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山长,不要撵我走。我背此恶名回了夫家,再无活路了……” 惨厉的哭声求饶声织在一起。 季夫子外冷内热,见不得这等场景,看向顾山长:“山长,孙夫子不能再留在书院。其余四位夫子,能不能网开一面?” 顾山长神冷然:“犯下这等重错,还有何颜面留在书院。此例若开,以后再有人因利犯错,又当如何?” 季夫子哑然无语。 顾山长又道:“其余四人,先关在书院。我带着两份试卷和孙夫子进觐见皇后娘娘!” …… 慈宁。 坐在上首的,是大齐李太后。 李太后已年近六旬,便是保养得再佳,也皮鹤发,垂垂老矣。只是,李太后不肯服老,每穿戴得颇为鲜亮,妆容浓厚。 呵!脂粉涂得这般厚,穿着鲜的亮黄,活像个老妖! 俞皇后心中暗暗嘲讽地冷笑。 婆媳是天生的冤家。 这句话用在李太后和俞皇后身上,最合适不过。 李太后肚皮争气,生了嫡长子之后,稳坐中数年。熬死了先帝,顺顺当当做了太后。唯一不顺心的,便是儿子不肯娶娘家侄女,偏偏娶了俞家女儿。 建文帝年少时便是个犟脾气,认定了俞莲娘,执意要娶她。李太后心气不顺,对儿媳格外挑剔。 大齐最重孝道。建文帝便是再护着俞皇后,俞皇后也被磨得够呛。 俞皇后生下昌平公主后,再无所出。李太后以子嗣传承为由,命建文帝广开后。建文帝周旋数年,到底还是顺了李太后之意。 昌平公主八岁那一年,中有了二皇子。之后庶出皇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 李太后时常拿此事膈应无子的俞皇后。 婆媳多年,未见情意,只有积年沉怨。 俞皇后贵为中,每依旧要到慈宁,晨昏定省,风雨无阻。心中冷笑不息,面上却一派温和恭敬:“母后今凤体如何?” 李太后扯了扯嘴角,皮笑不笑地应道:“哀家身体好的很,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俞皇后碰了个硬钉子,也未变脸,淡淡笑道:“母后总喜说笑。这等话,可万万不能让皇上听见。否则,岂不令皇上伤心?” 李太后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皇上忙于政事,整劳。后小事,不得在皇上面前学舌,令皇上烦忧。” 又皱眉道:“听闻小九病了?” 俞皇后应了声是。 李太后面一沉:“小九刚周岁,得仔细看顾照料。你身为皇后,虽无嫡子,对诸皇子也该多多上心。” 字字句句戳俞皇后心肺。 俞皇后神未变:“母后说的是。儿媳身为嫡母,对儿子们岂有不心之理。” 不软不硬地噎了回去。 李太后心中不快,正要继续挑刺,一个女悄然进来禀报:“启禀太后娘娘,永宁郡主前来请安。” 李太后对永宁郡主颇为喜,闻言舒展眉头:“让她进来!” 俞皇后不便立时便走,索也留下了。 …… 心焦虑的永宁郡主,快步进了正殿,一抬头,便看到了端坐不语的俞皇后。 永宁郡主:“……” 永宁郡主身体陡然僵硬,紧绷着的面也有几分怪异。 “永宁,你今儿个怎么忽然进了?” 李太后对俞皇后横挑鼻子竖挑眼,对自小便在慈宁长大的永宁郡主倒是和气慈:“哀家前两还在念叨你,你可有些子没来给哀家请安了。” 永宁郡主定定神,挤出一丝笑容:“永宁心中时时惦记皇伯母,只怕来得太频繁,令皇伯母生厌呢!”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行礼。 俞皇后神淡淡,随意嗯了一声。 婆媳关系恶劣,永宁郡主是李太后的人,俞皇后对永宁郡主从无好。 永宁郡主早已习惯了俞皇后的冷漠,心底掠过一丝苦涩,面上却未显。 当着俞皇后的面,永宁郡主本无颜说起谢云曦替考之事。只能陪着李太后闲话。好在俞皇后很快起身离开。 永宁郡主起身行礼相送,得以正大光明地看着俞皇后的身影。 “永宁,你特意进,为了何事?”李太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永宁郡主回过神来,微微红着眼眶道:“皇伯母,永宁确实有一事相求。” 第52章 替考(三) 一盏茶后。 永宁郡主忍着难堪,将事情的始末道来:“……是我一时糊涂。连累云娘也没了好名声。此事一旦传开,以后云娘便再无颜出门见人。恳请皇伯母为我说情,求皇嫂饶过云娘这一遭……” 咚! 茶杯重重落下,茶水四溅。 李太后脸上笑容全无,厉声道:“胡闹!荒唐!” 永宁郡主羞惭不已,起身跪下:“恳请皇伯母息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万不该动这等替考之心……” “既要做,便该做得干净利落。”李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连个庶女都拿捏不住,竟由得她从中鬼。最后闹得没法收场。” “真是没用!” “这么多年,我是白教你了。” 永宁郡主面红,被骂得不敢抬头,心里却暗暗松口气。 李太后这么说,显然是有意为她出头撑了。 俞皇后再厉害,在李太后面前,也只能隐忍退让! 李太后又冷笑道:“俞氏着实有能耐,这十余年,将莲池书院办成了大齐最有名气的女子书院。偏偏每年只收十个学生。皇室宗亲这么多孩子,竟只给两个名额。闹得堂堂郡主之女也无书可读,被着想这等办法。” “此事,我总得管上一管。” “你回去安心等着吧!” 永宁郡主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已地谢恩:“多谢皇伯母为永宁做主。” 想求免试就读的名额,实在无颜张口。 就这么走了,又于心不甘! 永宁郡主站在原地,一脸踌躇。 李太后目光一闪,瞥了永宁郡主一眼:“今年小六要去莲池书院,名额只剩一个。你是否想求这个名额?” 永宁郡主苦笑一声:“不瞒皇伯母,今年锦月也报了名,对莲池书院志在必得。我哪里有脸张口央求!”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嫡亲的娘家侄女…… 谁更重一筹,不言而喻! 再者,便是她有这个心,也争不过淮南王府。她是外嫁的郡主,“生”的女儿姓谢,算不得皇室宗亲。 李太后淡淡道:“你心中清楚便好。不是皇伯母不肯相帮。这免试就读的名额,是留给宗亲的。云娘姓谢,便无此资格了。” 永宁郡主耳后火辣辣的,应了声是。 …… 一个时辰后。 椒房殿。 俞皇后看着摆在面前的两份同样署名谢明曦的试卷,面沉如水,神明暗不定。 顾山长神紧绷,目中是愠怒。 过了许久,俞皇后才张口:“娴之,此事暂且下。” 顾山长一惊,霍然看了过去:“娘娘!替考舞弊之事,岂容姑息!此事绝不能容!按着书院惯例,必须张榜昭告……” 俞皇后声音平平,面无表情:“永宁郡主求到了慈宁。” 顾山长:“……” 汹涌的怒火冲上脑海。 顾山长咬牙低语:“莲池书院是皇后娘娘设立,皇上鼎力支持,曾下过圣旨,任何人不得干预书院事务!便是太后娘娘,也不应手!娘娘为何要退让?” 俞皇后嘴角抿得极紧:“她是婆婆,我是儿媳!” “娘娘往从不退却!为何现在畏缩至此?” 顾山长心愤怒不甘,说话也失了应有的分寸:“我认识的那个俞莲娘,聪慧果决,不畏任何人,胜过世间众多男子。为何现在只为了太后娘娘的一句话,便隐忍退让?” “皇后之位,原来真的能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顾娴之!”俞皇后怒喊一声,明的脸孔一片红:“你太放肆了!” 顾山长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 昔好友,沉默又愤怒地对峙。 然后,顾山长面无表情地跪下请罪:“请娘娘降罪!” 俞皇后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然后睁开眼吩咐:“将孙夫子等人撵出书院,永不录用。” “谢明曦既为头名,给她应有的荣耀风光。”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