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已过,整座城市依然那么热闹。 卡宴在马路上平稳前行着,到了市中心,在车水马龙中开始变得缓慢。 双手握着方向盘,郁临商睨了眼后视镜似笑非笑地提醒:“那辆黑 宾利跟了我们很久了,从火锅店出来到现在,你的朋友?” 慕时 单手撑着下巴,托腮,闻言一点兴趣也无。 “不知道啊。”她淡淡地说。 话落,她 过纸巾打了个 嚏。 郁临商皱眉,一贯温润斯文的嗓音里染上了几分无奈:“还是觉得冷?” 慕时 没作声。 “我把温度再调高些。”他说着动作。 慕时 也没阻止。 车内重新恢复到了安静,没一会儿,入住的酒店到了。 车停稳,慕时 解开安全带。 “我来。”郁临商温声说着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她那替她打开车门。 慕时 哼笑:“我还没废到连门也开不了的地步。” “慕时 。” 一道低沉的,喑哑的,像是克制了无数情绪的紧绷声音 了进来。 再 悉不过。 而下一瞬, 悉又陌生的气息隐约钻入鼻端。 慕时 微勾了下 ,站在郁临商身旁抬眸。 四目相对。 一个幽深不见底,一个倨傲薄凉带了点儿冷 意味。 今夜整座城市都是热闹的,哪怕是主打安静隐私的五星级酒店,此刻周遭也免不了被热闹笼罩。 独独,在慕时 和厉憬衍之间不一样。 热闹被隔绝,萦绕在两人周遭的唯有冷到极致的安静。 一年零一个多月。 思念成疾,入骨入髓,药石无医。 厉憬衍从来都知道,只有慕时 才是他的药,然而,当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 觉,唯有一字可以形容—— 疼。 就像是突然间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了他的 膛里,狠戾地攥着他的心脏,用力撕扯,沉闷的同时,不出几秒,鲜血淋漓,最后又被撒上盐。 薄 紧抿,下颚线紧绷到极致,厉憬衍一言不发。 “有事么?” 角 起,慕时 开腔。 她的 微微上挑着,眉目间 淌着一股说不出形容不了的妩媚 人意味,似在笑,然而她的嗓音却是那么的薄凉,不带一丝温度。 清晰而又刺骨地钻入了厉憬衍耳中。 刹那间,他本就幽暗的双眸更是暗到了极致,像是倾倒的墨汁,浓稠到化不开。 “有事。”身形异常英 ,神 极端的寡淡,他盯着她,森冷的两字从喉骨深处迸出,平静得可怖。 郁临商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手机响起。 他拿出看了眼。 “有点事,我先送你上去?”他看向慕时 征求意见。 “不用,”嫣红的 挽了挽,轻轻袅袅的浅笑随之溢出,慕时 回神,嗓音变得娇软温柔,“你有事先忙吧,忙完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和他有点儿事要谈。” 郁临商视线再一次扫向厉憬衍。 “朋友。” “哦,他啊,前夫。” …… 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前夫两字,像是最后一 稻草,彻底 垮了厉憬衍紧绷的神经。 喉结倏地滚了下,星星点点的 暗从骨血深处溢出,最后蔓延至他深不可测的双眸里,继而以无法抑制的迅速将他浑身包围。 额角突突直跳,神经恍若被削尖,抑制不住的恶劣魔怔一下爆发,俊漠的脸暗沉无比,他猛地抓住了慕时 的手将她拽进了电梯里。 他的气场太过恐怖渗人,幽闭的空间里寒意沉沉。 猝不及防的动作,慕时 没有防备,直接被他拽了进去,同时,一股钻心疼痛从被他抓着的手腕处蔓延至全身。 只是短短两秒,她脸 煞白。 厉憬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自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神经像是再度被撕扯,让他从失控中骤然回神。 再开腔时,他的嗓音难以察觉的发颤:“你……” 强忍着,慕时 和他对视,她没有挣扎,只是似笑非笑地提醒:“抓到我伤口了,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呢。” 厉憬衍心蓦地重重蜷缩! 剧痛随之蔓延。 他松开。 慕时 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掀眸睨了眼数字,再提醒:“快到了。” 话落,“叮”的一声,电梯停。 慕时 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又用房卡开了房间门。 厉憬衍却是迟迟未动。 “不是有事要谈?”仍然是漫不经心的语调。 厉憬衍深深地盯着她,最终跟着进去。 “喝什么?”将围巾解开扔在沙发上,慕时 问的随意。 厉憬衍答得也随意,只是那嗓音喑哑紧绷到了极致:“不用。” 慕时 挑了挑眉。 为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她很是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这才仰起脸蛋望着仍站着的男人:“要谈什么?说吧。” 眼神陌生,再无当初依赖。 更无……恨。 什么都没有。 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对他已然没有任何 情。 而她,也不再是慕时 。 “怎么受的伤?”一双深眸始终盯着她,厉憬衍听到自己发紧的声音。 喉咙如火烧,呼 不畅,终是没忍住,他伸手扯了扯领带,以为这样可以畅通些,然而却依旧无用,想 烟,却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又硬生生忍住。 慕时 扬了扬绯 的 ,勾出几许淡到几乎没有的弧度。 她望着他,眉眼间 着明 不自知的风情:“怎么受的伤啊,”她漫不经心地笑,似在回忆,“就……被撞进水里的时候,撞到了石头啊,使不上力了,稍一用力就疼。” 每个字,她都说得很淡,轻描淡写浑不在意,仿佛谈及的 本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事,语气平常,又像是在说着再常见不过的事。 太冷静。 太淡。 腔内有太重的情绪在横冲直撞,肆意地叫嚣,像是要将厉憬衍 噬。 什么冷静,什么自持,终究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在 袋里的一只手悄然紧握成拳,手背经脉隐隐跳跃,再开腔时,厉憬衍却是极端的冷静,冷静到可怕:“这一年……在哪?” 慕时 侧歪了下脑袋,似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她轻笑了声。 “这一年啊,”她像是在回忆,而后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就……昏 了几个月啊,然后醒了,刚刚出院没多久呢,医生说我命可大了,从那种地方被撞下去都没死。” 她朝他扬 笑了笑,烟视媚行,恍人心神:“本来好像都说我可能是活不了了,昏 那么久醒不来,没想到有一天我突然就睁开了眼,醒了,也是蛮奇迹的。” 抬了下手,慕时 看了眼,轻声细语地继续:“不止是这只手受了伤呢, 那也撞到了,哦,还有脚,医生说……休养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她顿了下:“就算恢复得好,也不一定能回到原来,大约,也是回不去了。” 字字清晰凉漫,犹如一把锋利军刀,每说一字,就快准狠地在厉憬衍心上戳中了一刀。 鲜血淋漓。 偏偏,她说得那么随便,淡淡的,从始至终眉间的情绪都没变过,甚至于 角和眼中始终噙着一抹淡笑。 厉憬衍恍若陷入了魔怔中。 钝痛悄无声息,又延绵不绝。 “本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医院养病的,”又斯文地喝了口水,慕时 温 地说,“是我再三恳求医生才勉强让我暂时出院,因为我告诉他啊,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去解决。” 她浅笑着,明眸皓齿,好不动人。 而那张比一年前更为明 美丽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明显的冷 。 厉憬衍隐约猜到了什么。 “叮铃铃——” 门铃在这时响起。 “能麻烦你帮我开下门么?不舒服,不是不想动。”慕时 望着他说。 厉憬衍却是没动。 他的身体是僵的。 慕时 等了两秒,微微叹息:“好吧……” 正要站起来,男人转过了身。 …… 宋歌是在一小时前接到的慕时 的电话,彼时韩霆正说什么都要带她回韩家过节。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对那时的她而言,无异于是救星是解 ,她接通了,而后,她听到了让她身体僵住,甚至是少有的情绪起伏差点失控的声音—— “宋歌,我是慕时 。” 她让自己差不多这个时间来酒店顶楼。 她来了。 在敲门前,她都恍惚觉得是一场梦。 直到,门开,厉憬衍那张 郁深沉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这一刻,她才敢相信,那个在自己心中早已把她当做唯一好朋友的慕时 ,真的没有死。 她回来了。 她还活着。 宋歌终究是冷静的,清明瞬间恢复,情绪也恢复到了以往,她颔首:“厉总。” 厉憬衍的脸 越来越难看。 眼底眉梢被厚重 霾覆盖,周身戾气渐渐溢出,而他开腔的每个字,都极端的森冷紧绷:“你来做什么?” 他清楚,不过是明知故问,不过是有最后的奢望。 “抱歉,厉总,”宋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他身后提醒,“慕小姐在等我。”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