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皇帝的亲娘 其实顾锦沅已经意识到了, 猜到了那个可能 , 但那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也太过巧合,以至于她都不敢信。 当太子这么问的时候, 她也明白他的意思。 当即忙道:“她很瘦, 不过看得出以前应该是一个圆润脸儿,她是双眼皮,年轻时候应该是柳叶眉, 她, 她——” 顾锦沅发现描述一个老人家不容易,这个老人家没牙了,嘴巴干瘪,脸上布 皱纹, 这显然都不是太子所应该知道的“茗娘”的印象。 太子对于这位“茗娘”应该来自于皇上的回忆, 以及 廷中也许残留的那些画, 这些都是和眼前的阿蒙 怎么也对不上的! 她略一想, 马上拉着太子的手道:“走, 我带你去见她, 我们既是这么想了, 何不当面问她?若她不是,大不了闹一个笑话, 若她是,也许就——” 太子颔首:“好,只能如此了。” 当下两个人出去了灶房, 娥太监们见了纷纷上前见礼,两个人也不管那些,命令侍卫们不可跟着,径自过去了对面阿蒙家。 谁知走到阿蒙家门口, 面恰好见阿蒙站在那里。 阿蒙疑惑地说:“锦沅,你怎么过来了?” 说完这个,他就看到了太子,便略皱了下眉。 太子自然是 觉到了。 他知道阿蒙对自己心存防备,当下不动声 地道:“原也没什么,只是锦沅回去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外祖母,说很是想念府上祖母,锦沅心里惦记着,不能放下,便过来看看。” 顾锦沅听着太子这谎话编得不 破绽,也跟着道:“总惦记着,想过来看看 ,陪着 说说话。” 阿蒙狐疑地看了下太子,到底是把他们让进去了。 一时进去后,阿蒙爹看到了他们,也是唬了一跳,忙问起来,知道他们竟然是见自家老母,这才松了口气,便引着他们进了屋。 进去了里屋,因这里屋是被西屋遮住的,连个月亮都没有,暗得很,阿蒙娘喊了几声:“娘,锦沅和她女婿过来看你了。” 喊了一声后,没动静,再喊,还是没动静,这下子大家都有些担心了。 阿蒙爹赶紧拿来火石,擦亮了,又点燃了煤油灯。 在那火石擦亮的那一刻,顾锦沅和太子已经看到,炕上棉被里隐约鼓着,顾锦沅心中生疑,上前去摸,结果一摸之下,心都跟着空了:“这是枕头! 呢, 人呢?” 她这一说,阿蒙一家子也是惊得不轻,连忙扯起那被子来,果然里面是枕头和旧棉被,哪里有 的踪影! 太子脸 骤然变了,眸光如同冷箭一般 向阿蒙爹:“她人呢,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阿蒙这一家子必有些来历。 阿蒙爹便是再身经百战的人物,此时竟然觉得后背发冷,凭空一股威 之势犹如巨石一般倾轧而来,当下慌忙道:“太子殿下,这个确实冤枉我等了,适才母亲说要歇下,我们也不敢打扰,之后便不见了人影,我们也正奇怪着!” 阿蒙娘更是心生惧意,甚至凭空后退了一步。 反倒是阿蒙,倒是没多想,已经跑出去,在各屋开始找了:“ , 你人呢?!” 太子眸光锐利地扫过阿蒙爹娘,看着他们那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当即拉着顾锦沅:“走,出去找。” 两个人当即匆忙出了阿蒙家,太子只是一个招手,哗啦啦一群的侍卫已经围上来,齐刷刷地跪下口称殿下。 阿蒙一家子看此阵势,倒是面面相觑,适才太子那陡然间散发出的 迫之势,让他们眸中泛慌,此时也不知道太子意 何为。 太子却是并不曾理会他们,当机立断,几声吩咐下去,那些侍卫已经有条不紊地分几路行动,匆忙却绝不凌 ,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阿蒙从旁看着,目瞪口呆。 他往常只是觉得那太子过于尊贵,高高在上,想着必是皇 里娇生惯养的,如今看他发号施令间,虽匆忙,却沉稳若定,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绝对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原来这才是储君。 只是,太子为何这么看重他的 ,自家 不见了,太子何至于如此? 阿蒙爹娘从旁看着,也是目瞪口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说什么好。 待到大批侍卫分散开来,分几路寻找的时候,阿蒙一家子总算醒悟过来,也纷纷开始找起来。这个时候邻居已经惊动了,大家听说阿蒙 不见了,便跟着一起找,一时之间,火把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顾锦沅陪着太子站在那里,她低头蹙眉想着,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后来仿佛火花闪过,她猛地想到了,阿蒙 身体仿佛不好,一个人徒步能走多远?怎么可能需要这么多侍卫前去寻找? 她恍然,之后拉着太子:“我们去找找院子里!” 太子也想到了,适才阿蒙找过各处,但只是喊而已,并没有仔细搜寻。 顾锦沅想明白这个关键,便跑进院子里,喊道:“ ,你是不是藏起来了?我是锦沅,这是我的夫婿太子,你不想看看我们吗?你是不想见他吗?” 她其实已经几乎肯定了,阿蒙 就是茗娘,她一定是。 她是,所以才会翘首隔着窗户看太子,才会对皇 里的事那么 兴趣,忍不住一问再问,才会和外祖母一样惦记着丰益楼的点心,才会故意躲开他们。 太子微一沉 ,望向了这房后,当即快步向房后跑过去。 跑过去的时候,便见一个蹒跚的人影,正拄着拐杖,打算从屋后往东边走。 当她意识到身后有人的还是,干瘦的身影便僵在那里,瞬间不动了。 太子看着这个干枯苍老的身影,袖子之下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她应该就是吧? 是那个父皇用回忆的语气提起的那个“娘”,那个据说早在死了的亲生外祖母。 太子喉咙有些发哽,不过他还是沉声道:“阿蒙 是吗?我是燕京城来的皇子。” 那个僵硬干瘦的身影在听到这句话后,开始抖了,抖得犹如风中落叶一般。 陇西的寒风萧瑟,破旧的墙头上有枯草瑟瑟。 太子深 口气,道:“我叫萧峥,我爹单名一个睿,不过他有个 名,叫阿信。” 说出这话后,他便看到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之后她手中的拐杖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太子顿时明白了。 她确实是,就是那个给父皇取 名“阿信”的“茗娘”,那个传说中早已经死去的身份卑 的 女,那个生下了父皇的人。 太子 起袍子来,噗通一声跪下。 这冬 的地很是坚硬,枯草和落叶散发着腥臭,太子却直直地跪在那里,沉声道:“祖母,是你,对不对?我是你的孙儿萧峥,我爹就是阿信。” 那枯瘦的身形浑身颤抖仿佛再也无法克制住,喉咙里也发出一声苍老沙哑的痛哭之声,那声哭,几乎不像人声,像是风沙和石头磨砺后发出的颤动刺耳的哀嚎。 她在哭过这声后,猛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跪在地上的太子。 “阿信的儿子,阿信的儿子,你是阿信的儿子哪!” 阿蒙 嘶哑地低嚎着,捧着太子的脸,借着那天地间的微光仔细地看,看得浑浊的泪水 过皱巴巴的脸。 “你和阿信一样,一样!我的孙儿,我亲生的孙儿啊!” 太子仰面间,也是泪 面。 他生在帝王家,但是却曾享受过最为朴素真挚的父子亲情,他知道父皇一直心存遗憾,他时常说子 养而亲不待,他总是无数次地想着,如果他的亲生母亲还活在世上该多好。 他对皇太后的容忍,不光是因为皇太后的恩情,还因为他对自己母亲的歉疚,他心里希望用对皇太后尽孝的方式来让自己心里得到安 。 但是现在,他替父皇找到了他的亲生母亲,从此后父皇再也不必心存遗憾了。 这是两辈子的谜,他终于解开了。 他透过泪眼看着这 经沧桑的老人,哑声唤道:“ 。” 顾锦沅其实在太子跑向后院的时候已经跟过来了,不过她没追上去。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默地看着,看着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抱紧了跪在地上的太子。 她怎么能想到,原来阿蒙的 就是茗娘呢。 幸好找到了。 至少这个世上可以少一份遗憾。 第102章 认亲 阿蒙一家并不知道阿蒙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知道太子在找阿蒙 ,而且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阿蒙 被太子接走的时候眼里都是泪, 但看上去是 动,并没有难过。 阿蒙 告诉他们说, 不用担心她, 没事的, 等回头再和他们细说。 但是任凭如此, 阿蒙一家子自然是忐忑不安, 特别是阿蒙爹,蹲在院子里闷头半响,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太子对于阿蒙 的身份自然是不会走 一点风声, 当即带着阿蒙 到了驿馆, 驿馆外是里里外外的东 侍卫, 又马上请了随行的御医为她诊脉, 发现身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年纪大了受了一些风寒而已, 于是又抓药等小心伺候着。 在一番抱头痛哭后, 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老人家这才说起来当年的那些事。 “我当时听说皇太后小产了, 小产的是一个皇子,听说都六七个月大, 而且伤了 本,再没法有孩子,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当时先皇底下, 也就是你爹一个皇子了,别的皇子要么夭折了,要么有些先天不足,怕是难以担当大任,我猜着皇后就看中了你爹!后来,他们给我茶水里放了毒,我心里明白,他们这是要把你爹领走,把你爹领走就不能让我活,可我难受啊,我不想让你爹当什么太子,太子那个位置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那是为别人当, 本不是为自己当,我不舍得你爹去受这种委屈,再说我自己也不想死!所以当时我喝的时候就瞒着人,偷偷地洒袖子里了,不过到底嘴上沾了一些,当时就晕死过去,也是我命大,她们看我脸 那样,又试了试,以为没气了,就命人把我装麻袋里埋在外面!” “本来被埋了后,我就算毒不死,也得闷死了,这说起来都是命哪,可巧当时陆大人知道了这事,带着人来查,就把我给救了。” “当时商量了商量,说我不能留在燕京城了,不然让皇后知道了,不是我死,就是你爹死,我这逃过一条命,从此后只能当自己死了,我就离开了。” 提到这里,老人家含泪叹道:“这些年,我想你爹,后来我知道你爹有了孩子,我更想你们,想看看你们怎么回事,但是我哪里打听得到!” 她枯瘦的手 怜地摩挲着太子,又拉着顾锦沅的手:“万没想到,锦沅竟然成了我的孙媳妇,我一直想着,像锦沅这么好的孩子,如果是我孙女儿该多好!” 顾锦沅听这话,笑着安 老人家:“ ,以后我可是名正言顺地叫你 了!你可得疼我,万不能让你这孙子欺负了我!” 这话听得老人家心都要化开了,拉着顾锦沅的手不舍得放开:“那是,那是,他可不能仗势欺人!锦沅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小闺女儿,就像我亲孙女一般!” 旁边的太子听着这话,微微耸眉,却是没说话。 平时受欺负的那个是她吗?分明是自己好不好? ************* 连着两 ,太子和顾锦沅都没怎么出门,在驿馆陪着老人家,问起来这几十年的境遇,知道老人家当年离开后,她生怕别人怀疑她没死, 本不敢 面,一直隐姓埋名,便是当年救了她的陆家人她都不敢有什么来往,只当原来的茗娘已经死了。 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思念 中的幼子, 子过得自然是凄惶,也曾经被人欺凌,受尽了诸般苦楚,到了十几年前,她听说陆家出了事,被发配到了陇西,也是揪心,便千里迢迢一步步地走到了陇西,结果却无意中救了阿蒙爹,被阿蒙爹收留奉养。 “其实我没想留在陇西,我心里还是怕,怕别人认出来我,可我当时生了一场病,也没处可去,你娘当时更更没了,留下一个你整天哭闹不休,你瘦,又常病,你外祖母一个人照料不过来,我看着实在是难受,便留下来一起照顾你,后来也是舍不得你,就再没走,你外祖母说,我们两个老人家正好在这里做个伴。” 听着这些,太子便说起自己父皇如何向自己提起祖母,说自己父皇一直为此遗恨,只听得老人家 慨万分:“他竟然还记得我,当年我离开,他才多大一点啊!”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