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去椒房殿碰了一鼻子灰,静妃索不讨这个嫌,也不去请安探病了,起身去了景宁,寻李贤妃说话解闷。 因二皇子天生口疾,失了争夺储君的资格。李贤妃也随之沉寂,颇为安分。平除了去慈宁请安之外,极少出寝。 静妃人缘还算不错,和李贤妃也说得上话,坐到一起,姐姐妹妹喊的甚为亲热。然后,故作不经意地说起了丽妃。 “……皇上安心养病,丽妃姐姐心中焦虑,这才去探病。没曾想碰了璧。依我说,这又是何苦?” “皇后娘娘行事何等周全?皇上住在椒房殿里,娘娘必事事安排得周全妥帖。丽妃这是心太过了。” 李贤妃轻叹一声:“可不是么?无需你我心,我们便在寝安生待着,不给皇上娘娘,也算尽了本分。” 妃嫔的本分是什么? 皇上有兴致的时候,好生伺候皇上。不乐意见你,你就安分晾在一旁,非要上蹿下跳,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妃嫔的名分说来好听,本质上就是妾室。在正面前,只能夹着尾巴低头做人。 建文帝也从无“宠妾灭”的念头。便是前两年对俞皇后略有冷淡疏远,也未忽略过俞皇后身为中的体面。 丽妃因四皇子和李二小姐定了亲事,心中得意忘了形。这回被一子敲痛了头,也该清醒了。 闲话片刻,静妃忽地又说起了梅妃。 “……以前瞧着最是怯懦软弱,万万没想到,她有胆子做出欺君之举!” “是啊,我骤闻七皇子男扮女装六年之事,也格外震惊。”李贤妃下意识地低了声音,目中闪出若有所思的光芒:“你说,当年六公主溺水身亡,真的是被人所害?” 这个幕后凶手真是狠辣大胆,竟敢对着皇子下杀手。 若不是六公主恰巧和七皇子换了衣服,七皇子焉能逃过此劫? 静妃眸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应道:“如果不是如此,梅妃何必惊惶至此,让七皇子扮了六年女装?” 现在七皇子恢复了身份,当年谋害皇子之事已被重提。这数里,在中待了六年以上的女内侍,不知有多少人被重新问了话。 只可惜,时隔久远,寻不到半丝有力的证据,当年涉及此事的女内侍,也基本都被处死。也可见幕后主谋行事之缜密。 重查旧事,谈何容易? 凶手到底是何人? 李贤妃和静妃彼此试探了一回,便不再多说,很快将话题扯开。 …… 寒香。 天气渐热,寒香里却无暖花开的暖意,门紧锁,无人出入。 原本伺候的十数个女,都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琴瑟。其余的几个女,都是生脸孔。每盯着梅妃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帝后回禀。 众人皆以为,温软怯懦的梅妃定会大病一场,便如六年前一般,一蹶不振。 没想到,梅妃出人意料的撑了下来。 她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七皇子救驾有功,侥幸捡回了这条命。七皇子伤重却无命之忧,亲事已定,只待伤好便能回。 对梅妃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她得撑着活下去,等着儿子长大成人娶生子赐王就藩。哪怕永远被幽在寒香,她亦心意足了。 被幽之后,梅妃几乎与世隔绝。 当琴瑟悄然拿了一封七皇子命人送回的信来,梅妃如获至宝,动得双手颤抖不已。 第383章 后(三) 时隔半个多月,盛鸿终于有了消息。 梅妃红着眼眶拆了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信上字迹清隽,秀逸不凡。显然是由谢明曦代笔。 “母妃,见信如唔。” “我在山间养伤半月有余,伤势颇有好转。再过数,便能下山去行养伤。八月之前一定回。” “明曦陪在我身边,顾山长也特意留下教导我课业。母妃勿为我忧心,也勿要伤心怀。安心等待我回……” 梅妃边看边落泪,两张信纸看完,已面泪痕。 琴瑟深知主子情脾气,并未出言安,递上干净的丝帕。 梅妃接了帕子,擦拭眼角泪痕。半晌,情绪才稍稍平息:“琴瑟,能有今时今,已是我的运气。我只盼着鸿儿伤势早些痊愈,早些回。” 琴瑟柔声应道:“七皇子殿下定会平安无事。有谢三小姐贴身照料,娘娘尽可以放心。” 梅妃听到此言,略略舒展眉头。 是啊!谢明曦聪慧无双,细心锐。有她在,自己确实没什么可忧心的。 …… 天渐暗。 寝室的门被敲响。 琴瑟上前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送饭的女。 琴瑟忙笑着接了食盒,右手了一个轻巧的荷包过去。 女收了荷包,紧绷着的脸和气了几分:“饭菜还是温的,请娘娘趁热吃了,奴婢待会儿来收拾食盒。” 琴瑟道了谢,关上门,打开食盒,端出饭菜。 梅妃被幽,和往的养病又自不同,衣食用度顿时缩减了一大半。 换在往,至少六菜一汤。此时送来的,却只有几个馒头,两道蔬菜,外加一大碗米粥而已。连个荤腥都没有。 好在琴瑟时常打点,送饭的女领的都是温热的饭菜,尚能入口。 梅妃接到了儿子的来信,今晚胃口颇佳,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热粥。剩余的,便由琴瑟吃了。 主仆两个本就亲近,如今梅妃被打入冷,身边只剩下琴瑟,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琴瑟一边伺候梅妃梳洗更衣,一边轻声安抚:“娘娘,或许过些时,皇上消了气,就会放娘娘出寝了。” 梅妃自嘲地一笑,铜镜中的美丽脸孔也出了一丝悲凉自嘲:“若没有鸿儿搏命救驾,我们母子现在怕是已经悄然‘病逝’,不在人世了。如何还敢奢求更多?” 建文帝看似多情,实则最是薄情。 有俞皇后,还有一个年轻鲜的莲香在侧,怕是端妃也会就此失宠被扔至脑后,更何况是犯下欺君之罪的自己? 当年她最得宠的时候,建文帝屋及乌,赐了她身畔的女名字。琴瑟的名字,因此而来。 琴瑟,象征着琴瑟和鸣,何等甜美好。 帝王的宠幸,又是何等的飘忽易逝! 梅妃咽下心头的悲凉,淡淡笑道:“我倦了,歇下吧!” …… 半个月后,七皇子伤势颇有好转,下山到了行。 消息传进中,建文帝龙心大悦,补品药材源源不断地送往行。李太后俞皇后也各自命人送了补品去行。 建文帝病了一场,养病月余,龙体已痊愈。只是,建文帝依旧住在椒房殿,并无搬回移清殿之意。 李太后要探望儿子,不得不亲自来椒房殿。 当着俞皇后的面,李太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刺:“皇上乃当今天子,当以国事为重,整连后,委实不成体统。皇后素来贤明,也该好生劝皇上才对。” 连后也就罢了,可气的是只在椒房殿“连”。其余嫔妃的寝,建文帝未去过。 长此下去,后岂不是尽入俞皇后之手? 俞皇后也不辩驳,只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李太后便如一拳击中了棉花,心里万般不快。 正要继续呵斥,建文帝已张口道:“朕痊愈后,便开始上朝,每处理朝事批阅奏折,并未耽搁政务国事。母后缘何因此等小事,便怪罪皇后?莫非有人在母后面前出言挑唆?” “这等小人,朕绝不会饶过!” 李太后:“……” 婆媳争斗多年,孝顺的建文帝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般明明白白地偏袒俞皇后,还是第一回。 李太后好险没被气出个好歹来,狠狠瞪了俞皇后一眼:“哀家长了眼睛会看。何须别人禀报。” 俞皇后依旧未出声。 又是建文帝代为张口:“朕和皇后是多年夫,住在一起理所应该。母后难道不愿看朕和皇后琴瑟和鸣?” 李太后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 李太后今卯足了劲来找茬,绝不肯轻易罢手。目光一扫,落在了莲香身上。 这一看,李太后心火嗖嗖直往上涌。 当年,俞皇后嫁给建文帝时,便是这般模样。 时隔多年,俞皇后不知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肖似自己的美人,调教得言行举止都一般无二。以建文帝的多情念旧,被勾得神魂颠倒,也不稀奇。 李太后按捺着火气,故作亲切地笑道:“这个就是莲香吧!果然生得貌美如花。皇上既是喜,便给她封个婕妤之位吧!” 在后,位列婕妤,便已有资格独住一座寝。 如此一来,建文帝想宠幸莲香,便无需再来椒房殿。俞皇后的椒房独宠,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太后出招迅捷,简单犀利,不愧在中混迹多年终至太后之人。 “母后所言,臣妾也曾向皇上提议过。”俞皇后温婉地接了话茬:“只是,莲香初承宠未久,既无功劳也无身孕,暂且不宜封妃。” 李太后略一挑眉,皮笑不笑地说道:“能伺候好皇上,便是最大的功劳了。皇后这般推,莫非存了什么私心?” 俞皇后略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母后这么说,委实冤枉儿媳了。如此,便请皇上做定夺。” 李太后和俞皇后你来我往地过招,莲香本没嘴的资格。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