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李云容也不是个糊涂之人,也并没多问别的,只请了一名素在张府内走动的相识太医,给她又诊了一番,开了药方子。 七宝醒来之后,虽然身上酸痛,但是高热却退了大半。 只不过心头上仍旧有些懵懂,给同扶着,七宝怔怔地,渐渐想起了昨晚上的情形。 头不由地又疼了起来,七宝抬手在太上了,手腕上却还有一抹明显的淤青,她并没有留意,倒是同看在了眼里。 七宝皱着眉心:“我口渴了。” 同忙去倒了温水过来,伺候她漱了口,喝了半杯。 七宝喝了水,略松了口气,却因为浑身虚弱无力,仍是恹恹的模样。 因为她这会儿才醒来,衣衫不整,难免又出颈间的几处痕迹。 同垂了眼皮,便尽量只捡着好听的说:“老太太那边儿已经禀告过了,只说让姑娘好生养病,不用担心。之前四请了个太医过来,说是之前的内热已经退了大半儿,病上竟是没有大碍了,只是身体略有些虚弱,调养些子就能好。” 七宝趴在上,像是给掉了筋骨儿的龙,含着泪低低说道:“还调养什么,我想必也要死了。” 同忙笑道:“可又来胡说了。好好的,怎么说这些话。” 七宝枕着手臂,目光转动,突然也看见了手上的青紫,一时鼻酸更甚,眼中晃动的泪珠就滚落下来。 一时委屈涌上心头,七宝索埋头在臂弯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同急忙劝:“才好了点儿,又哭,若伤了神,病岂不是又要重几分?” 七宝哭着说道:“病死也算了,我才不管。” 她任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便叫道:“同,快叫人备车,我要回国公府。” 同吓了一跳:“前天才回去,怎么又要回去?” 七宝嘀咕道:“我不要在这里了。” 同已经知道她是赌气,忙笑道:“何必呢,夫之间,头吵架尾和的。姑娘这会儿回去了,这府内的人会生闲话不说,连咱们府内的老太太跟太太,也要为了姑娘担心,以为九爷薄待了姑娘呢。以后怎么放心你在这府里?” 七宝听到“为姑娘担心”,才犹豫起来。 同给她把身上的衣裳稍微整理了一番,又取了一件小袄子披在她背上,把她一头散的青丝握住,轻轻地拢在肩后。 昨晚上的动静,同在外头隐约听见了,只是她不知道七宝跟张制锦因为永宁侯而争执,只以为七宝是因为张制锦在笫之间的事而生气。 只不过她虽然有安之心,却毕竟是个姑娘家,有些话也说不出口,可见七宝朦胧泪眼,可怜兮兮的样子,倒也顾不得那些了。 同见屋内无人,当下靠近七宝,低低地笑道:“我听人家说什么‘闺房之乐’,想必是好事,怎么姑娘反而每次都哭的这个样……难道是九爷行的不当……还是姑娘太娇了,没有顺着他的意思?” 七宝突然听她说了这句,原本雪白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她含泪瞪了同一眼:“你、你是不是疯了?在胡说什么?” 同脸微红,硬着头皮道:“我也知道是些胡说,只不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帮着姑娘,索就胡说一气罢了,横竖是为了姑娘好。” 七宝自然也知道她是关切好意,当下低了头道:“我本来就不喜……” 慢慢说了这句,七宝叹了口气,又落泪说:“还要怎么顺着他呢。有时候我所想的理所应当的事,在他看来却是不能碰触的,但对我来说,天大地大,都不如人命事大。” 同以为自己在说笫之事,蓦地听了这些,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姑娘是跟九爷起了什么争执?”同问。 七宝却不想再提此事,只低着头黯然说道:“你叫他们准备水,我想洗澡了。” 同忙道:“病才好些,不好立刻就洗澡,免得伤了元气。” 七宝不高兴,拍着叫道:“身上脏死了!快点去!” 同见她子发作起来,只得叫人去备水,小心伺候着她沐浴了,七宝又命换过了被褥等物,心里才好过了些。 —— 那数七宝的身体也逐渐养好了,又惦记着在裴夫人出殡之前往永宁侯府,谁知临行前夜,老太太那边突然派了个丫头过来,说道:“老太太说少的身子虚弱,又是病中,不能过于伤,所以明儿就不用去裴府了。” 七宝大为意外,忙说道:“我已经好了。自然能去,你去回老太太,我无碍的。” 那丫头出去半天没有回来,反而是李云容亲自来了。 七宝因等的着急,正想亲自去见张老诰命,见了李云容,便道:“四嫂,老太太难道不知道我的病好了吗?我早上还去请安了的。怎么忽然就说我不必去永宁侯府了呢?” 李云容一笑,握着她的手落座,说道:“老太太当然知道,只不过……你大概还不知道呢,是先前九爷特意进来了一趟,向老太太说你身体欠佳,该留在府内好生调养,老太太才体恤答应了。” 七宝竟连张制锦回来过都不知道,呆了呆之后问道:“竟然这样?可是我已经好了,为什么不让我去?” 李云容笑道:“这自然是九爷疼惜你的缘故,一来怕你路上颠簸对身体不好,二来也是怕你到了永宁侯府,在那种场合中越发难掩悲痛,所以才特意回来亲自替你向老太太说,省了你这一趟了。” 七宝想到那夜张制锦跟自己的对话,心中隐隐似有寒意滋生。 李云容见她毫无喜悦之,便含笑道:“有夫君这样细致体贴的疼惜,自然是你的福气,别人想要还求不来呢。我怕你不明白,所以才特意过来跟你说明。好了,明儿你就不必劳动,好生在府内便罢。” 七宝握紧双手,低头不语。 李云容打量了她半晌,终于起身,抬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我先走了,你若是还有什么事儿,派人去告诉我就是了。” 当夜,七宝等到子时,张制锦仍未回来。 同来劝她安寝,七宝睡眼朦胧地问道:“今大人真的回来过?” 同说道:“我跟人打听,说今儿大人的确回来了一趟,只是见了老太太后就又出府了,所以当时竟很少人知道。” 七宝喃喃道:“他不让我去永宁侯府。难道连送伯母最后一程都不许我去?” 同也觉着这件事张制锦做的有些不近人情,毕竟七宝跟裴家的关系向来很好,曾又为了裴夫人的病左右奔走,何况她的身体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怎么竟不全了七宝的心愿? 只不过同不愿说张制锦的坏话,便说道:“大概就像是四说的,九爷太顾惜姑娘的身子了。” 七宝趴在桌上,望着面前一点烛光,泪也啪啪地掉在桌上:“他是故意的。” 同不解,七宝咬了咬:“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有本事就绑着我的手脚。” 同哑然:“这可赌气不得,这次是九爷特意回来代了的,若是违逆了他的意思,只怕他会不高兴,对姑娘有什么好处?” 七宝之前在国公府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因为那一场梦,才格外地畏惧张制锦。 但成亲后,他一直宠非常,让那份畏惧不知不觉中消退了。七宝着泪,气的捶着桌子道:“我也不要什么好处,总之我一定要去。” 然而次,七宝却仍是没有出门。 一来是同劝说,二来,七宝到底也不敢真的违背张制锦的话。 那天晚上因为裴宣而跟他争执起来,最后却是那个不可说的下场。 何况七宝知道,如果真的惹他生气,指不定还有什么更悲惨的处境。 于是那,七宝叫人把院门关了,让同等摆了香案,供了果品等,自己烧了些纸,又焚了香,大哭一场,权当是遥遥祭拜相送了裴夫人的心意。 不觉已经进了腊月,天冷的非常。 这,天正飘雪,内突然来人,原来是周淑妃传召七宝明入相见。 七宝以前都不愿意到中去,觉着中的规矩太大,但因为在张府内其闷非常,所以听了大姐的宣召,反而觉着高兴。 当夜张制锦回来的时候,七宝照例已经早早睡下了。 自从上回两个人“争吵”,又加上裴夫人那件事,张制锦不回来也就罢了,但凡他回来,七宝总会百般地不理他。 幸而他很少有在白天回来的时候,纵然是晚上,也都是在子时过后,每每在那时候,七宝早就睡着了。 张制锦看一眼上,更衣洗漱过后,便问同:“明要进?” 同躬身道:“是,今内娘娘传了旨意出来。” 张制锦道:“七宝很高兴?” 同偷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身子不好,好久不曾出门了。” 张制锦垂眸:“你下去吧。”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回身到了边儿,垂头看着七宝侧身安眠的样子,终于也翻身上榻。 检验她是不是真的睡着,只需要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了。 张制锦的手才在她肩头一搭,七宝动了动,转过身来,乖乖地依偎到他怀中——这就是真的睡着了。 倘若她一动不动,甚至有些抵触,那就是装睡。 张制锦垂眸看着怀中如画的容颜,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一种无法按捺的冲动,跟他素的冷静自持正好相反。 上次因为裴宣而起争执,他心中怀愠,一时贪求无度,事后也每每后悔。 但是一想到裴宣对七宝有着不可告人的念头,可七宝偏偏还为了那个人说话,就让张制锦无法按捺。 张制锦克制着蠢蠢动的心绪,不想把七宝惊醒,只是将她往怀中搂近了几分。 —— 次七宝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窝在张制锦温暖的怀中。 之前因为他公事繁忙,每次子时之后回来,寅时不到就走了,等七宝醒来的时候,早不见了人。 这还是两人吵架后的第一次,在清早的晨曦之中面对面。 七宝先是慢慢伸了个懒,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的手还攥着张制锦的口衣裳,当下忙撒开手。 “你怎么……”七宝一张口,又忙闭嘴。 她扫了张制锦一眼,往后蹭去。 张制锦抬手在她间一揽,七宝立刻紧张起来:“不要!” “不要什么?”张制锦挑眉。 七宝僵了僵:“天、天亮了……”她像是想起救命稻草似的,“我、我今儿要进。” “那又怎么了?”张制锦轻声问。 七宝的眼圈已经先红了:“你怎么还不走?今儿难道不忙吗?” “今儿休沐。”张制锦微微一笑,“本来打算趁机好好陪陪夫人的。” 七宝愣住了:“你今天休沐?” “得了半天空闲。”张制锦凝视着她,“真是不巧,你偏要进。” 七宝看着他温和的眼神,清雅的神,想到连来不曾相见,心头不一软。 突然又想到他不许自己去永宁侯府吊唁的事,七宝便狠心说:“时候不早,我该洗漱了。大人……难得的休沐,不如就好好在府内歇息半天吧。” 她正要起身,却给张制锦将手臂轻轻一拽,轻轻搂入怀中:“气怎么这么大,又记仇?”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