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和楚军合兵西进,继续攻楚。 京城。 十二娘来到了端王府,拿了几封奏折给三郎看。 三郎展开看了片刻,眉头蹙起。 都是参四郎的。 然而又都不是大事,甚至算不上恶事,都是些细细碎碎的小节。 他抬眼,看十二娘。 “四哥何至于此。”十二娘道,“我们兄弟姐妹,已经相疑到了要自污的地步了吗?我不觉得陛下希望看到这样。” 然而十二娘没有意识到,即便是这样私下的场合,和自己最信任的亲哥哥在一起,她依然下意识地将她六姐称为“陛下”。 三郎握住下巴,沉默了许久。 “四郎想岔了。”他道,“他在学我。” 世间哪有秘密,端王府次子夭折、侧妃被逐的事,亲戚们都已经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女人间争宠,累及子嗣,大户人家里这种事从来不少。 只三郎那个侧妃太过受宠,心大了,竟敢害命。 这件事三郎处理得不好,几没有一个人 意。 四皇叔和四王妃不 意,端王妃不 意,亲戚看客不 意。可能被逐的侧妃自己也不 意。 最重要的是,叶碎金虽未 手别人家的家务事,但肯定也是不 意的。 三郎在这事上黏黏糊糊的,完全没有在战场上的果决。 但这件事,使得三郎过于完美的贤王形象大打折扣的同时,却使得他的安全度大大地上升了。 闲下来读史书的人,不止三郎一个。自然有人能看明白。 便有人效法。 叶碎金虽没有疑过兄弟们,但她现在还年轻,等她不年轻了以后呢? 历史上多少皇帝,随着年纪增长,开始疑人。对年长的皇子尤其警惕。因为年长皇子常有能力觊觎皇位。 大穆没有皇子,有能力觊觎皇位的是军功累累的壮年王爷们。 “六娘立国便夺了我们的兵权,并非是疑我们。”三郎道,“正相反,是为着 我们。” “六娘 叶家之深,远超旁人想象。” “我是叶家嫡长,不好做贤王。”他道,“四郎非嫡非长,实没必要如此。” 太过刻意,反而让人容易心有芥蒂。 他对十二娘道:“这个事我不方便说他,你去点点他,让他收手。别等到六娘回来不美。” 十二娘点头:“好。” 三郎送十二娘。 到要分开的时候,十二娘忽又转身。 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大哥,世上最 护她的人之一。他们兄妹之间没有话不能说。 “哥。”她喊住了也已经转身准备回去的三郎,终于问了出来,“逐纪侧妃回荆南,你是有意这么做的吗?” 那件事没有一个人 意的。 连十二娘都不 意。因死的是她的侄子,她做亲姑姑的怎能 意。 三郎脚步停住,微微侧头。 光和微风勾勒了他侧颜的轮廓。 昔 叶家堡的淳厚青年还依稀有影子,一晃而过,又变成了 光下的悍勇忠诚的端王爷。 微风停留片刻,端王的脚步也只停留了片刻。 “她死了。”端王说,“以后这个事不提了。” 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他转回头,离去了。 十二娘轻叹。 纪侧妃是南方人,她不喜 北方。 她千里迢迢跟着他来到唐州,又到京城,哪哪都不适应,总是思念家乡和亲人。 半夜偶尔醒来,她的枕头是 的。 可三郎放她回乡,她又不愿回去了。 她的丈夫是皇帝最信任、最 重的亲王,娘家的富贵都在她身上。 被逐回去,会怎样?她不知道。 命运从来不由她自己。当年城破,她就成了祭品。被父亲献给了他。 纪侧妃不想见到她一直思念的亲人,在回乡的路上投了江,结束了这只有二十一年的短暂一生。 大穆,北线边疆。 大穆境内有军驿,边疆与京城保持十 一通报的频率,能够及时掌握国内的变动,皇帝的旨意。 但消息穿透国境,传递到北疆之外的地方,是有时间延迟的。 天运二年的七月,大穆 军南下,皇帝挂帅亲征。天运三年初,北疆的胡人才得到消息。 又穆国边军换将,权力更迭,晋国老将杜将军被新国皇帝召回。 蠢不可及。 没了杜老将军,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趁此时穆国空虚南下,更待何时! 胡人已经开始梦想越过中原,穿过襄 ,下到江南膏腴之地,遍地黄金。 摩拳擦掌地提刀便来了。 岂料,被一个叫作赫连响云的 头痛击。 仿佛面门上正中了一拳,眼前都是金星 转,鼻子酸麻疼痛,牙齿还没有咬到 ,先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尝到的都是自己嘴巴里的血腥味。 如今的北线边军换了旗帜,衣食充足,粮饷到位。 又知道老将军在京城过得很好,发光发热,为大穆哺育能战的将领。 北线边军虽新换了主将,这一位却是个大猛人。几战下来,已经收服了军心。 北线官军上下一心,胡狗敢来犯边,自然要狠狠地打回去。 赫连飞羽意犹未尽:“什么时候反攻啊?” 赫连响云看了京城送来的南线战报,微笑:“十年之内肯定能。” “啊,十年啊。”赫连飞羽 气。 但国之大事,便是以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为时间单位的。 所以一个将领若不能遇英主,这一生便忽悠悠地蹉跎过去了。 赫连响云道:“只不知道燕云十六州和蜀国陛下想先要哪个。” 赫连飞羽跳起来:“必须燕云十六州啊!” 但他又不是皇帝,也不能替皇帝做主,想想只能道:“要先打蜀国,我就请缨去蜀国。” 赫连响云收起战报:“我都行。” 只要打就行。这一辈子,活在沙场上,便是一世痛快。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十月。 对穆军许多北方士兵来说,南方的十月真是温暖,完全不影响作战。 连魏伐楚,大穆军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消耗。 但除了阵亡者的亲人,旁人其实不会有 觉。便对政事堂诸相来说,也都不过是纸面的数字。 天运三年十一月,穆军攻入了潭州,长沙府兵败城破。 叶碎金飞骑入城,巷战已结束,楚皇 已在控制之下。 叶碎金直入楚 。 楚 的建筑风格没有北方的建筑雄伟高阔,带着江南特有的轩丽雅致。叶碎金觉得这配不上楚帝。 她自谋天下以来,伐楚之战最为艰苦。在楚地不知折损了多少优秀的将领,更不要说勇猛的士卒。 但也是伐楚之战,让她真正找回了前世的 觉。 楚帝在皇 里等她。 他坐在几案之后,一个年轻人在侧随侍。 几案上,一只酒壶,一个杯盏。 有人进来,他抬眼看去。 那人银盔银甲,身形却纤秀。摘下头盔, 出一张令人不会忘记的芙蓉面。 楚帝微笑:“邓州叶碎金。” “肃王殿下。”叶碎金凝视着楚帝,“又见面了。” 和当年比起来,男人明显老去了。因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老化的速度是会加快的。 叶碎金看向楚帝的右臂。他的左臂按在几案上,右臂却垂着。 楚帝见她看过来,怅然道:“老了,中风了,右臂动不了了。” 所以年轻人在右侧陪侍。 美人白发,英雄迟暮都叫人心生悲凉。 死前,叶碎金也曾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憔悴的容颜,仿佛一夜老去。 她将头盔 给亲兵,在楚帝左侧的蒲团上坐下,看向了对面的年轻人。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