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姀敛眸:“周将军说君上几次死里?逃生都念着那?女子,想必用情至深,君上这般做,就不怕她伤心吗?” “你?怎么知道是用情至深,不是恨之入骨呢?” 裴戍淡淡开口,语气嘲。 宋初姀一怔:“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 裴戍将这四个字又重重重复了一遍, 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宋初姀有些?惑了。 恨之入骨...... 可到底是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一个人濒死都惦念着另一个人呢? 她想得?出神, 裴戍却不让她想了, 将她脑袋转向自己, 嗤笑道:“那?些?世家听说你?在本君这里?睡了一宿,就吵着闹着要给本君送美人儿,本君过目了几个, 皆是些?庸脂俗粉。” 裴戍凑近她,轻哼道:“那?些?女子远不如女郎万分之一, 若是崔家将女郎送给本君, 本君兴许真会笑纳。” 宋初姀浑身僵硬,藏在袖中的指尖因为用力开始泛白。 两人贴得?很近, 裴戍受到她的僵硬, 眸中一片晦暗。 他粝的指腹在她下颌摩挲片刻,话锋一转, 略带倦意道:“为本君研墨吧。” 他松开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 身边人久久没有动作?,裴戍挑眉,道:“若是想做些?别的,本君也?不介意,就是这处地方不太合适。” 闻言宋初姀脸一白,敛眸看向桌案上的砚台。 略带迟疑地拿起墨块,她仿照上次那?样轻轻研磨。 她确实不会做这种活,对其中的技巧更是一窍不通。平?里?若是需要写字画画,自然有下人准备,哪里?需要亲自动手。 她磨了许久,一直磨到手酸,才磨出堪堪够他用的墨汁。 裴戍也?不催,在她偶尔供不上的时候,甚至会停下动作?看她磨。 摄人的目光落在身上,看得?人浑身不自在,宋初姀就下意识加快动作?。 只是外行人终究是外行人,如此反复数次,她的手终于?筋了。 青葱玉指上沾染了不少墨汁,手指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有些?伸不直,微微一动就疼得?她倒一口凉气。 裴戍好笑地看着她,冷不丁道:“女郎还当?真是对此一窍不通。” 当?年捣花汁能捣一整?,研墨却连几刻钟都坚持不了。 果然娇气。 他确实早就看出她毫无章法,却也?没有出声提醒。 他在嘲讽自己,宋初姀听得?明白。 可她却顾不上嘲讽,一心想要将疼痛缓解。 筋的滋味不好受,宋初姀便想要用另一只手去缓解疼痛 只是有人抢先一步,将她筋的那?只手攥进了掌心。 长期摸兵刃的手很是糙,抓着她指尖时带起一阵酥麻。 他力气大,动手时没轻没重,疼得?她险些?飙泪。 裴戍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放轻动作?,只是练地在她手指关节处按了几下,随后指腹又在她指那?里?轻轻捻。 她的手指很细,皮肤细腻,一看就是从未做过活。 出生在九华巷,她自小就是被娇惯长大的,便是宋家出事,也?有崔家护着。 裴戍突然想,若是她当?年没有嫁给崔忱,真和他走了,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行军打仗不是闹着玩的,有些?男人都受不住,更不要说她。 他动作?下意识轻柔了些?,却还是按出一片红尘。尚未干涸的墨汁也?被蹭到了他的手上,两人相处已是漆黑一片。 像孩童在玩泥巴。 宋初姀一时忘了躲,任由他动作?,直到手上的痛逐渐消失不见,才低声道:“不疼了。” 裴戍停下动作?,却没有松开,甚至得?寸进尺地与她十指相扣。 殿内温热,两人掌心出了一层细汗。 宋初姀鼻尖沁出汗珠,下意识用手蹭了蹭。 裴戍被她的动作?引,掀眸一看,有些?啼笑皆非。 何止是手上有墨汁,脸上都要被墨汁给蹭成花猫了。 他嘲笑的眼神太明显,宋初姀蹙眉,伸手想去摸脸,却被男人按了下来。 他另一个干净的手在她脸上蹭了蹭,好像在为她擦墨汁。 宋初姀抿,强忍着意,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裴戍终于?停下动作?。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道:“走吧。” “去哪儿?”宋初姀声音细若蚊蝇。 “去用膳。”裴戍松开她,身子不动,道:“出殿之后自会有人带你?去。” 宋初姀这才意识到竟已过了一上午,如今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她起身将殿门?打开,立刻便有寒风灌入。 小太监见她出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正?道:“膳食早就已经准备好,女郎随奴才一同去便可。” 宋初姀回头,却见那?位君上坐在桌案前,背直,纹丝不动。 “君上不用膳吗?”她声音得?很低。 小太监笑笑:“君上只有饿了才会传膳,女郎不必担心。” 宋初姀没有多管闲事,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走。 “君上时常不吃饭也?要看奏折吗?”她忍不住开口。 “是啊,君上时常如此。” 小太监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以前南夏那?个昏君在时,从不理政务,前朝后皆是一堆烂摊子。” 这一点宋初姀是知道的,刘氏皇帝昏庸,若不是他,建康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茬。 小太监见她不愿多言,也?就没有再说。 新朝刚立时国库最是空虚,中的饭菜岁不如崔府丰盛,却异常合宋初姀的胃口。 菜不多,却有一道致的糕点摆在她正?前方,宋初姀心情稍好。 小女将最后一道菜肴端上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女郎需要清水吗?” 宋初姀疑惑抬头,有些?不解。 女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小块铜镜,小声道:“女郎脸有些?花。” 宋初姀有种不好的预。 她接过镜子一看,却见她鼻尖一块显眼墨迹,面颊两侧各被画了三?道胡子,像稚童画在宣纸上的狸奴。 想起那?只在自己脸上作?的手,宋初姀指尖微微发抖。 她没有将情绪宣出来,只是敛眸低声道:“麻烦去帮我取些?清水。” 小女连忙应下去打水,宋初姀看着桌上的菜,顿时失去了胃口。 她很委屈。 即使早就知道那?位新君将自己当?作?玩物,但是这般捉也?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水很快便送了过来,她用清水将脸上的墨迹洗干净,简单扒了些?白饭便撂下了筷子,那?盘糕点更是丝毫未动。 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菜肴,宋初姀突然想到那?位君上在青玄观所说的话。 ——江山风雨飘摇,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你?就是这么糟蹋粮食的? 新君那?句话犹在耳畔,可她却一点都吃不下了。那?股委屈郁结在心间,让她越发难过。 “我想回去了。”她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太监说道。 若他要责备便责备吧,最好是厌烦了她,将她送回崔家。 那?小太监见她有些?不高兴,连忙道:“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宋初姀牵了牵角,低声道谢。 勤政殿的门?再次被打开,裴戍未抬头。 这次不用他说她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于?是跪坐到他身边要去拿墨,却见砚台之上已经多了许多墨汁。 她疑惑抬头,却发现男人看也?未看她,显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他本就不需要她多余来研墨,他只是想要捉她。 他不理她,宋初姀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静静看着桌案上的崖柏香发呆。 为君者,大多都会点龙涎香,几乎不曾有君主?会用便宜又清淡的崖柏。 可能国库,是真的空虚吧。 宋初姀看得?久了,便觉得?眸子酸涩。她一开始背直,慢慢有些?遭不住了,便悄悄弯。时间一久,她又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借力,却不想困意袭来,最终还是糊糊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裴戍笔尖一顿,墨汁滴在奏章上又很快晕开,掩盖了刚刚写好的字。 他自嘲地笑笑,将奏折合上,动作?轻柔地将身边女子打横抱起。 几?没抱,她似乎是轻了一些?。 裴戍将人放在矮榻上,目光落在她早就已经洗干净的脸上。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