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望舒此时已然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了,甚至一只手朝下挪到了这无赖的脖子中间。受到掐住自己脖子的一股狠劲,这无赖惊慌地朝锢着自己的秋望舒看去,却只能看到她此时狰狞的面目,和一双红得好似恶鬼罗刹的眼睛! 大概是被秋望舒的样子吓蒙了,这无赖这会儿居然忘了自己明明可以掰过一个没自己高的小孩,于是他只能干瞪着眼睛,摇晃着头对着四周惊恐地大叫求助着:“唔嗯,唔唔唔唔————!” 秋望舒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大,不知是下巴快要臼还是真要没气了,这无赖几乎翻起了白眼来。到了这时候,周围茶棚里的人才意识到这不是寻常打闹,秋望舒是真的要掐死这个无赖。 生怕出事,周围茶客和小二也赶紧围聚过来,你一下我一下地想要拉开秋望舒。四周一时吵闹得很,有人在劝她放手,有人大喊着赶紧把那无赖往后拽。 在一片混中,只有秋望舒茫然地任人拉扯着,木楞地看着在自己手下挣扎的人,然后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一点意思也没有。 恢复了一点理智,她木然地放开了手,眼神飘向了人群之后,那只出一角的伏山。 那夜,那人间挂着一只孔明锁,一剑穿心,杀死了母亲,可自己现在掐住的并不是那人啊。 自己现在这样是在做什么呢,是因为不敢面对那个本无能为力的自己,所以对着无关紧要的人出气么? 那这样做,能出气么,秋臻能回来么? 霎时间,无力便涌上了心头,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给你擦嘴吧,我不要了。” 说完,秋望舒便不管不顾地朝后退去,退了不过两步,便结实地撞到了方才拦住她的一个人。茫然地抬头望去,她好像想说抱歉的,可是在看清周遭面紧都很张的众人时,她的话却又停在了嘴边。 是啊,秋望舒在心中黯然自嘲道,我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疯子吧。 那便当我是疯了吧。 闭上了嘴,再没有说任何一个字的力气,秋望舒低下头来,顺着给她让出的隙,沉默地走了出去。 眼看她走出了茶棚,身边又挡着这么多人,方才还吓得脸发白的无赖倒来了神,在后头边咳边骂道:“咳咳咳,有,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哪儿染来的疯病!我,碰着你真是晦气!” 虽然秋望舒下手是重了些,可这泼皮这骂得忒难听了,连周围茶客都听不下去,有的认出来她是在顾云缃书肆里打杂的孤女,便忍不住替秋望舒抱不平,在后头你一句我一句道:“闭嘴吧你”,“活该吧你就”,但这些秋望舒已经毫不在意了,她就好像失了魂一般,也不系上兜帽挡雨,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茶棚,走进了雨中。 离开了茶棚后,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也没把伞,也不往檐下走,引得撑伞赶路的人频频回头。可秋望舒就跟看不见似的,只管无意识地迈着步子,累了就坐在门槛边,歇会儿了又继续走。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身边路过的人越来越多,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这样嘈杂的声音,最是能调动人心中最浮躁的思绪。 于是,在一片杂声中,秋望舒“嘭”的一下,猝不及防地被人撞得跌坐在地。 呆愣了半晌,直到又差点被路过的人踢到,秋望舒才惶然地抬起头来。 即使在下雨,来往的人却也络绎不绝,抹去了脸上纷的水渍,秋望舒默默地打量起四周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走到了通往南北各处的渡口边。 来往于渡口与城中的人形形,有搬货的脚夫,有口话的船夫,有带着侍从的商客,还有……带着孩子,不知道是要回乡还是出游的母亲。 恍惚间,她听见了孩童的嬉闹声和紧随其后,没什么威慑力的呵斥声。 似乎为这悉的场景所动,秋望舒的睫抖了抖,抖下了几滴从发尖下的雨珠。 如果,她是在想如果,那,她和娘下了伏山,现在又会在哪儿呢?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地窝在这伏城中吧。 想着想着,秋望舒的神逐渐黯淡了下来。 想这些做什么,自己如今连家都不敢回,又还能离开这伏城,去哪儿呢? 撑着早已冻僵的手,秋望舒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将贴在眼前的发捋到了两边,便打算提脚离开这过分热闹的渡口边。 雨一直没有停,淋得她几乎看不清面前的三寸之地,于是她只能用透了的袖子擦过眼前,模模糊糊地朝着书肆的方向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却听到了前头船夫异常动的争执声。 大概是又有人还价了吧,她这样想,总之也不是什么叫她兴趣的事。 她现在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想回去裹着厚衣服睡上一觉,把什么都抛到脑后去。所以,她自然没有再留意身边越来越清楚的争吵声,和被围在人群中一个蜷起的身影。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着,秋望舒走出了好几步去,但是方才经过时,耳边还是隐隐听见了船夫动的喊话声和一阵使劲抑着的咳嗽声。 “我可没碰她啊!” “她,她是自己起来的!跟我可没关系!” “她一直在纠,我只是推了她一把,告诉她就算坐错船我也没办法给她送回去啊!”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