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时的“明令 止”,到了现在将近百年过去,大约也就只有御史记挂了。阿四在三月时姬赤华的生辰宴上看到不少人击鞠穿的就是胡服,不过几个阿姊确实是很少穿的,大约是免得落人口实。 至于在 里非得穿一些繁复的衣裳,这点也只有谢有容做到,其他的阿姨们穿什么的都有,早就不分女男装了。至于阿四自己,天气炎热只穿一件夏布两当的时候也不少见,只要不受冻受热,没人会挑拣她的穿着。 阿四又去打量质子奇特的衣袍,披发左衽,很符合书中记载的印象。她看够了收回视线时,无意间瞥见质子身后的侍女耳上有孔挂不小的耳饰,惊讶道:“……耳上穿孔?不疼么?” 在大周活了好几年了,阿四头一回见人有耳 。 这个时代打耳 应该会很疼吧,万一有个发炎 脓也不好治疗。 第39章 回鹘侍女显然不通大周官话, 阿四所说的她丝毫没有回应。 王诃跟着阿四抬头去看:“这确实是和我们不同,身体发肤受之于母,怎么能够轻易损伤?律法中, 倒是有一种刑法贯耳, 以箭穿耳。一些隶臣也会被主人家刺穿耳朵挂上铃铛之类的东西,防止逃跑。” 此言一出, 勉强放开些和闵玄璧谈天的质子又僵住了, 呐呐不言。 裴道就笑:“倒也不是全然, 听说如回鹘人一般的外族, 穿耳的不在少数呢。” “你懂的真多,是不是很早就跟着长辈读书了?一定很有天赋吧?”阿四亮晶晶地盯着裴道不放, 这可是姬宴平那个勤快伴读的妹妹, 以后就是她的指望啦。 裴道大概也从家姊那儿得来不少姬宴平说阿四的事儿, 面对阿四并不拘谨:“我天赋平平不如家姊,不过虚长公主几岁,难免多听多看一些, 不算什么的。” 裴家的先祖是随□□起事的智囊之一,与已经败落的周家不同,裴家家教甚是严苛, 眼瞧着再煊赫数百年不是问题,说一句人才辈出半点不为过。她家中的情形更是在场人尽皆知的, 祖母是太上皇的宰相,母亲任黄门侍郎,饶是哪一 大周国运将尽,指不定河东裴家照样是名门望族。 所谓世家, 世世代代都是高门厚禄,其中深厚底蕴大周数代皇帝致力于此也未能撼动太多。皇帝给姬宴平伴了一个裴家人, 自然就没考虑给阿四再配一个,但阿四自己要了,皇帝也不拒绝。 阿四打定主意要留下裴道这个 后代笔的绝佳人选,又同王诃说:“我听说你是少有才名、聪警绝人。” 王诃笑谈:“有裴家阿姊和姚娘在侧,我就是脸皮厚些,也不敢应下公主这话的。今晨我和姚娘跟着母亲见过圣上一面的,当时圣上考教赋诗,圣上威仪深重,我立在台阶下,连头都不敢抬。姚娘应声而就。” 说到这她望向姚蕤:“你要是不介意,我可就背出来了。” 两人是早相识的,说话毫不客气。姚蕤假做横目:“你都说到这儿了,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王诃立刻诵读:“别路云初起,离亭叶正飞。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归。1” 天高路远,世人最重离别,写的最多的就是离别诗。本·文·来自q·裙8148以6963发·布整理以姚蕤六岁的年纪,能写诗实属不易,堪称天赋了。裴道与闵玄璧皆赞赏。 阿四虽然听不大懂,却也知道,在座的都是孩童,王诃能听一遍过耳不忘,也绝非凡人。她侧身看向姚蕤:“我记得你和我是有亲的,是不是?” 姚蕤应声:“是,我的父亲是淑太主之子。” 这方面的旧事阿四从老 人那儿是听过的。 淑太主当年下嫁王家子,那王驸马婚后仗着家势在外面搞七搞八,当场被淑太主按住,双手拴在马车头从平康坊拖曳回公主府,当晚就被淑太主吊起来 个半死。王家人以殴夫罪告上昭宗处,昭宗哪有向着外人的道理,立刻就把王驸马贬斥出京,调到西北吃沙子去了。 有不长眼的王家人在,淑太主硬是拖着不和离,淑太主一旦听说外任的王驸马有个风吹草动,带着人就冲进王家宅子一天闹三趟,闹得 犬不宁为止。后来太上皇登基,这王驸马一直在西北吃沙子和岭南喂虫子打转,直到病死,都没调回京城。 当时不如现在,淑太主身边形形 的男人没断过,未必说得出王璆的亲父是哪个,但她的孩子依然是姓王。王璆因为母亲的关系,和王家水火不容,虽占个姓,却是从不走动的。倒是王家吃了教训,四时八节按车给淑太主和王璆送礼。 说起来,淑太主和玉照是一样人,就是玉照生逢其时,活得要更痛快些。 姚家姚沁是淑太主给自家孩子榜下捉婿,挑中的十二岁的神童状元,姚沁借着淑太主的情面平步青云官至户部侍郎,生下的女儿姚蕤也是千里挑一的俊才。 阿四点头:“那我该叫你一声表姊的。” “那我就拖大应下,再请表妹万福。”姚蕤眉眼间具是笑意,双手 叉做个见礼的模样。 阿四勉力回想孟妈妈曾教过的,回了半礼,只觉得手不是手,摆出个大差不差的架势:“还表姊安。” 俩表姊妹郑重其事的姿态,惹得王诃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低头见礼:“那我就蹭一蹭姚娘的福气,公主万福啦。” 阿四忽然道:“不对,你家老大人——你大母和我阿娘是至 好友,你该矮我一辈才对。”话赶话到这,她想起质子名义上的爹是太子的同胞兄弟,又冲阿史那舍尔笑:“你也是,你该叫我阿姑。” 阿史那舍尔没摸清状况,不明白阿四突如其来的话,但不妨碍他顺从地喊人:“阿姑。” “哎!”阿四开心地锤掌,又紧盯着王诃不放。 王诃突然从伴读变成晚辈,有点笑不出来了,倒不是叫不出口,而是这亲戚阿四可以戏说,她却不敢轻易承认。她认命地站起来,行女子拜:“姚娘叉手,而我小一辈,就拜见公主,祝公主长乐。” 阿四同意乐呵呵地应下:“坐下吧。” 柳娘观望孩子们初入 廷难免有两分拘谨,逐渐无话可聊,示意 人及时送上瓜果和玩具,尤其是阿四许久没能解开的鲁班锁和九连环。几个孩子依照年龄不同,分了难度不一的鲁班锁。自家的 人照顾阿四小小年纪的面子,特地选了个较复杂且曾解过的鲁班锁给阿四。 然而,阿四早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玩过这玩意,近来事多,她好久没安静坐在丹 阁解鲁班锁了。至于九连环,阿四就没玩明白过。 阿四依靠聪明才智顺利解开这个似曾相识的鲁班锁时,其他小友手中的玩具都还握着,等她松开手,裴道才解开九连环的最后一环。 而后其他人陆陆续续松开手展示自己的玩具。 得了第一确实是很开心的,但阿四心中依然升起一点不可言说的失落,意识到裴道很可能在让着她。就像姬赤华在清思殿前的毬场击鞠,没人会在主人家给主人难堪。 阿四的身份,天然就让她立于不败之地了。 质子从未玩过鲁班锁,花费不少时间才 清楚玩法,慢 地才完成。而闵玄璧极懂事地在一旁为质子讲解规则,落到最后,算是给质子一点余地。 人收走玩具,帮着孩子们洗手准备吃瓜果和茶点。 阿四摊开手任由垂珠动作,嘴里 上李子了,脑海仍然在想刚才的事。 她的母亲是大周皇帝,占有世上最多的资源,即使放眼世界,整个地球,此时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要比大周更富裕、强大。作为母亲的女儿、皇帝的女儿,她也从母亲那儿分得小部分权力,这种权力令她轻易地站在最强大、最聪明的行列里。 即使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些出 的人也会出于聪明或屈服权势、或受到 别、出身的限制,将瞩目的位置留给她。 这样的特殊、这样的简单,唾手可得的第一。 明明她该欣喜的,这是她最梦寐以求的生活,但她的眼睛却 到异样的酸涩,几乎要留下泪来。 柳娘快步上前劈手夺走阿四手中的李子,嗔怪道:“酸的小珍珠都要掉下来了,四娘怎么也不松松口?” 原来是酸出来的眼泪啊? “啊?”阿四空着手,舌尖舔舔上颚,麻麻的。 垂珠连忙端上 水分给孩子们,又收走长方案上的李子切开,每个都尝了一片,确认甜味才重新端上桌。柳娘检查阿四的小舌头和牙齿无大碍,才放心下来。 阿四蛮喜 吃酸的,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酸的。 同样的倒霉蛋还有质子,他酸的快哭了依然记着家里人的叮嘱,低头强忍着,还是仰头喝 水被垂珠察觉,收走了他手里的李子。 阿四无语,好半天才说:“你这也太能忍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想吃就算了,不会有人用这点小事责怪你的。” 质子 地点头,转头趴在回鹘带来的侍女怀里“哇”地哭出声。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啊这,虽然我让你想哭就哭,但你这哭得未免太迅速了。 不巧的是,姬赤华和回鹘王女、闵玄鸣刚好从花厅出来。阿四无辜的目光和姬赤华 准的视线对上,双双移开,阿四又莫名其妙地心虚气短,和裴道开始不尴不尬地聊天。 姬赤华则没什么诚意地向回鹘王女表达自家妹妹年幼,招待不周,只能恳请多多包涵。回鹘王女对自家弟弟也了解,知道这事不能全怪人,连连摆手表示楚大王言重了。 因为质子见到阿姊,哭得更是直打嗝,这场赏花宴还没看见花就被迫结束了。 阿四大方地在送别时一人送上一盆菊花,都是从翰林院薅回来的花中名品,对于凄惨又扫兴的质子,阿四特别选了太子送来的金菊,希望质子能 受到亲人的温暖,就像 光下金灿灿的菊花。 最好活的 光一点,不然以后御史不得天天跟在她 股后面弹劾她 待质子啊! 总而言之,赏花宴圆 结束了。 阿四确认了三个小娘子各有所长,都是家中 心教导出来的继承人,名副其实,没一个糊 人的,反倒是显得她过得太松快了。 若非有个外来的小王子在,她今后岂不是就要做学堂上最显眼的孩子?! 等一下,回鹘质子应该和他侍女一样说回鹘语才对,但他说的是大周官话啊。 年纪轻轻的,就修成一门外语了? 第40章 阿四没问姬赤华和回鹘王女谈了什么, 那一两道墙拦不住她的听觉,不说一字不落,她也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听不出两人间的隐喻, 只通过最表面的话, 知道大致就是围绕姬难的婚事在谈论。 姬赤华从入座时的坚持不许,到后面的态度松动, 表示婚姻要看姬难自己的意思, 更要看长辈的意愿。 听到这儿, 阿四还觉得没什么。 委婉的拒绝婚事嘛, 这是很正常的呀,要给友邦留颜面。 再后来, 阿四发觉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回鹘王女出入 的次数极为频繁, 阿四十天去找姬宴平三次, 来回间遇到回鹘王女四次。 她去甘 殿请安都没这么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 唬得阿四在碰面第四次时,连丹 阁都不回了, 当场跳起来跑回长安殿问姬宴平:“回鹘王女怎么进 比二姊还多?不是说外人进 都是要有鱼符在身,并且要与 官报备么?她怎么和在自己家似的。” 姬宴平刚送走年龄越大越淘气的妹妹,正被内官盯着练字一小会儿, 见阿四回来,迫不及待地放下笔专心回答妹妹的问题:“似乎是安图阿姨请示母亲后赐给回鹘王女的鱼符, 她现在暂住在 里,还在弘文馆借读呢。” 说借读,是因为弘文馆的学生定员三十人,没有平白为外邦来客削去自家人的道理, 也不好随意改制,所以扯了个名头, 实则和正常的学生并无二致。 阿四惊讶至极:“回鹘王女不是来送大小王子的吗?人都到了,她难道还不回家?” 难道让柳娘说中了,之后真要和回鹘王女长久相处? 姬宴平 妹妹的头发,嬉笑道:“哪有那么简单,送个人的话做什么要她来?要我说她是早就看中了姬难,就等着时机来摘花呢。” 阿四歪头避开贼手,不解问:“阿姊不为阿兄着急么?和亲了可就见不到面了。” “不急啊,圣上都不急,我们急什么?”姬宴平老神在在,半点不 心,“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连安图阿姨都愿意让回鹘王女进门,要我说啊,说不定以后你见了回鹘王女都得改口。一个万一,以后回鹘就是咱们的便宜姪子做主呢。” “这倒也是。”阿四想起自家无所不能的母亲和剽悍的阿姨们,自觉放弃思考。 如果皇帝不同意,就算回鹘王女是九天玄女转世把姬难 得五 三道也带不走这个人。同理,皇帝要是同意了,阿四对结果也无力更改。 归 结底,大周强盛,嫁出去的和亲公子也没有生育的槛,到哪儿不是照样活?无法就是吃穿好一些和差一些。 再说到回鹘王女本身,光她一口 利的大周官话,那就是极少见的人才了。 深邃的五官、不俗的谈吐,连大周的典籍也有所涉猎,连礼仪也学的相当不错。 就姬宴平来看,这么一个人,姬难哪里配得上嘛。等回鹘过了这道坎,以后可就没这个好事了,反正姬难也快十五岁了,男人的花期是很短暂的,就该抓紧定下。 看看玉照就知道,出 的女人 本不缺男人。玉照借着怀孕的东风,将宅院里那一批男人剔了个遍,二十五岁往上的全遣送走了。 姬宴平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碰上 中养胎闲的长 的玉照, 眼可见地被带着走:“姬难现在还有人看得上他,你再看他二十五岁之后,就很难上嫁了。咱们家太显赫,想要找到能让姬难上嫁的人不容易了。” 阿四决定为自家正名:“回鹘称王,我们称帝,哪里是上嫁?安图阿姨位比王爵,难阿兄也是王子,两人正相配。”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