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吗? 这是一个可以很轻,也可以很重的词。 乔泽喜一切美好的事物,美食、美景、美人…… 人生苦短,世间的美好那样多,他什么都想去体验一遭才来得不亏。 段景曜的外形无疑符合乔泽的审美,在大银幕上放大无数倍亦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顶着这样一张脸,就算是从前对他再坏些,乔泽也可以忍受和原谅。 人的美貌会产生特别的奇迹,美人身上的许多缺陷不仅不会令人厌恶,反而显出一种别样的可,让人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 所以从最肤浅的层面上来说,乔泽当然喜段景曜。 不仅是段景曜,还有陆承允、陆承彦和秦煊,他们对于乔泽来说都是一样的,和乔泽喜的、其他美好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喜自然也是真心的。 乔泽可以为了讨他们的心付出时间和力,就像他努力做好每一门功课。 但当拿到好成绩后,他便可以毫不留恋地身离开,继续赶赴下一个目标。 而段景曜想问的,大概比这还要再深一点。 乔泽看着对方悲伤却仍十分漂亮的双眼,心底没来由地一阵酸软,忽然明白了这个问题背后真正的言外之意。 ——我上了你,你过我吗? 唉。 乔泽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莎士比亚说是一种疯病,人类的情果然最奇怪的东西。 段景曜口口声声说不喜他,如今却又莫名其妙上他,为了得到他的一个回答把自己搞得这么狈;而他抛下段景曜一走了之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此刻看到对方这样伤心,又忍不住心生怜。 抛开被冷暴力的那部分不谈,他和段景曜在一起时,也曾有过怦然心动的瞬间。 那些排练台前幕后的互动,关于戏剧和电影的探讨,还有笫间的耳鬓厮磨,都是真实而动人的。 但乔泽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 毕竟他在情问题上并不算优等生,所以才会因为情戏写得不好,被剧作老师要求“特训”。 即使后来颇有成效,也仅限于文学艺术创作,和人们通常所说的“”还有很远的距离。 就算是,也只是一点点,比最肤浅的喜重一些,却远远不足以让他动摇。 他们之间的关系建立的基础就不纯粹,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差错走到今天,早已经无法修补。 这话说来实在有些残酷,可无论他的答案是什么,他都给不了段景曜想要的结果。 在沉默的几分钟里,乔泽想了很多,主要还是在想怎么才能让段景曜不那么难过。 就像他在群发的“告别信”里写的那样,他谢他们给他带来的一切,不管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回忆,都是很珍贵的体验。 他会好好记得,并衷心祝愿他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至于怎样幸福就与他无关了,但乔泽是真的没想过要伤害谁,大家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当然,秦煊除外,他应得的。 乔泽眉头微皱,漆黑的眼眸中纠结的神闪动。 段景曜深深望进乔泽眼底,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自己被的证据,然而越清澈的湖水越深不可测,他被惑涉足其间,终于越陷越深,无法呼亦无法自拔。 从期待到害怕得到那个答案,只是转瞬之间。 段景曜发现自己竟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本承受不了那二分之一的可能,本就苍白的脸愈发难看。 最终在乔泽正开口的刹那打断道:“等等!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想到那天秦煊说的那番话,难看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一些,重新改口问乔泽:“如果在我们当中选一个,你选谁?” 乔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段景曜为什么忽然变卦,但这个问题可比不的简单多了。 当然是谁也不会选啊。 为什么要选? 早在计划好跑路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又或许在更早之前,这个选择就深深刻在了他的人生信条中。 乔泽选的是自己,这个答案永远不会改变。 先自己再别人,跟从自己的内心,他一向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直白,小声宽似的补了一句:“景曜,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对不起啊。”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段景曜讨厌这三个字,他一点也不想听乔泽道歉。 明明是他让乔泽不要再骗他,但此刻听到乔泽的真话,他又宁可对方再骗骗他,如果骗他一辈子,是不是也算真心了呢? 果然,乔泽谁也不会选。 段景曜一边心痛如绞,一边又自嘲地想,秦煊是个混蛋没错,但他真的很了解乔泽。 所以秦煊才那副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甚至“大度”地让他们先来见乔泽。 他终于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和一直心心念念的答案,却还不如从来不知道。 要就这么放弃退出吗? 忘记乔泽、忘记这段让他痛苦的错位的情,回去继续做他的演员,有资本为他保驾护航,加上还算不错的外貌和演技,他迟早会成为大明星,说不定有一天还能拿个影帝,光明灿烂的前途可以预见。 只是那个未来里再也没有乔泽了。 段景曜恍惚地想,这就是他想要的么? 或许曾经是,可他偏偏遇到了乔泽。 乔泽那样鲜活地闯进他的生命里,搅了他井然有序的人生,打破了他所有的原则和底线,然后又不负责任地潇洒离开,留下一地藉和他一颗破碎的心。 段景曜忽然有些呼不畅,眼前人影都变得模糊。 他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找到乔泽面前,如今已然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脑海中都是希望落空的茫然,连接下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乔泽看着段景曜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愧疚更甚,还想再说些什么安对方,但段景曜就像听不见一样,神情恍惚地转过身,沉默而缓慢地迈开了脚步。 他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单薄脆弱,好像随时会倒下似的,乔泽又忍不住开始心疼,只担心对方这样离开会出事,连忙抬脚追上去:“景曜……嗯?” 乔泽突然腕上一紧,被人从身后拉住。 攥着他手腕的人力气很大,只是稍微用力就让他顿住了脚步,男人高大的影盖住他的影子,带着风雨来的迫。 乔泽心里突地一跳,猛然回头,又看到一张悉的脸。 居然是陆承允。 乔泽看见他,莫名有点发怵。 陆承允的眉眼还是很桀骜的英俊,常戴着的眉钉取了,好像才和谁打过架,眉尾留了一道疤,更显得气质很凶,深邃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乔泽,就像是要家暴他一样。 不对,好像不能叫家暴。 乔泽喉咙发干,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开口问:“……你怎么也来了?” 陆承允扯了扯嘴角,眉梢微挑,语气听不出喜怒,手上力道却暗暗加重:“怎么,我不能来吗?” 乔泽皱起眉,努力从对方的桎梏中回手,吃痛地嘶了一声。 段景曜和陆承允先后出现,陆承彦和秦煊估计也正排队等着找他算账呢。 乔泽现在是彻底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破罐子破摔,干脆梗着脖子道:“你也全都知道了吧。” 他抬起下巴,直视陆承允的眼睛,接着说下去。 “我是有些事情骗了你没错,但我们只是炮友关系,大家好聚好散,各不相欠,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 注:“人的美貌会产生特别的奇迹……”引自果戈里《涅瓦大街》,化用有改动。 第68章 陆承允远远看着段景曜和乔泽,虽然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但能看得出最后姓段的被拒绝了,不免心生暗喜,觉得自己有希望才忍不住上前。 然而一见到自己,乔泽就变了脸。 明明刚才对姓段的还和颜悦温声细语,陆承允无端到一丝委屈,面上却还绷着冷峻的神,垂眼和乔泽对视。 以往乔泽在他面前一向乖巧可,对他百依百顺,从没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抱着双臂一脸无所谓地瞪着他,像是故意出尖尖犬齿和狐狸尾巴的小兽,甚至带了些挑衅的味道。 不知怎的,陆承允并没有觉到被冒犯,反而有些莫名心。 同时也被乔泽所说的“炮友”狠狠刺了一下,偏偏还无法反驳——他最开始的确把乔泽当成炮友,自然没想过要给对方什么名分。 后来逐渐动了真心,也因为乔泽从未对他提过要求,他便从未想起过这回事,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默认”。 默认和乔泽在一起,默认……乔泽喜他。 陆承允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没来由的慌。 关于乔泽喜他这件事,他一直深信不疑。 即使那枚戒指上刻着段景曜的名字,即使陆承彦也收到了一样的戒指,即使还有秦煊那个老狐狸横一脚,他也始终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自欺欺人般下意识为乔泽开。 一定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乔泽的问题。 只要乔泽能给他一个解释,他就愿意相信。 可是乔泽却说,他们只是炮友,好聚好散、各不相欠…… 多么悉的词语,如陆承允这般无往不利的情场浪子,过去亦曾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只是从前都是他对别人这样说,今天终于也轮到他来尝尝这个滋味。 原来被喜的人说“只是炮友”、一片真心被人忽视辜负,是这样让人难过又心碎的觉。 像是有一把尖刀在腔中翻搅,锋利的刀刃顷刻间便将他的一颗心剜得血模糊,他却连一句痛也不能说出口。 因为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活该被来自过去的子弹正中眉心。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