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炳靖仍然沉着脸,缓步踱近边,挨着她坐下。 卓少炎动了动,将头枕上他的大腿,伸手虚虚地揽住他的,舒服地轻轻一叹,道:“又是谁惹你不快了?” 他答不出来。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戚炳靖黑着眉眼道:“少炎。为何纵着我发狂?平白叫自己吃苦。” 她从军多年,并非寻常柔弱女子,倘若真想将他醒,亦非难事。 卓少炎瞧着他的神情,明白了。她抿轻笑,抬手将自己的薄衫揭开,又嗔道:“你不喜?” 她红肿的又出在他眼前。 戚炳靖的呼顷刻之间又变重了。他僵硬了几瞬,略艰难地将药自袖中取出,锁住眉头,一言不发,使着再轻不过的力道为她上药。 药香清甜。腿间一物,随着他手指抚过她的身子而热热发。 戚炳靖脸一下子变得更难看,索一把将药扔了,沉声道:“我今夜去别处睡。”说罢,就要将她推开。 可他的却被她抱得紧紧的。 “回府第二夜,你就要让我独守空房?若传出去,像什么话。” 她的声音轻轻的,又含了些许委屈。 他立刻动不得了,低头看,就见她笑颜如花,哪来丝毫委屈?面对她故意的拨与捉,他一面无奈无法,一面又觉得这模样的她令他更加心难抑,遂道:“你是在疼我,还是在收我的魂?” 卓少炎撑着他的腿支起身子,两手环住他的颈子,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于他耳边道:“我喜。” “嗯?”他不甚明解。 她亲了一下他的耳廓,笑说:“你问我为何纵着你发狂?因为我喜。做喜之事,又哪里能叫吃苦。” 他的心又因她这话烫了数分。 他十六岁从军西境。十七岁初次见她。十九岁得知她的身份。二十岁同她沙场初战。二十二岁终得她人、她心。 她曾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将他的心占据了这么些年,他本以为能得她人已是幸事,却不想能得她心;既得她心,他更想不到她对他之意益蓬增,她竟真如此前承诺那般,事事处处都在尽心疼他。 叫他眼眶发热。 这世间从未有过一人,如她这般他,如她这般疼他。 …… 夜里安置后,戚炳靖仍同前一夜一样,自卓少炎身后将她拥在怀中,又小心地避开她身上红肿未消的各处。 暗之中,二人将睡未睡。卓少炎忽而道了句:“当初在戎州城外,周怿说‘我们将军好’。” 戚炳靖应了声“嗯”。 她浅笑,意有所指道:“你好……从前美今何在?” 他听她这语气,便明白她这必定是知道了什么,遂埋头在她颈窝处,低声道:“在我怀中。” 从始至终,他好的只有她。 她脸一红。不再揪问。 就这么静了半晌。 她又轻喃:“……下回,该换让我尽兴。” 他怔了怔,而后忍不住哑声笑了,答应道:“好。随你尽兴。” …… 次午后,和畅来给戚炳靖送文书。 戚炳靖一见他,脸就变得沉沉的。他问道:“昨英王在府上读书,读的是什么书?” 和畅睹他神情,心中暗叫不好,却仍强自正道:“……自然是英王殿下平素喜读的书。” 戚炳靖冷厉的目光扫着他。 和畅只得实话实说:“……殿下挑捡着读了约莫十余本册子,俱是有名家批注的。” 说罢,不待戚炳靖发怒,和畅又立刻道:“英王殿下要的,属下岂敢不给?王爷万莫迁怒无辜!” 然而预想之中的怒火并未落在他身上。戚炳靖盯着他,沉声道:“书楼中收了多少本册子,端属你最清楚。英王后若再问你要,你当如何回复?” 和畅会意,毕恭毕敬地答:“属下必回:殿下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保证取之不尽,阅之不竭。” 戚炳靖出他送来的文书,一面看,一面道:“滚罢。” …… 又五,京中有旨传来,诏宗室诸王入京赴正旦朝会。 戚炳靖这回连问都没问一句,便直接命人将卓少炎的行装一并收拾妥当,带她一道入京。 二人情意正浓,莫说她不愿同他分开一刻,他也本想不出夜里没她在怀里的滋味。 而他此举在入京后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澜,鄂王府中谟臣皆能想得出,但却没人进劝。便连和畅,在亲眼目睹过他二人情深之后,此番也懒得多费口舌。 只是在戚炳靖代封地诸事时,和畅斟酌着问了一句:“王爷旧事,英王殿下知道多少?” 此前尚在大平时,周怿问过一样的话。 眼下再闻和畅此言,戚炳靖的眼底暗了一暗,并没回答。少顷,他道:“管好府中诸事,备好婚礼诸物。待正旦朝会罢,你们便该改口称她为‘王妃殿下’了。” …… 晋室在封诸王,戚炳靖一行是最晚抵达京城的。自昭德门入城后,一路直赴长宁大长公主府,下榻于斯。 不多时,便有中来人传话,请鄂王入内,留宿中。 当时,戚炳靖正陪着戚炳瑜说话,闻言只是淡淡回了句:“今累了,明我再入见陛下。” 来人脸上堆着刻意讨好的笑,半垂着头道:“桓王、睿王比王爷回来得早,这些子都奉诏住在里。王爷久未见陛下了,陛下也颇念着王爷。还望王爷体谅陛下圣心,入陪陪陛下罢。” 戚炳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陛下过完年就该十五岁了,怎么还是一副孩子心。还要闹着让人陪?” 来人闻言,略显惴惴:“陛下不论多大年岁,在王爷面前也终归还是个孩子。” 戚炳靖低哼了一声,似是笑。没再给人任何回应。 来人进退都不是,只得拿眼去望坐在一旁细细品茶的戚炳瑜。 戚炳瑜余光微动,笑着道:“你回去罢。就同陛下说,是我要留鄂王在府上说话,明必把人送还入。” 来人如得大赦,当即行礼告退。 待人走了,戚炳瑜便收起脸上笑意。她看向戚炳靖,眉头轻蹙:“你此番回京,何必要将少炎一道带来?还嫌不够?数月前炳哲于封地暴毙一事,京中到现在都没个消停。炳昱、炳衡此番回京,必定要拿此事大做文章。你却偏要逢此时,再新!” 戚炳靖站起身,道:“弟弟的事,便不多劳皇姊费心了。” 他将涵着冷意的目光向她斜斜递过去:“皇姊此番再选尚一事,亦未同弟弟相商过。皇姊是不是还要再同当年一样?” 戚炳瑜愣了下,道:“这又如何能一样……” 话未尽,可听话之人已离她而去。 她犹自怔怔,望着他的余影半晌,才将目光收回。 …… 画室之中静无人声。 戚炳瑜一人闭目养神,直待有人的气息侵近,她才动了动眉心,不太情愿地将眼皮睁开。 逆着夜影烛光,周怿站在她身前。 戚炳瑜看清,神未多一分异样,就这么动也不动地坐着,对上他这一张冷肃的脸。 周怿沉默着。 但他这一份沉默却不尽然只是沉默,这沉默中埋蕴着磅礴的难平之意,于他貌若冷静的外表之下、于旁人不得窥见之处,蓄势而待发。 良久,戚炳瑜先开了口:“周怿。你终于愿回京了。” 周怿盯着她,眼神中溅出血。他问道:“你这一回,打算要嫁谁?” 这听上去毫无起伏的声音与情绪,叫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她一面笑,一面回答说:“怎么,你又要再杀一个?” 周怿没说话。 戚炳瑜继续讽笑道:“你同我那四弟,惯会使这杀人的手段。我说错了么?” 周怿忽地笑了。他这笑十足罕见。足可令人生骇。足可令她不再能够讽笑得下去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近前,在未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他拥入怀中。他的气息瞬时填她的肺腑,令她几乎窒住呼。 第48章 肆拾捌 周怿死死地抱紧了戚炳瑜。 他的身体极度僵硬,因长久的闷抑,亦因此刻的爆发。他体内的血在涌动,如山洪般咆哮,震得他整个人都在抖。他用发着抖的手将她的手从阔大的袖口中捉出来,然后他将她的衣服剥开,一层接着一层。 周怿手指的温度如烙铁。烫得戚炳瑜猛得瑟缩一下。她试图反抗:“周怿,别……”但却引来他更加强硬的动作。 他错开头,连同看向她的目光都仿佛在跟着发抖:“你让我看看。” 戚炳瑜霎然红了眼。紧接着她紧紧地闭上眼。 周怿低下头。 被他扯散的华服堆叠在她的身上,她在微凉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层战栗,致使那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虽过两载半,伤犹似昨。 周怿的眼红得异常凶狠。 然后有泪自那凶狠的眼中冒出,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她的疤痕上。男儿热泪的温度如岩浆,将她的心灼出了深,得她重新睁开了眼。 戚炳瑜抬手,可他的头却埋了下去。 周怿吻上她的肩头。那里的泪水被他去。他的动作极小心,极轻柔,极珍视,极郑重。他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吻过那些丑陋难消的伤疤。 “炳瑜。”他的嗓音沙沙的,艰难地将他想说的话吐出口:“不要再嫁。倘若再有人伤你,我会发狂。” 他将脸扬起,眼神几近于凶残:“王爷如今权势滔天,你无须再为他做打算。” 戚炳瑜仰了仰头,鼻尖一酸。她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微微哽咽:“周怿。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