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娘……” 妇人上前一步,眼神哀哀切切,看着邵煜。 “你刚出生时身子不好,我和你爹找了道士给你算命,说你活不过十五,只有把你当男儿养着,才能破劫。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也都这样过来了……可是煜娘,你不能因此就忘了,你是女儿身啊。” 说到最后,妇人低低呜咽,已有泣声。 邵煜看着墙角跳动的蜡烛,一时神恍惚,喉头微哽,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声响。 邵煜神一凛,与妇人对视一眼,一手握着铁锹,转身快速打开了房门。 只见站在门外,呆呆地看着她们的,竟然是刚刚送邵煜回来的王桓。 他一定听见了! 转瞬间,王桓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站住!” 邵煜立时去追,她脑子都是不能让王桓跑了,不能让他出去说! 她举着手里的铁锹,用木那一头,狠狠地朝王桓的后脑砸了过去。 咚地一声! 王桓身子晃了晃,向一边栽倒下去。 邵煜的母亲燕氏快步追了上来,看见握着铁锹,茫然站立的女儿,又看看倒地不醒的王桓,一时大惊失。 第92章 福星? 可是她不甘心。 “你、你你……”燕氏语无伦次, 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你杀人了!” 邵煜定了定心神,往前走到倒地的王桓身边, 蹲下身,把铁锹放到地上, 然后探了探王桓的鼻息。 “还有气,也没血。”她松了口气,“我没用多大力,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燕氏擦擦眼泪:“这,这可怎么办啊?” 长安城天子脚下, 若出了命案, 她的女儿还不得偿命?可这人要是活过来,不也得告发她们一家, 把她们送上断头台? 这真是活也不是, 死也不是。 燕氏站在那儿,一头麻。 邵煜道:“娘,你帮我一起把他抬进屋里, 用绳子绑起来。” 燕氏瞠目:“你要做什么?” 邵煜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她眸光清明, 望着倒地不起的王桓, 道:“一会儿等他醒了,跟他谈判。” 燕氏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却到底还是选择先听话,弯和邵煜搭手, 两人使出力气,废了好大劲儿才把王桓抬进屋。邵煜又找出来一手指的麻绳,绑住了王桓的双腿与双脚。 可能是动作太大, 刚把王桓绑好,他人就醒了。 他先是懵了一瞬,看看房中陌生的摆设,又看看坐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邵煜,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顿时动起来,他挣扎道:“煜、煜弟!” 唤了一声又觉得不对,但他无暇顾及更多,只快速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了我!” 邵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王桓吓得哭了出来。 “放了我吧……求求你了。”他后悔极了,刚刚为什么要跑,如果不跑,他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让她放下戒心。等离开这里,他再去揭发……本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邵煜冷静地问:“我放了你,你要如何保证你不会说出去?” 王桓竖起手指,道:“我对天发誓!我不会往外说的!真的!你相信我!” 邵煜道:“你会说,要不然你也不会心虚,刚刚看见我开门本不会跑。” 王桓被她揭穿心思,一时无言以对,绵密的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他动了动嘴,颤着声音,苍白又无力地重复道:“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真的,你信我……” 邵煜摇了摇头:“不够。” 王桓茫然地看着她:“那你要如何?” 邵煜顿了片刻,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王桓立时神一振,是不是他的家仆来找他了? 邵煜也在看到王桓反应的那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脸一变,倏地站起身,迅速将虚掩的房门关紧,上了销。 王桓大声道:“救我!救命!” 门外的声音静默了片刻,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煜弟,是我。”张羡之道。 邵煜一愣,隔着房门,她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你的牌落在我家了,我看到就赶紧给你送过来。走到胡同里的时候,正好看到王桓的车夫鬼鬼祟祟地往外跑。”张羡之停顿片刻,续说,“我猜是发生了什么事,就拦住他,来找你了。” 邵煜一把打开房门。 只见张羡之的身后,站着一个仆役,而他正使力押着的,正是给王桓驾车的车夫。 邵煜看着这场面,不由眸光微闪。 张羡之扫一眼王桓:“这是怎么了?” 邵煜道:“是我与桓兄有些误会,我正在与他说明。” 王桓面有些扭曲,但他也不敢反驳。这一年多以来,他腆着脸混进他们二人中间,却始终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有多好。他本不敢把自己听到的事说出来,更何况,万一张羡之本身就知道呢? 张羡之嗯一声,垂着眼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他问邵煜:“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如何?” 邵煜握了握拳,转身看向王桓。 “我今晚不会让你回家的。”邵煜说,“让你的车夫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你与我们吃酒吃得晚了,跟我们一起歇下了。” 正好明天休沐,等她拖过明天,把后续的事宜安排好,就算放王桓回去,她也不怕了。 王桓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我把他带回张府吧。”张羡之道,“我直接差人去王家说一声,至于他的车夫,还是跟着我们。” 免得回去胡说八道。 张羡之祖父的身份摆在那儿,朝中许多大臣都会给他几分薄面,由他出面,王崇智不但不会质疑,还会非常乐意。 邵煜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微微抬目,看向这个好友、同窗兼同僚,有些谢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那就多谢羡之兄了。”邵煜不动声地为自己可能暴的身份做辩解,“刚刚我与桓兄吵得太厉害,把他气急了。一会儿他跟你回去,可能会说胡话,还望羡之兄不要在意。有什么问题,明我会亲自登门解释的。” 张羡之含笑点头:“行。那我等着你明上门。” …… 深夜的张府亮起了灯,王桓被安置在厢房,他手脚被缚,口中也被了布条。看见张羡之走过来,他惊恐地瞪大眼,“唔唔”地叫了两声。 张羡之拿开了他口中的布条,声音轻柔,却在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渗人。 “告诉我,你发现了煜弟的什么秘密?” 王桓咽了咽口水,不敢说。 谁知道张羡之是不是在诈他。他梗着脖子,虚张声势:“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保证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太后娘娘可是我亲姐姐!” 张羡之笑了一下。 “我不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前几天去礼部送东西时,偶然发现了一点……你的把柄。”他语气轻飘飘的,“你文章什么水平国子监的夫子们都知道,可你上次秋闱还中了解元。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要是捅出去,你猜太后娘娘会不会大义灭亲?这种事向来重罪……死的人估计不止你一个啊。” 王桓蓦然睁大眼睛。 “看来我说对了。”张羡之道,“我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你也把煜弟的秘密烂在肚子里,行么?” 王桓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张羡之转身便走:“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他抬步离去,走到房门处时,王桓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道:“你果然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你们联合起来犯了欺君之罪!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羡之踉跄一下,左脚绊住门槛,差点摔倒。 他险险扶着门框站稳,面上是错愕。 煜弟…… 女子? 果然如煜弟所说的一样,这王桓开始胡说八道了。 …… 郑嘉禾与杨昪一同来到蕖山行,小住了几天。 原本这里是皇族狩猎之用,但郑嘉禾现在不方便骑,因此他们只在山上的林子里逛了逛。 杨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下,每走一会儿,怕她累着,都要让身后跟着的人拿出被褥软垫,铺在石头上、草地上,由他亲自确认过柔软暖和了,才让郑嘉禾坐上去休息。 郑嘉禾一边走,一边望着蕖山上初夏的景。 绿树葱郁,野花芬芳。 “原本去年打算来这里秋猎,但是那时候我去并州找你了。”郑嘉禾开口,语气有些遗憾,“所以这事又被耽误下来。等到今年八九月……我又恐怕刚刚生产完,更不能来了。” 杨昪捏了捏她的掌心,说:“你的箭术,已经在并州城门上展示过了。” 提起这个,郑嘉禾更是生气:“我都许久没练骑了!” 肯定又要倒退。 怀有身孕的这几个月,比她从前想象的还要辛苦。 杨昪微微垂目:“阿禾,对不起。”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