约六十来岁,穿戴整齐,样貌一丝不苟。妇人眼神期待,脚步迅速,一看就是等了许久。 陆秋名站在门外,向她打招呼:“孙姨。” “哎、哎。等你好久啦!孩子,那么远的路,可给累坏了吧?”期盼了已久,孙姨逐渐动起来,“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孙姨,你怎么也那么叫我?这多见外啊。”他无奈地笑了笑,将手往前伸,“这么久没来看你们了,买了点小零食,给吃。” “哎呀你看,是姨动了。孙姨老了,脑子糊涂了,嘴也不灵光。”孙姨接过他手上拿的东西,赶紧把人进来,“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 孙姨絮絮叨叨,青年跟着她往院里走。 普通的农家小院,装潢虽不豪华,却很有生活气息。院里摆着些干活用的道具,看上去也上了年头。走到里屋,孙姨向前掀开门口的珠帘,示意陆秋名进去。 “老头子,小秋回来啦!”孙姨向里喊了一声,“孩子买了好多东西,快来帮忙接一下!” “来了,来了……”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听到孙姨的呼喊,他连忙前来接,“天哪,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陆秋名笑着叫他:“叔叔好。” “好,好。”男人笑得脸褶子,眼睛眯成了一条,“老婆子盼了好久啦!少爷,您快请进来……” 门口客气了一番,叁人终于进屋坐定。客厅地方不大,摆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他们没有沙发,平时看电视都是坐在椅子上。遇到客人就坐桌边,拿饭桌当茶几。 没办法。老人居住的屋子,东西总是很多。新的不断地买,旧的又舍不得扔,长此以往,家里就没什么地方了。 不太像常小姐……嗯,姐姐家那样,家里没有杂物,清得很。 “小秋,在外面生活得还好吧?”孙姨忙前忙后,端来一杯热茶,“这次回来待几天,有没有回家里看看?” “回了。他们说外公情况不太好,我去医院看过他了。”陆秋名毫无情绪地回答,“可能再待个两天,我就走了。” 他家里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听到他这么说,两人都有些沉默。 “老婆子,你跟少爷聊着,我去看着。”大叔站起身来,向他们示意,“睡着了,这孩子离不得人,我还是去看看她……” “好的叔叔。”陆秋名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孙姨,“孙姨,你们怎么样?还好吧?” “好呀,都好。儿子媳妇在城里上班,孩子就放我们这,老两口帮忙带带。”孙姨说,“现在退休了人也闲,平时带着孩子,觉子很快就过去了。” “一晃就这么多年,你都长那么高了,进孙姨家都有些拘谨了。” “哈哈……那是。孙姨,看到你们都还好,我就放心了。”陆秋名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一定要联系我。” “那哪能啊?我们跟儿子儿媳相处得不错,怎么能烦你呢?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说着说着,孙姨声音低了下来,“唉……小秋,丽姐,丽姐她……” 她言又止,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下去。 “放心吧孙姨,后事都安顿好了。”陆秋名喝了口热茶,手握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心头生出些暖意,“她说不愿意进墓地,黑乎乎的,让人害怕。她让我把她送进大海,说想顺着洋,去看看世界。” “……她的遗愿,我一一照做了。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说到这里,孙姨不由自主地抹起了眼泪,“小秋,我们这一把年纪了,又没文化,帮不上忙……全让你一个人处理,真是苦了你了……” 想到故人的事,她总是心如刀绞。或许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更见不得离别。 青年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想做点什么转移话题。 “先不说伤心事了。孙姨,这是我买的点心,您看看。”陆秋名拿起他买的东西,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我也不知道你们喜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店员说这个配方干净,小孩子也可以吃的……” 这是一盒中式点心。牌子是中华老字号,十分有名。大红的盒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往里一瞧,都是各式各样的酥饼糕点,做得都很致。一眼看去,大概有牛舌饼、豆沙饼、桂花酥、绿豆糕……五颜六的,看上去十分喜庆,很符合老年人的审美。 孙姨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东西,眼睛好像更红了。 “那肯定是好的,只是让你破费了。”她说,“这么好的东西,小秋你还是拿着回去自己吃……” 他假装不:“孙姨你又来了。送给你们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跟老头子都血糖高,不敢吃呀。”孙姨笑着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条件不好,顿顿吃米面,也没注意控制油和糖,把身体搞坏了。现在生活好了,反倒不敢吃这些好东西了……” 他看着年迈的妇人。她看着桌上致的糕点,表情好像有些遗憾。 她朴实的脸上有着一道道沟壑。 那是时光赐予她的,最深最重的伤痕。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