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笑道:“不错。只有国富民强,皇家才安稳。” “那新法是怎样的?” “新法,简单来说,就是按你有多少家产来税,而不是按丁口。” “这法子好!” “还有徭役,也不再按户丁,而是按土地数,并且可以钱免除。这样富户丁虽多,却能钱免除,力役征发不足时,地方也有钱雇佣无地之民,民便能糊口,不至于成。” 许京华赞叹不已:“这个宋先生也太厉害了!居然能想到这么周全的法子!” “是啊。所以我很想当面拜访,求教一二。” “我也想去看看这么厉害的读书人长什么样子。” “那我们就假称北上探亲的兄妹……” “兄弟!”许京华纠正。 刘琰看看她,确实没一点儿女孩样子,点头同意:“北上探亲的兄弟,途经此地,听说宋先生在此隐居,冒昧登门,你记得到时要叫我哥哥,不要说漏嘴。” “哥哥就算了吧……”许京华不太情愿,“再说咱俩长得也不像,一看就不是亲兄弟。” “那你想叫什么?表哥么?”刘琰说完,自己先摇头,“不好,我那些表亲……要不你叫我琰哥吧?” 许京华从小和男孩子们一起疯,都是谁强谁是哥,可不甘心这么就管刘琰叫哥。 瞧瞧这段路还算平坦,她便提议说:“咱们赛马吧,谁先追上前面开路的,谁就是哥。” 刘琰难以置信:“我就算输了,叫你哥,人家宋先生信吗?” 后面跟着的钱永芳听见赛马,也赶上来劝:“山路难行,赛不得马,还是到了大道上,姑娘再……” 许京华有点扫兴:“好吧好吧,不赛马。” 刘琰看了钱永芳一眼,钱永芳被大殿下看得一阵肝颤,躬身低头退到路旁。 “年长者为兄,就如同姊妹一样,只是个称呼而已,”刘琰转回头,问许京华,“为何非得比个输赢?” “呃,我们小时候就这么玩,习惯了。” 刘琰惊奇:“那你赢了,他们真的叫你哥哥?” 许京华摇摇头,得意道:“叫老大。” 听起来,他们是把“哥”当成一个头衔,许京华现在还不服他,所以不肯叫他哥哥。刘琰心情一时有点微妙,忍不住问:“那段弘英赢了呢?你会叫他哥吗?” “我不告诉你。”许京华嘻嘻一笑,拍马跑了。 不告诉不就是叫么?要是不叫,她肯定就直说不叫了,但看她的笑,好像又另有隐情……这俩人到底……。 刘琰催马跟上,心里闪过许多念头,却并没有追问。 之后的路程还算顺利,他们在正午时分赶到上县城,因为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拜访宋怀信,就没急着走,吃饭休息后,派随从先一步去五龙山打点晚间住宿。 刘琰和许京华在县城转了一圈,采买了礼物和晚上要吃的食物,才离开县城。 五龙山距离县城只有十几里,虽然偏离官道,乡间道路不那么好走,他们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公子,五龙祠有供香客休息的客房,小的们已订好了。宋先生住在西面半山坡上,说是不见外客,小的们过去远远看了一眼,照您的吩咐,没敢惊动,瞧见有人在家就回来了。” 刘琰留了两个没打前站、衣着最普通的随从,其余人都打发去五龙祠,然后跟许京华带着那俩随从和礼物,绕到五龙山西麓,沿小路上山。 这里没有高平那边雨大,山路还好走,他们很快就听到了犬吠叫声,又走一阵,隐在山林中的两座茅屋也出全貌。 茅屋一正一偏,四外用柳条扎了篱笆,围成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里一只黄狗看见生人,隔着篱笆狂吠。 偏房很快走出一个身穿麻衣的老者,见许京华等人停在院门口,便喝住黄狗,走过去问:“客人可是路了?” 随从想答话,刘琰抬手止住,笑问道:“敢问老丈,兰西先生可是住在此处?” 那老者打量刘琰几眼,答道:“客人见谅,兰西先生服丧守孝,不见外客。” “是晚辈等冒昧前来,搅扰主人了。不过,我兄弟二人,久仰先生才学,探亲途中路过此地,听说先生隐居于此,实在难以按捺景仰崇敬之情,才不揣冒昧,登门拜访。” 刘琰说到这里,侧身回头,随从忙上前几步,递给老者一张名帖。 “晚辈贺喻铭,家伯父与兰西先生曾通过书信,这是家伯父的名帖,烦劳老丈与先生。” 这个假身份,来五龙山的路上,刘琰就跟许京华说了,所以她并不惊讶。 那老者接过名帖,说了一句:“请稍候。”便转身进去正房。 正房东西两边都有窗,但窗纸不怎么透光,也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许京华挪动脚步,想走近点看清楚些,守在门里的黄狗立刻汪汪两声。 “啧,你这小狗还厉害。”许京华伸手进袖袋,摸出一块在上买的米糕,扬手丢给黄狗,“呐,见面礼,不许咬我了啊!” 刘琰:“……” 黄狗看见陌生人扔东西进来,先以为要打它,躲了一下,等东西落地,才又回去闻了闻,然后快地吃掉了。 老者从正房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走到门口,打开院门,笑道:“小公子莫怕,这狗只是叫得,不咬人的。”又冲刘琰说,“二位公子请进。” 许京华和刘琰一起进院,那狗儿果然并不咬人,还跟着许京华跑,围着她想再要吃的。 老者喝退黄狗,带他们两个进了正房。 正房里面略有些昏暗,堂屋陈设简陋,并没有人,老者走到东边门口,道:“二位请进。” 许京华自觉落后一步,跟着刘琰进门,她虽然得了刘琰嘱咐,天却难抑得住,一进门,眼睛就在房里溜了一圈。 比起堂屋的空,这间屋子可以说是拥挤,因为除了南墙,其余三面都依墙搭了架子,架上一摞摞摆了书。 除此之外,北面书架旁放了一张藤椅和一个显然拿来做茶几的圆木橔,此刻藤椅上没有人,也堆了一摞书。 正对着门摆了一张木板拼成的长案,案上同样摆得当当,只有中间空出写字的位置,顺便出书案后的人——一个同样穿麻衣、麻绳发、脸杂胡须的老头。 这不可能是那位很厉害很厉害的宋先生吧? “这位小友一定在想:宋怀信怎么会是这么个糟老头子?”书案后的老头站起来,看着许京华,笑问道。 许京华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但我还真是。”宋怀信伸手捋捋脸上胡子,笑眯眯道,“不过你瞧着也不像贺家子孙。” 嘿,这老头儿神了!许京华忍不住看了刘琰一眼。 刘琰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末学后进贺喻铭携表弟王英拜见兰西先生。” “王英”许京华忙跟着行礼,却听宋怀信道:“何敢当如此大礼?我书房杂,咱们外面说话吧。郑伯,家中可有待客之茶?” 门外候着的老者答道:“有新采的茉莉。” “也罢了。” 刘琰行完礼,和许京华退到一旁,让出门口,宋怀信也没客气,先一步出去,却没在堂屋停留,直接出了屋子。 原来他说的是那么外面!许京华顿时觉得这老头有趣极了。 宋怀信已走到西面窗下,那里有几个树桩,他随便一比,“坐吧。贺家子侄如此风神秀异,显望贤弟一定欣得很。” 他说的就是刘琰口中那位“家伯父”贺文韬,也是刘琰的老师。 “不敢当先生夸奖。” 刘琰眼见有的树桩上还有黑黑白白的一滩,疑似鸟屎或屎,强忍着没皱眉,和许京华绕开几步,挑干净的坐下。 宋怀信看在眼中,笑道:“山居简陋,怠慢了。年前你伯父来信,说是正给皇子们侍讲,可还顺利?你们两个小少年,又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特别好吃特别的酸菜鱼,晚安~ ---------------- 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 沉 1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三顾茅庐 刘琰发觉宋怀信不好糊,便临时改了说辞,说自己这一番是送表弟去探亲的——这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而且“王英”这名字是他俩瞎编的,不像贺喻铭真有其人,万一宋怀信问起探什么亲戚,容易被拆穿。 又答贺文韬那句:“皇子们都很好学,家伯父得圣上赏识、委以重任,唯有尽心而已。” 这人居然自吹自擂,还说自己好学,许京华打算记住这一节,等回去要笑话刘琰。 宋怀信却觉得这回答很得体——贺文韬本来就是个极谨慎的人,他的侄子这么答话,才是贺家家教。 “不过前些子,京中时疫行,停了几天课,后来李相又不幸身故,圣上连番遣皇子致祭……” 宋怀信大惊:“李相身故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上月十三病逝的,有一个月了。”眼见宋怀信神变幻不定,刘琰又说得细了些,“李相本来身体一直很硬朗,谁也想不到他会染上时疫,还没能撑过去。圣上为此辍朝三,追赠李相为临淄王……” 宋怀信眼神一定,看着刘琰的目光炯炯有神:“加了何谥?” “文庄。” 老头两边长眉动了动,和胡子略作纠,又舒展开来,叹道:“老来多闻丧信。十几年前,我有幸得人引荐,拜望过李相,可惜李相当时公务繁忙,未曾深谈。” 这不就是说他和李相不么,许京华不想再谈李相——老爹也是染时疫过世的,谈李相总让她想起老爹——就嘴说:“您不老啊!我看您头发胡子都没几白的。” 刘琰笑着附和:“是啊,先生比家伯父只大几岁吧?正当壮年呢。” “坐你们面前,哪敢说什么壮年?” 宋怀信笑着摆摆手,正好这时郑伯端了茉莉花茶来,他便让客人喝茶,“天不早了,喝完茶,你们早些下山,代我问候你伯父。” 刘琰笑道:“好不容易见着先生,不请教学问就回去,晚辈怕伯父要骂的。” “你伯父自己就博学多才,如今还做了皇子老师,哪里用我班门斧?” 许京华听这俩人说话越来越无聊,而且真请教学问了,她也听不懂,就一边喝香香的茉莉花茶,一边四处打量。 这院子除了通往两座茅屋的小道,都长着高一截短一截的荒草,细看草叶上还有被啄过的痕迹,草丛里更是一滩一滩的屎,显然这俩老头子过得十分糙。 许京华放下水杯,对说话越来越难懂的刘琰和宋怀信说:“你们谈,我去和郑伯说话。” “啊?”宋怀信一愣。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