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和徐氏这对隔着肚皮的母子,从一开始的彼此敌对,到后来的虚情假意,如今相处十余年,竟也有了亲如母子的情意。 待谢钧喝完醒酒汤,徐氏才重新张口笑道:“阿钧,我有件事得告诉你一声。” 谢钧挑眉:“什么事?” “今我和孙氏领着子衿进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和阿萝公主都很喜子衿,要留子衿在中住几。我便应了。”徐氏笑地说道。 谢钧目中闪过一丝意和自得:“好好好!如此甚好!” 谢家门荣光,皆因谢明曦而来。 遗憾的是,谢明曦待娘家颇有些冷淡,不算恩厚。相比起当年俞皇后不遗余力地提携娘家,谢明曦在这一方面可算是吝啬了。说到底,谢明曦对谢家的心结,都是因丁姨娘母子而起。 这也是最令谢钧懊恼无奈之处。 好在谢元亭和孙氏生了个好女儿。谢子衿容貌有五分肖似亲姑母,又聪慧伶俐,颇得谢明曦青睐。阿萝公主对这个漂亮可的表妹也十分喜。 自去年起,谢子衿常被领着进请安,中常有厚赏。 这一回,谢子衿直接被留在里住下了。这也昭示了谢皇后对娘家的恩宠。甚好甚好! 徐氏又笑道:“是啊!我们都觉得这是桩好事,高兴的很。就是元亭不乐意,对着孙氏发了一回脾气。” 哟!谢元亭还敢冲孙氏发脾气了? 谢钧讶然:“后来怎么样?” 徐氏咳嗽一声:“已经请过大夫了。” 谢钧:“……” 谢钧神复杂,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才道:“孙氏还怀着身孕,不宜动气。母亲劝着她一些。” 对孙氏这个儿媳,谢钧还算意。孙氏最大的功劳,就是牢牢管束住了谢元亭。如今的谢家,无需谢元亭增光彩。 不惹祸,就是谢钧对谢元亭的最高期待了。 徐氏点点头应下。 谢钧思虑片刻,低声说道:“母亲今进,有没有和皇后娘娘说起子嗣之事?” 帝后成亲十年,夫恩。天子独宠中,从无纳妃之意。帝后之间的深情厚意,也成为大齐佳话。 可谢钧心中依旧有一层最大的隐忧。 因接连守孝之故,帝后膝下一直只有阿萝公主,至今还没有皇子。现在总算熬出了孝期,谢明曦得尽快怀上身孕,生下嫡出的皇子,才算真正稳固了中之位。 “说倒是说了,”徐氏有些无奈:“不过,皇后娘娘的脾气你也清楚。朝我看一眼,我哪里还敢多嘴多舌。” 这倒也是。 谢皇后威仪隆,别说徐氏,就是谢钧见了谢明曦,也觉心中发憷。被扫上一眼,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谢钧叹了口气:“罢了!皇后娘娘最是聪慧灵透,这么要紧的事,她定然早已想到了。” 徐氏也笑着附和说好话:“皇后娘娘福泽恩厚,过去数年接二连三守孝,才耽搁了子嗣。今年出了孝期,定然很快就有好消息。” 但愿如此。 谢钧笑着点了点头。 …… “诶哟!” 躺在榻上的谢元亭,翻了个身,不慎牵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顿时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 孙氏瞥了谢元亭一眼:“很疼吗?” 谢元亭立刻道:“不疼,我就是随便喊着解闷。” 孙氏轻哼一声,一手抚着已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边数落:“皇后娘娘喜子衿,阿萝公主也很喜子衿,张口要留子衿在里住上几。这是何等的恩宠。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你倒好,竟为了这事和我争吵。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谢元亭挨了一顿猛揍,气闷不已,翻了个身,不吭声了。 他和谢明曦心结由来已久,大概是永远都没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了。 他本不乐意让女儿亲近谢明曦。更不稀罕什么恩宠! 孙氏见谢元亭这副固执的臭德,也是一阵无奈。 谢元亭确实怕她,几乎事事都听她的。不过,一牵扯到女儿,谢元亭就成了威武不屈的大丈夫男子汉,怎么也不肯低头退让。 孙氏也不是一味动手,偶尔也会说些软话:“我知道你和皇后娘娘心结颇深,兄妹不睦。所以,平从未强迫你去见娘娘,都是我进觐见。”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子衿后想一想。” “皇后娘娘喜子衿,昭示恩宠,稍微提携一二,后子衿长大了,何愁挑不到好夫婿?” 谢元亭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养着女儿一辈子也乐意。” 孙氏呸了一声:“你自己还靠公公养着,拿什么养女儿一辈子?” 谢元亭:“……” 第988章 时光(三) 椒房殿。 此时天已晚,椒房殿里处处悬挂着灯,一片通明。 一个身着朱罗裙的女童正低头抚琴,琴声淙淙,畅悦耳。 这个女童,约莫十岁左右。正是介于女童和少女之间半大不小的年纪,如枝头上新的花苞,尚未绽放,已隐约初风姿。 容貌也渐渐长开,美丽致中带着英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熠熠闪光。宛如一颗稀世明珠,散发着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光芒。 坐在一旁聆听的女子,约有二十余岁。容颜清丽秀美,畔盈盈含笑。 这个十岁的小小少女,正是阿萝。 坐在一旁聆听的,自然是谢明曦了。 谢明曦的身侧,还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女童。这个女童容貌秀气水灵,眼眸黑亮清澈,和谢明曦颇有几分肖似,正是谢元亭的女谢子衿。 阿萝十指纤长,抚琴时如百花穿蝶,令人看了眼花缭惊叹不已。 小子衿一脸惊叹钦佩,不时小声轻叹:“阿萝表姐真厉害!” 谢明曦伸手抚了抚子衿柔软的发丝,微笑不语。 一曲结束后,阿萝颇有几分自得地站起身来:“母后,这一曲平沙落雁如何?” 谢明曦淡淡一笑:“尚可。” 阿萝挑眉抗议:“就只有尚可而已吗?”今晚有小子衿在一旁,她格外凝神贯注,发挥超常,明明弹奏得极好。母后真是吝啬夸赞。 阿萝心里的些微不服气,都挂在了脸上。 谢明曦瞥了阿萝一眼:“你过来,和子衿坐在一处。我弹一曲给你听。” 阿萝:“……”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悉的朗笑声:“我来得正巧。看来,今晚我能一耳福了。” 阿萝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转头喊道:“师祖母。” 是顾山长来了! 谢明曦也含笑看了过去。 时光在顾山长的身上,似彻底凝固。顾山长并未显老,依旧是昔模样。只发间多了几缕银丝而已。 顾山长住在中几年,从不敷粉着妆,穿戴十分简洁素净。一眼看去,格外潇洒从容。 顾山长走了过来,阿萝一把攥住顾山长的胳膊,摇晃着撒娇:“师祖母,我今晚练琴练得格外好,母后吝于夸赞,只说尚可。” 顾山长最喜阿萝这副娇嗔卖乖的模样,眨眨眼笑道:“这可太不应该的。师父待会儿就好好数落你母后。” 然后转头催促:“明曦还愣着做什么?去抚一首平沙落雁,师父好久没听你抚琴了。” 谢明曦笑着应了,走到琴前坐下,双手轻按琴弦。手指缓缓而动,平缓柔和悦耳的琴音从指尖倾泻而出。 指法不见如何繁复,琴音却越来越轻快悦耳,令人如徜徉在暖融融的里。 高下立见。 阿萝先还笑眯眯的,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气闷地扁扁嘴,低头扭手指。 小子衿悄摸摸地看了阿萝表姐一眼,小声安:“阿萝表姐别灰心。其实,阿萝表姐弹的已经很好听很好听了。” 只是,姑母抚琴更好而已。 顾山长也低声笑道:“是啊!阿萝在同龄人中,已是十分优秀出了。” 霁哥儿两年前进了松竹书院书院,中读书的一众孩童里,论资质论勤奋,阿萝都是佼佼者。 阿萝心情稍稍好了些,勇敢地追问底:“师祖母,当年母后十岁考入莲池书院。我比之母后当年如何?” 顾山长想了想,颇为委婉地说道:“你再勤奋苦练两年,应该相差无几了。” 阿萝:“……” 更委屈了怎么办! 顾山长见阿萝垂头丧气,不由得笑了起来:“你非要和你母后较劲做什么。像你母后这般天才,我一生中也未见过第二个。” 阿萝惆怅地叹了口气。 …… 琴音未落,门口又多了一道身影。 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褪去了少年时男女莫辩的绮丽,俊美英,气度夺人。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大齐天子盛鸿。 这两年多来,不管政务如何繁忙,盛鸿每晚上都要出一个时辰的时间,陪阿萝一同习武。 可以说是大齐慈父的典范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