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鬼鬼祟祟的。 立时有卫士过去,把那人领了过来。 赵湛冷汗涔涔,躬身行礼:“拜见太后娘娘……草民乃今年的新科进士赵湛,无意惊扰,实在是有事要寻宋兄。” 郑嘉禾对这人没印象,不过她该与宋婴说的都说完了,便直接点头,对宋婴道:“去吧。” 宋婴疑惑地看赵湛一眼,拱手应是。 赵湛没想到太后这么容易说话,一时受宠若惊,连忙道谢,方与宋婴一同告退离开了。 宋婴问:“赵兄有何要事?” 赵湛不答,只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然而他带着宋婴去了刚刚碰见秦王的小道上,却哪里还有秦王殿下的影子? …… 郑嘉禾回到暖阁。 不出意料地看见杨昪正坐在案前,手上端着一个酒杯,慢地品尝。 郑嘉禾鼻尖嗅到一丝酒香。那是刚刚她和宋婴坐在这里时,饮用的那种酒。 郑嘉禾停顿片刻,走了过去,在他对面跪坐下来。 “好喝吗?”她问,不等杨昪答,又笑着说,“此酒名为’子衿’,是去年秋天膳房新酿制的,初时觉得苦,等入喉之后再品,又会觉得香甜。我尝过一次,就喜上了。” “子衿,你起的名字?” “对呀。” 杨昪放下酒杯,低声:“你之前从不饮酒。” 晚宴那次,他见她坐于高台之上,一杯接一杯的饮,仿佛丝毫没有不适。她甚至还步下高位,敬了他一杯。 那时他就想问了。 郑嘉禾笑意自然:“人是会变的嘛。就好像维桢你,不也跟从前不一样了吗?” 维桢是他的字。 两人同年同月生,生辰只差了一个时辰,却分开在前后两天。大的是郑嘉禾。也因此,曾经他们在太兴堂一起读书时,郑嘉禾就喜喊他弟弟。 虽然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差,哪门子的弟弟都不算。但她偏喜这样叫,就好像是为了故意惹他生气,看他板起脸,又不忍心呵斥她的样子,她就会很开心。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叫他的字,就像现在一样。 久违的称呼。六年了。 杨昪恍惚了一瞬,抬目对上她的眼睛。 “哪里不一样?” “黑了,”郑嘉禾大大方方的,目光在他面上逡巡,“不过也更成了,看着硬朗的。至于其他的,我暂时还看不出来。” “你还想看什么其他的?” “……”郑嘉禾一时凝噎。 除了外表,他哪儿都没变,包括他的心。 这般思绪在杨昪心中转了一圈,他转了话题:“刚刚那人是谁?” “你不是知道嘛,怎么还问,”郑嘉禾斜他一眼,倒有些嗔怪的意味,“我看他谈吐不凡,文采斐然,便召来见见。” 杨昪被她这一眼拨到心弦,心跳慢了一拍。他微微垂目:“之前在茶馆,你就见过他了。” “是啊,”郑嘉禾承认的很利索,“如今朝中缺人,正好借着这次科考,多提拔些新贵,不好么?” “是朝中缺人,还是你缺人?”杨昪思绪不太集中,他脑中飘过这句话,便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郑嘉禾脸倏地一变:“你什么意思?” 杨昪一时怔住,面上闪过一丝懊恼。 郑嘉禾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恼怒,她瞪着他,眼眶渐渐红了:“先帝不信任我,你也不信任我?” “阿禾……”杨昪低声唤她,想要补救,却被郑嘉禾打断。 “当时先帝病重,你以为朝堂上那些事,是谁撑起来的?便不说那些,当年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差点被景宗废掉,是谁帮他坐稳太子之位的?”郑嘉禾气得手都在哆嗦,“如今呢,我抚养着一个非我亲生的皇帝,承受天下人的怀疑,还要提防所有可能的危险。我以为至少你回来了,可你也在猜疑我?你以为我想当这什么摄政太后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用解释吗?”郑嘉禾看着他,冷笑了一下,“你若果真觉得我图谋不轨,只管动手,反正你手底下有二十万的玄甲军,谁不认你护国大将军的威名,你振臂一呼,自然从者众。” 当时她听说他偷偷带着人回京的时候,几个亲信都劝着她先下手为强,千万不能等他回来,因为这局势瞬息万变,不知什么时候就失了先机,再无翻身之地。 可她没有。 了解他的情,觉得他不会造反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心软了。 那时候她抱着年长衰弱的雪球,想起儿时在中无忧无虑的生活……她还记得他离京之前,曾多次暗中相助于她和先帝。虽然明面上没有说过,但她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她看着他回京,看着他拿出先帝密旨来她,来分她的权,她也始终没有觉得,他们会走到什么鱼死网破的地步。 可他的确是在怀疑她,防备她。 虽然这怀疑并不是没有据。 郑嘉禾绷起下巴,一手撑着桌案,作势起身:“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懒得与你再周旋了。”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阿禾。” 他力道极大,让她不得不又坐了下来。 杨昪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轻轻叹气:“不要这样说……我是向着你的。” 他低下头,将她的手腕拉近,轻薄而带着些酒气的吻就落在了她的指尖,惹得她轻颤一下。 “难道我表现地还不够明显吗?”杨昪哑声道,“你不高兴的话,我再不怀疑你了。” 郑嘉禾看着他低下的头颅,怔了一下,有些难堪地撇过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 “这于理不合,亦不符纲常……但我不想再管那么多了,更何况,阿禾,当初你喜的人就是我。” “……” “难道你以为,皇兄一道密旨,就能让我回京吗?” “……” “我想要的是你。” 他温热的鼻息盘旋在她的指尖,郑嘉禾挣了挣手腕,却更是剐蹭过他的鼻梁和,温温软软的,还有些热,她立时不再动了。 “你松手。”郑嘉禾低着头,神情有些窘迫。 两人就算儿时关系再好,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眼下他攥着她的手不放,还低下头吻她的指尖,已经是极大的逾矩了。 杨昪却没放开,他只是稍抬了抬头,问她:“你不也没忘吗?” 郑嘉禾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她在中设宴为杨昪接风,宴后她与他私下见面,她曾亲口告诉他,自己记得从前的一切,并且很珍惜那些回忆。 她本意是想让他也多念念从前,不要跟她作对,可他还是拿出先帝密旨,当了个摄政王。 这也罢了,儿时的情分在,总不至于撕破脸皮。 可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对她一番剖白,然后用她自己的话迫她接受吗? 这并不符合她的本意。 郑嘉禾哑声开口:“所以呢?” 杨昪一愣。 “所以我就要配合你的想法,弥补你从前的遗憾吗?不然你就要对付我,用你的威望、你的兵权、你的人脉威胁我?”郑嘉禾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出,一字一句道,“杨维桢,六年了。” 杨昪看着她回的手。 “没忘又怎样?我们都变了。” “……我没变,”杨昪沉声说,“一点都没变。” 郑嘉禾望向他,抬起的眼睫上挂了一丝晶莹。 杨昪心尖忽地一缩,他身体前倾,越过桌案,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刚好接住了那一滴落下来的清泪。 “不是迫你……”杨昪说,“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怀疑你,你永远不用防备我,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郑嘉禾眼睫颤了颤,她低下头,脸颊落在他的掌心,又几滴泪落了下来。 浓密的睫垂下,遮住了她眼中的一片清明。 不,维桢,如果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绝对不会支持我的。 第9章 梳妆? 杨昪弯,握住了她的脚踝。…… 承明殿内。 窗边挂起了厚重的帘子,帐幔低垂,室内一片昏暗。 郑嘉禾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殿内伺候的人看见她,屈膝一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杨绥察觉到动静,转了转头,看见是郑嘉禾时,他猛然瞳孔一缩,目中有些惊惧神。 他看着郑嘉禾向他走来,越来越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皇后……皇后!” 郑嘉禾顿住步子,含笑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杨绥盯着她,快速说道:“朕这就下旨传位给钺儿,同时赐死照儿,朕可以退位,依然由你摄政……至于刘氏,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朕绝无意见。” 郑嘉禾一愣,角笑弧更深了一些:“照儿可是陛下心的云贵妃所生,如今也说舍就舍?”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