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爷也很快想通了,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既是后要靠着明娘,让她多一个嫡母确实不好。不娶也罢!” “再纳两房美妾,后多生些子嗣,倒是无妨。” 此言颇合谢钧心意:“父亲所言有理。” …… 同样的夜晚,丁姨娘和谢元亭母子两人,也在屋子里说话…… 准确地来说,是谢元亭又在怨怼不甘地怒骂。 这是一处极偏远的小田庄,田地只有百余亩。 庄子里只有一对年过半百的夫,男人管着田庄,算是小庄头,女人做些洒扫补的活。除了他们两个,平本见不到别人。 谢元亭被送进田庄时,昏不醒,遍体鳞伤。 谢青山放下两瓶伤药,便回了谢府。 靠着这两瓶伤药,谢元亭的皮外伤养了几个月,总算勉强养好了。右胳膊右腿却没好透彻,走得久了右腿会微跛,右胳膊也不能举重物。 穿的是布衣服。每茶淡饭,连个荤腥都见不着。 母子两人,都以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面暗黄。丁姨娘没了往楚楚动人的风韵,额角生了几丝皱纹,看着老了数岁。 谢元亭也没了素的翩然俊秀,目中是鸷怨恨,脸孔隐隐扭曲:“……这个鬼地方,我到底还要待多久!” “没吃没穿没玩乐之处,什么都没有。整对着你一个人,我真是待够了!” 丁姨娘强打起笑脸安:“不是有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吗?你一个人在此读书,倒也清净自在……” 谢元亭陡然发怒:“我是谢家长子,岂能住在这种鬼地方!之前养伤也就罢了,现在我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我要回京城,回谢府!” …… 第470章 怨怼(一) 谢元亭的怒喊声,在僻静近乎荒凉的田庄上空飘:“你算什么亲娘!整就会哄我骗我,还说什么很快就能回京。” “这都几个月了,为何没半点动静?” “你打算让我这里待上一辈子不成?” 丁姨娘也红了眼眶:“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你行事怒了你父亲,他铁了心要罚你,我能有什么法子?” 她早已失宠于谢钧,被谢钧命人一起送到田庄来。几个月来,谢钧从未过面。谢青山倒是每隔半个月来送一回米粮之类,却从无只字片语。 谢钧是彻底厌弃她了。 这几个月来,丁姨娘暗中不知过多少眼泪。此时此刻,也彻底爆发了出来。 “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和明娘闹得离了心,被你父亲厌弃。” 丁姨娘一直积在心底的怨怼不,终于涌出了口:“你不思进取,荒废学业,自己不争气,整嫉恨自己的亲妹妹。偏偏又没那个能耐过她的风头,用那等下作的法子折辱杨家姑娘。这才沦落到今时今的地步。” “你不怪自己,倒怪起我这个亲娘来了。” “我怀胎十月生了你,自你落地之后,我这一颗心就向着你,时时盼着你好。不管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便是你再不上进,我也不忍说你半个字。” “你挨板子挨罚,我心如刀割。你被送到田庄,我舍下谢家,一起跟了来。” “你还怪我!你哪来的脸怪我!” 最后两句,丁姨娘扯起嗓子尖声喊了起来,脸泪水,混合着面的怨怼。 谢元亭面沉扭曲,怒喊了回去:“我什么时候求你留下了?你想走,立刻就滚!” …… 母子两人的对喊怒骂声,隔了一道院门,依然听得清楚。 年过半百的老庄头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然后叹道:“瞧瞧,几天苦子一过,人的本就出来了。” “这个丁姨娘,来的时候一心伺候大少爷。现在,怕是也心灰意冷了。” 老婆子费力地在煤油灯下做着针线,一边撇嘴:“就那等不知恩的白眼,换了我老婆子,两耳光扇过去,直接转身就走。要死要活都随他去!” 老庄头低声音道:“我可是听谢大管事说过。丁姨娘为了大少爷,和府里的三小姐彻底反目。” “丁姨娘也够傻的!” 老婆子一脸不以为然:“三小姐可是板上钉钉的七皇子妃。这么有出息的女儿,不好生哄着,倒为了个心狗肺的大少爷就和三小姐闹翻。” “瞧瞧现在,大少爷半分不领情,口口声声都是怨言责怪。” “这等儿子,还不如不要!” “换了是我,立刻就回谢府哭一通,求老爷回心转意。说不定,老爷为了三小姐的出身,还会给丁姨娘扶正呢!” 老庄头立刻瞪了老婆子一眼:“行了,别嚼舌头。要是传到主子们耳中,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老婆子嘟哝一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个主子会来。” …… 几后,谢青山送了米粮来。 谢元亭照例嚷着要回谢府。 谢青山瞥了谢元亭一眼,语气中是讥讽:“老爷对外宣称,大少爷身患易传染的恶疾,要长期养病,不能再回谢府。大少爷还是安心在这里住着吧!” 谢元亭:“……” 短短几句话,犹如惊雷乍响。 谢元亭头脑一片空白,面无人。 什么恶疾,什么传染,什么长期养病不能再回谢府……谢钧这是何意?这是打算彻底不要他这个儿子了吗? 丁姨娘面同样惨白,半晌没出声。 谢青山没心思多留,便要转身离开,袖子忽地便攥住了。 丁姨娘苍白着脸,哆哆嗦嗦地从手腕上褪下厚重的金镯子,入谢青山手中。 谢青山一愣,下意识地将镯子推了回去:“姨娘这是做什么?快些收回去,奴才绝不能要!” 谢元亭也是一惊,霍然看向丁姨娘。 丁姨娘想做什么? “我想回去。” 这短短四个字,仿佛耗尽了丁姨娘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丁姨娘没看目光骤然怨毒的谢元亭,僵硬着身体,喃喃低语:“我想回去!我想回去!你回去和老爷说,我知错了。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待明娘。” 盘算了几几夜的话,一旦出口,丁姨娘心中对谢元亭的不舍终于散去,说话也畅起来。 “我是明娘的亲娘。明娘以后要嫁给七皇子做皇子妃,亲娘被打发到田庄里,传出去总不好听。” “老爷已经和郡主和离了。只要将我扶正,明娘就是嫡女了。以后,我一定将明娘当心尖一般疼,绝不令她受半分委屈。” “就算为了明娘的嫡出身份,老爷也会接我回府。” …… 谢青山最终还是没要金镯子,却答应了丁姨娘,会为丁姨娘传话。 谢青山走后,丁姨娘出了这几个月来第一个笑容。 那笑容看在谢元亭眼中,却无比刺目。 亲娘也不过如此。说什么为了他肯做一切,这才过了几个月的苦子,就想扔下他回京城了…… 谢元亭心里汹涌叫嚣的愤怒不甘,冲口而出:“呸!要走赶快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丁姨娘按捺住心里的喜悦,低声解释:“元亭,我不是要扔下你。只是,我们母子两个都被关在这里,便是想回去,也没办法。” “你父亲这回是铁了心要罚你。我先回谢府,伏小做低弯低头,花些力气哄一哄明娘。待后,你父亲将我扶正,明娘是嫡女,你便是嫡长子了。” “后明娘总要出嫁,到时候,我这个亲娘要面,你这个嫡亲的兄长也能顺理成章地回谢家了。” “忍过这一时之气,以后,谢家还不是我们母子的天下?” 呸! 话说得好听! 还不是要抛下他先回谢家! 谢元亭目光冷,看向丁姨娘的目光里是怨恨。 丁姨娘却未像往那般再继续哄谢元亭,兀自沉浸在遥想的喜悦中。 第471章 怨怼(二) 两后,谢钧来了。 丁姨娘跪在谢钧面前,泪眼婆娑哀哀戚戚地认错:“……老爷,我知错了。我真地知道错了。 “求求老爷,看在我生养了明娘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以后,我一定好好待明娘……” 谢钧定定地看着丁姨娘,目光复杂。 他和丁姨娘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互生情意,有了口头婚约后,彼此情热。尚未成亲,便暗中有了肌肤之亲。 再后来,他遇到了永宁郡主。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攀附淮南王府,他狠下心肠,半哄半骗地令丁姨娘退让出正之位。 前些年,他因心中愧疚,对丁姨娘颇为宠,对她在内宅里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没想到,丁姨娘背着他算计明娘,若不是明娘锐警醒,早已被算计得成了谢元亭的脚下石…… “含香,”谢钧缓缓张了口。 丁姨娘抬起蒙的泪眼,心中溢了希冀和动,声音颤抖不已:“老爷,你是不是今就带我回谢府?” 谢钧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原本确有此意。我打算接你回府,将你扶正。如此,明娘便是谢家嫡女。不会因庶出二字为人诟病。” 她的希冀就要成真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