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不打扰卿卿休息。” 崔忱站起往门外走,临迈出门槛前,他突然回头。 宋初姀抬眸:“还有事吗?” “确有一事,下月十七便是九妹妹与卢家成婚之时,三婶母去的早,九妹妹年少不懂事,想让你去帮她选些衣料。” “成婚?” 宋初姀这才想起,崔家与卢家是有一门亲事的。 只是,这亲事按当初约定来讲,应当是明年才是。 宋初姀:“怎么突然提前到了下月?” 崔忱:“新帝对世家的态度不明朗,早成婚,对九妹妹也多一层保护。” 顿了顿,他继续道:“更何况,世家联合得越紧密,新帝应当会越慎重些,不会轻易对世家下手。” 宋初姀:“可是我与崔萦关系并不好。” 她不懂,为什么会让她跟着去。 崔忱连忙道:“九妹妹年纪尚小不知礼数,你不要责怪。明有我在,绝不会让卿卿受委屈。” 宋初姀犹豫了一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明我会去的。” 崔忱惊喜:“那明我来接你。” 他说完,微微一笑,将房门关上。 月清冷,崔忱站在门外,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黄狗身上。 低头看了很久,他最后轻哂,长叹一声,走远了。 * 翌清晨,崔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崔母给崔忱玉碟,叮嘱道:“昨夜三郎请下来的通牒,只允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务必要回来。” “两个时辰?”崔忱皱眉,看了一眼巷口的士兵,脸一沉。 他们这次出去不止要买新布,还要些妆点回来给九妹妹,两个时辰怎么够。 “两个时辰已经是恩赐,你们要尽快回来。”崔母叹气,将玉碟到崔忱手中。 往风光的九华巷,现在竟成了被圈养起来的牲畜。 新帝这是在挫世家的锐气,明晃晃地告诉他们,没有他的允许,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世家,连一个小巷子都出不去。 崔忱抿,收了玉碟,转而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崔忱控制着辔绳,促使马车向前走去,好似当年掷果盈车。 马车内 崔萦目光在宋初姀脸上游移了一会儿,冷笑一声。 “你竟然还有脸出来,我要是你,才没有脸和七哥一同出来。” 宋初姀道:“我是崔忱明媒正娶的子,更是健康城内人人称赞的宋家女,有何无脸?你若因为那些言蜚语便觉得我应当这辈子不出门,只能说你这小娘是非不分,一是轻信传言,二是迂腐刻薄。就算丢脸,丢的也是崔家的脸。” 说完,宋初姀扫过窗外紧闭的卢氏大门,故意道:“卢家郎君可知道,他要娶的娘子是这样轻信传言、迂腐刻薄的人吗?” “你——” 崔萦语,猛地转头。 “我说不过你,你能说会道,以前人人都夸赞你。但是我知道,你本就不是什么贤良贵女。” 崔萦低声音,愤愤道:“你与七哥成婚之前,我就曾见到过你与别的郎君在一起!” 宋初姀掀眸,没什么表情,仿佛听到的是旁人的故事。 事实上,她有些恍惚,她与裴戍,似乎早就成了埋在时间尘土里的一场梦。 “那时你明明还是个未婚女郎,宋崔两家也有意结亲,你却与外男不清不楚。” 崔萦见她不说话,继续鄙夷道:“你口口声声说丢我们崔家的人,那旁人不知道,被所有人称赞贤良妇的宋初姀,早在成婚前就与外男暗通款曲。这么些年,我顾及着七哥的面子不拆穿你,你却要在我这里拿乔!” 崔萦说到了兴头,正要继续,却见宋初姀怔怔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她跟着看过去,话到嘴边突然一顿,堪堪噤了声。 那外面,朱门破落,蛛网成结。 乌鸦落在屋檐上,地飘零秋叶卷风霜。 那是宋府,是当年九华巷首屈一指的世家,也是宋初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 无涯殿内气氛严肃。 桌案上的崖柏香烧到了尾声,裴戍暴地将香盖扣上,几点香灰飞扬,呛得下面的人打了个嚏。 裴戍冷笑:“现在知道点香了,行军打仗的时候也不见你们穷讲究。” 君上这是吃了炮仗了。 下面的人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装傻。 “徐州那边儿怎么样了?”裴戍看向众人,目光犀利。 晏无岁连忙站出来:“徐州一切安好,只是目前局势不稳,子骋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裴戍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奏折上,没说话。 今君上有些奇怪,晏无岁挑眉,看向周问川。 却不想周问川这厮竟在发呆,脸纠结也不知在想什么。 晏无岁冷笑,靠近他,猛地在周问川胳膊处拧了一把。 “嗷!” 周问川灵了一下,险些跳起来。 待反应过来,他伸手去揪晏无岁的衣襟。 “周问川!”裴戍突然开口,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君上。”周问川松开晏无岁的衣襟,委屈道:“是晏无岁这厮先犯的!” “无涯殿里发呆,你倒是有理了。”裴戍冷笑:“刚刚在想什么?” “属下刚刚在想九华巷的崔家。” 周问川鄙夷道:“听说崔家和卢家的婚事提前了,这些世家一个个打细算,以为联姻就能让我们忌惮,真是可笑。” 听到崔家二字,裴戍目光微冷,想到自己昨夜应允的那两个时辰的玉蝶。 那个崔家三子是怎么说的? ——九妹许婚,七郎夫与九妹同行,三人两个时辰便可归。 夫。 当真是,恩夫。 裴戍神晦暗:“建康百姓情况尚未明朗,你们收拾一下,随本君出。” 周问川与晏无岁对视一眼。 昨不是刚刚出过吗? 第5章 马车停在一处布庄前,崔忱从马车前跳下,转身掀开车帘。 “卿卿,到了。”崔忱伸手去接她。 宋初姀看着那只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到了崔忱掌心。 布庄掌柜早早出来,见到贵人下车,连忙拍了拍袖子上前接。 “郎君今来得早,鄙人刚刚开张,泡了新茶,不如先坐下休息片刻。”掌柜说着,将门前的落灰扫走,转头对他们苦笑:“昨刚重新开张,店里伙计饿死了两个,还没找到新的。” 宋初姀一怔:“饿死了?” “是啊,有一个是大梁破城前一饿死的。要是多坚持一,等新帝进来就开仓放粮,兴许就死不了啦,这都是命。” 宋初姀心一沉,侧头看向建康长街。 当年最是繁华的一条街如今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街商铺只开了寥寥几个,一派颓然。 这里明明是百年繁华的都城,小皇帝锁城几个月,就被糟践成这样。 街上的尸骸已经被清理干净,可这城破败,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卿卿。”崔忱出声,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思绪唤回。 崔萦已经率先进去,只有他们两人还站在门口。 宋初姀回神,歉意地扯了扯角,跟着他一同进了布庄。 不远处,有人将那抹笑意尽收眼底,面无表情摸上了间剑柄。 布庄内 掌柜小心翼翼打开最里面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包裹严实的料子。 “这是我们布庄仅剩的上好红绸,如今烽烟四起,郎君和女郎在旁的地方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料子。” 掌柜小心翼翼将东西打开,确实是个好料子,只是远远算不上是极品。 “没有更好的料子了吗?”崔萦皱眉,显然不太意。 “要是在以前啊,女郎想要更极品的小人能去订,可现在这个时候上哪里买去啊,徐州那边都得不行,别说是丝绸了,就是普通的好料子都找不到几匹。” 崔萦抿,看着那块料子,有些不舒服。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