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与云禾同舆而坐,头一个要去的就是布政使司一位理问大人家,这理问从六品,也算地方大员,其夫人姓孔,四十来岁的年纪,容姿还算青 。其女待字闺中,因好奇芷秋云禾之貌,也到了厅上来。 芷秋先将母女二人奉承一番,赞其雅姿,夸其妙态,将母女二人哄得直笑。 加之那孔夫人又不敢得罪她,只叫丫鬟捧出二十两银子,“ 勿怪,我们家道也艰难,不比 家里,少不得有皇上照拂。我们老爷在任上,不敢说有多大作为,但一向两袖清风,家中也没有多少田地,就靠那点子俸禄过 子,请 宽恕。” 是真是假且不论,只说芷秋面上 念万分,捧出账本来录下姓名,“钱多钱少倒不打紧,就算我们这些妇人对苏州百姓的一份心,免得老叫那些男人说咱们每 就知道闲吃闲耍的,夫人说可是这个理?” 这般拿了银子,就往长园去。院墙起伏飞花,芭蕉难掩富贵,里头比浅园不差,绕山转水,飞桥搭廊,芷秋头一遭来,睁着眼顾盼,倒是见这里的仆妇丫鬟比家里多了许多。 请到厅内,可巧沈从之在家,听见云禾也在,硬不顾外内之别走到厅上去。夫妇二人坐在富贵宝榻上,蒋长薇肚子已见大,隆在妆花缎掩襟长衫内,翠花宝钿,面带 ,荣华一身比芷秋二人之风 ,更显端庄贵雅。 请了茶点,那蒋长薇朝二人中间的方几上睇一眼,“这是我们从京里带来的师傅做的点心,二位请尝尝。云禾姑娘,你请尝尝呀,上回你来我家,我因有事儿,没好好招呼你,如今想来还愧呢。” 云禾往上瞧,扫见沈从之一抹含情带霪的笑,登时脸便有些不好看,“谢谢 , 不用同我讲客气。” 那蒋长薇朝身侧一瞥,心内了然,笑在面上,轻抚着个肚子,“我因有了身孕,不便到处去逛,不然也该同你们姊妹二人多走动走动,省得我在苏州,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芷秋揣度一霎,周到着接了招,“ 好福气,我们苏州是个养人的地方,少不得 要生个像您这般的俊俏哥儿。不像我们,都是没福气的,这辈子也生不下个一男半女。” “嗨,什么福气,只求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好了。”蒋长薇见她十分坦然,也没了兴致,便言归正传,“我听说了, 是要为城外的灾民筹善款,我特备了二百两银子, 且先拿去。” “哟,那少不得要替 民多谢 了。” 这厢在桃良手里接了账本,又与她在炕几上录名。人一错了身,沈从之便将云禾瞧了个清清楚楚,见她杏眼脉脉,腮红馥馥,便忍不住搭讪,“云禾姑娘,你捐了多少?” 云禾不想他当着夫人在这里便如此不顾体面,愈发厌嫌起来,“我是没钱的人,只捐了八十,不比尊府这样的人家。” 炕几上录帐的二人皆是一顿,芷秋恐蒋长薇面上不好看,忙搭讪开来,“问 本家尊姓,再说芳名,我们这册子都是要记录清楚的……” 沈从之略斜一眼,见芷秋伏在炕几上,正好挡住蒋长薇视野,便踱步下去,佯作去拿了块点心,趁机摸了张票子 在云禾手上,拈着块点心又坐回去,还同蒋长薇岔腔,“这芙蓉糕有些噎人,回头告诉厨房一声儿。” 这般记录好,各人回座,云禾生怕难堪,忙将票子折入袖内,众人皆不见异样。只人去后,蒋长薇搭着铃兰的手慢 起身,淡瞥了沈从之一眼,无话讲。 转出厅外,铃兰倒有好大一堆脾气,“方才姑娘没见着?我正拿墨呢,瞥见爷偷偷 给那粉头一张银票!姑娘往前还说她不可惧,如今瞧瞧,明知道人家有了婚约,爷还那副眼巴巴盯着不放的样儿,这明摆着是动了真情了,姑娘还不管?” 蒋长薇筹忖半晌,脸 逐渐黯淡下来,“你急什么?不是还有位状元郎在那儿摆着吗?” “快别提那状元郎了,你听见宗儿说,他就是让爷给荐到宁波去的。爷将人荐到那刀滚 的衙门里去,安的什么心?我看呐,那状元郎不在宁波出事也得出事,咱们爷,就不会活着叫他回来!” “胡说什么?!”蒋长薇怒目圆睁,“这种话是随口 说的?叫人听见,自有吃不完的官司等着咱们!” 昃而去,花风吹来,且住了是非。却说芷秋云禾辞去,上了马车,别了粉墙,入了红乡,晃晃 中,再往下家去也。 路途上云禾方同芷秋说起这一遭来,且将二百两票子拿来给芷秋瞧。芷秋惊后烦恼,“这人也太放肆了些,夫人还坐在那里,就紧盯着你不放,还拿钱贴补你,真是万不该收他的。” 云禾一同恼叹, 眼睛里都气,“我也不想收,可方才人夫人就在上头坐着,我怕吵嚷出来彼此面上不好看,只得赶忙揣起来。我又不缺他这几个钱,姐,你 给姐夫,叫他请人还回去好了。” 忖度片刻,芷秋又笑起来,接过票子,“我看还给他他也未必收,不如就充了公,在他夫人名下再 上二百两,你也没花他的,也免了推来推去的烦难,何乐不为?” 这般免了云禾的灾,令云禾也松快起来,“也不知妈那里消息放出去没,咱们过两天去收银子,能收到多少啊?” “一条巷子的姊妹们一人拿一两出来,也不少。等回了家,夜里再去问问祝晚舟同浅杏两个,少不得她们看我的面上,也要捐些的。”说着,想起一事来,“方大人大约到了,可给你送信来没有?” 因问起,云禾 出 脸幸福的笑,依在芷秋肩上,“昨天门外头才递来一封。讲他一路都好,因送粮食去杭州,就在杭州买了两匹缎子,随信送来。” 嗤嗤一笑,桃花颜 浮在面颊,无穷尽的幸福里就只差了归期。而归期,就落在朝夕云梦里。 晚间归家,细对了账,芷秋先紧着叫人将银子送到隔壁韩家去,那边回执了衙门的收据,送来的小厮再三谢过,丫鬟进来传与芷秋,便使芷秋恬淡的幸福里冲来一股成就 。 正值月上竹梢,陆瞻瞧她一脸志得意 之态,也不忍心打击她这杯水车薪,仍卷了书看,空隙里暗瞧她将算盘珠子拨得似琴音曼妙。 天全暗下来时,又见她迤逦摇裙似要出门,他便阖了书,“天都黑了,还到哪里去?” 芷秋奔走一天,只摘了花冠,未卸妆,肌肤里起的淡淡油光将粉妆浸得似刚落笔的丹青, 态自然。衣裳也没换,冲他挑挑眉,“我去问问你那两位侍妾,总不好我谁都想着了,却没想着她们,她们晓得了恐怕要恼我,一个园子里住着,何苦给自己招恨?” 但见他脸 微变,行将过来,“祝晚舟倒罢了,那个浅杏,前些 子丫鬟来报我说是病了,要过人,你就别去寻她了。况且她虽说是侍妾,可往前就是这园子里的一个丫鬟,除了月例银子,没多少钱,你去问她,她又不敢得罪你,岂不是叫人为难?” 月儿在窗,照着娇滴滴的小花娘,将头怅怏着点一点,“你说得是,人家丫鬟出身,也没攒下几个钱,我倒别去扰她了,我只去问问祝晚舟。” 陆瞻笑一笑, 她这听话模样,恨不得心肺里供着,眼皮儿上养着,手心儿里擎着。便吻一吻她,一只大手抚去她的后背,在肚兜结上摩挲摩挲,“早去早回。” 如是,芷秋红着一张脸,带着桃良往祝晚舟门户上去。里头倒还安静,丫鬟们多是睡下了,只得芭蕉映月,孤月照窗,冷冷清清没个人影。 因院门还没关,芷秋便径直往里去,一路也不见人来招呼,畅通无阻地就到了屋里。 外间里不见人,只听见卧房里有声,芷秋与桃良循声而去,打帘而入,即见丫鬟红缨正扯着裹在祝晚舟腹上一条长长的绢布,绕了好几个圈儿,渐渐 出祝晚舟一个浑圆的肚子,惊掉了芷秋手上的账本。 “啪”一声,主仆二人扭头过来,怔忪一霎,面 大改,惊得得忙系衣带,四个手慌脚 似的颤个不停。芷秋挪着步子渐进,往祝晚舟腹上瞧一眼,“你有孕了?是谁的 缔?” 祝晚舟三魂惊飞七魄,起先还辩舌不认,“我没有,是 看错了,关门落户的,哪里来的身孕?” “你还赖?”桃良挑着眉峰,将屋子扫量一眼,未见别人,便大着嗓子说开,“你以为瞒得住谁?你这住处靠着园墙,那边墙 底下是不是有个狗 ?是不是有个男人夜里钻狗 进来?!” 风烛潺潺,屋里熏着安息香,芷秋却有些心神不宁,摆摆手示意桃良低声,自拣了跟梳背椅坐下,“那男人是谁?” 一时有 有据,祝晚舟再抵赖不过,也拣椅子坐下,“既然 都晓得了,我便明说。那是我未婚夫,杭州杨通判家的大公子杨林渡,我们俩早年便定了婚约,逢年过节在席上见过几次,彼此都有意。” “哼,你们有意……”芷秋冷笑起来,隔着一盏银釭打量她,“你们倒是有意了,可将陆瞻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们 /夫/ /妇合起伙来,将他蒙在那里,倘或传出去,他就要成了人家的笑柄!” 祝晚舟硬起骨头,怒瞪着眼,“你才是 /妇!我与他本就有婚约,若不是姓陆的阉人来,我少不得去年就嫁了他了!我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叫他接到这么个不见天 的地方,生生不得,死,死也不得,我凭什么要遭这等罪?我遭着罪,他还要脸面?哼,别招我笑话了,一个阉人能有脸面?就没我这档子事,他也没脸面!” 说话就哭起来,眼泪簌簌不止,芷秋恼在座上,渐渐叫她哭得心软,想她所言也不错,都是父母之命难违,却无端端苦了这么个青 佳人。 案上烛火烧得嗤嗤响,正是沉默对眼泪束手无策的时节,却见陆瞻打帘子进来,外头罩着件黑氅,眼里透出冰冻三尺的寒意,身后跟着张达源并几名小火者。 二女一时皆不知如何应对,稍刻,芷秋反应过来,见他脸 冷白,眉宇里攒着杀气,便 上去,将两人看看,陪上笑脸,“你瞧你,我不过同祝小姐多说句话,也没耽误多一会子,你怎么就来了?我们女人家的话你可不好听,快回去吧,我一会子就回去。” 陆瞻双眼逐渐拔出火,拂袖甩开芷秋,走上前盯着祝晚舟的肚子冷目端详。祝晚舟见其 沉面 ,吓得涕泗横飞,一个劲儿缩在椅上抱着肚子,“你想做什么?” 这关乎一个男人的底线与尊严,芷秋懂得的,她曾天天与男人周旋,了解他们甚至比他们了解自己更甚。她理解他的怒意,故而望着他一片背影泛了鼻酸。 但毕竟人命关天,此刻有比起怜悯他更重要的事。她放得十二分温柔,在身后喊他:“陆瞻,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横竖你也不喜 她,那就别管这些麻烦事情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陆瞻猛地回眼, 鸷而冷漠。 膛里烧滚的怒火令他听不进芷秋的话,甚至烧得他有些失了智,狠磨着牙 ,“张达源,将祝晚舟带下去,剖腹取子。” 闻听此节,芷秋吓得腿软,那祝晚舟更是吓得滚到地上抱着他的腿连哭带喊地央求,“陆督公,我、我知错了,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别杀我的孩子!”她伏在地上,连着咚咚咚地扣头,血光渐渐浸 乌溜溜的地砖,“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他掰起她的下巴,勾着 角笑,“我从来不杀女人,只是你在我家里,却怀了个祸 孽胎,实在是情法难容。我只要这个孩子的命,至于你活不活得成,看造化吧。”旋即将手一丢,转过身去,“张达源,带下去,我要全须全引整副的骨头!” 话音甫落,就有两个火者上来拖人,芷秋见他乖张不同往 ,料想他是犯了病症,一时也顾不得惊怕,忙上来拽他,“别杀她!陆瞻,饶了她吧!她、她年纪轻轻什么也不懂,她是一时糊涂,你听我的,什么事情等明 再说吧,你且先静一静,等想清楚了再发落不迟啊。” 陆瞻转过身来,却不为所动,“我想得非常清楚,明天后天都是一样。” 情急之下,芷秋扑到祝晚舟身上,将她抱在怀中,“你要剖腹,就连我的腹一齐剖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这样要打要杀的吗?!” 众人闻言,皆不敢妄动。陆瞻一步步捱过来, 膛起伏不定,将二人垂看半晌,腮角咬得发硬,却到底收回成命,抬靴而去, 拔的背影恍惚显得有几分潦倒。 该夜,月有缺,醉风摇花,悄然无话。 当 前高烛残灺,芷秋没有能等到他开口,便翻过身来,看他巍峨起伏的侧颜,像是安 他,又像是由衷的喜悦,“陆瞻,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在我们堂子里也常见,客人贴倌人、倌人再拿去贴别的客人,何至于要人命?你能手下留情,我很高兴,你能做个好人……我真的很高兴。” 孰料,陆瞻 出一缕苦笑,翻过身去,“可我还是想罚她,还想捉了那 夫来大卸八块,我就是杀人不眨眼,几乎所有的宦官都是这样儿,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你却为什么总是对我要求那么高?” 芷秋将正要去掰他肩头的手垂了下去,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大约是她对他 怀着最高的期待,期待他残缺的身体里,仍然保留着完美的灵魂。这个要求的确很高。 她笑了,“因为我 你啊。” 陆瞻也笑了,苦涩而心酸。他曾走过颠簸的命运,挨过残酷的霜刀风刃,积攒了 身的恨,她却坚持要他做个圣人。 ▍作者有话说: 是是非非谁对谁错,你们来评吧~ 第63章 醉卧花树(五) [vip] 雾锁重楼, 香帷懒睡,窗外云 月淡,声声蛙躁芭蕉梢头。千年酣梦, 却被打断—— “芷秋、芷秋!我的心肝儿, 快醒醒!” 惊醒梦魂, 芷秋小蹙眉头睁开眼,只见帐垂银钩, 烛影黯淡,陆瞻站在 前, 穿着十分简练的玄 袍子,束 扎袖,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绑着发带,一派飞马 神。 她撑坐起来,歪着头朝绮窗一望,分明是夜永无声,“这么晚, 你要出门去?” 陆瞻笑得十分 朗, 夺了 前的蜡烛游走于四面暗墙,逐渐点起 室明灯, “趁着夜里清净,快起来梳好头发,也不必妆黛, 出之前, 咱们务必出城!” “什么什么?!”芷秋惊下 来, 围着他打转, “出城去做什么?陆瞻, 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他挑挑眉,“出城狩猎。” 正是惶惶无措之际,只见黎阿则小跑进来,还慌着手系衣带子,小心翼翼地凑到陆瞻跟前,“干爹,这么晚,咱们要到哪里去啊?” “出城狩猎,此刻走,天亮后正赶上飞禽走兽出窟。你去备马,带上张达源他们一道去。”说着话,抬手去握住芷秋双肩,“你可不许再私自乘一匹,你不会骑马,当心摔着你,就与我同乘一驹。” 芷秋惊骇无言,朝窗外望一望,又望一望黎阿则。黎阿则适才醒了瞌睡,忙在房内寻了一粒返魂丹递去,“干爹,先吃了仙丹再备马不迟。” 陆瞻正值情绪高涨心火躁动之时,冷不丁一瞧那药,遽然清醒过来,有些发讪地看看芷秋,硬着嗓子吩咐,“再 两颗。” 这厢吃了丹药,再不提去打猎的事情, 去行丹。黎阿则刚点上灯笼,芷秋便魂魄归体,夺过灯笼,“你去歇着吧,我陪他去。” 人去前,陆瞻又令,“去将园子里的灯都点上,将库里年节下扎的那些烟花都摆到园子里去,我与你干娘去放烟花玩儿。” 如是,芷秋单罩着一件松绿薄氅,里头是月白诃子裙,尾随在陆瞻身后。他走得十分快,芷秋提着裙一路小跑方才勉强跟上,去捉他的手腕,只觉比平 益发滚烫。 惊得她娥眉紧蹙,将灯笼挑在他前头,“陆瞻,你是不是很难受?” 陆瞻见她有些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又缓不下来,就将她勾着腿玩儿抱起, 面 风,笑意盎然,“不难受,高兴得很!走,咱们到院子外头放烟花去,我给你放个牡丹连珠,保管你从前没瞧过!” 逐步间,惊起了 园火者,灯火亮起,亭台楼阁,水榭游廊,凡悬了灯笼的地儿都点了明烛,将整个暗夜骤然照亮。只见堂野开阔,飞宇映月,急步到了一片大莲池前,又见 池接碧,芰荷盖地,在半明的夜绵延进黑暗千万里。 一应火者统统候在岸上,摆开一堆扎了纸的焰火。陆瞻兴冲冲将芷秋放下,接过黎阿则递来的火折子,只听唰一声,一袂火星飞蹿到夜空,砰地炸出个庞然寿桃来。 陆瞻跑到芷秋身边, 目兴 ,“这个好不好?这都是上年过节时叫人扎的,要说你们苏州,还是有许多手艺人,你瞧这烟花就扎得不俗。”这般回首,冲黎阿则扬扬下巴,“这个人该赏,回头赏他一百两银子!” “嗳嗳,儿子明儿就叫人放赏。” 他笑如星月,将火折子递到芷秋手上,“去,你也去点一个。” 芷秋的笑容始终僵在面上,将他窥看半晌,心口闷得发慌,顷刻眼泪如注,“陆瞻、陆瞻……” “哭什么?”陆瞻为她搵泪,笑颜不改,“你怕了?不妨事儿,点了咱们就跑,蹦不到你身上来。走,我拉着你手一道去点。” 说着便握住她捏火折子的手,滔滔不绝地拥着她往前,“每年中秋元宵,京里必放烟花,连皇上也要在城楼观礼。城楼下挤着好些人,千灯锦绣,龙凤游地,社鼓队队,货郎斗客,简直热闹得很,咱们明天回京,我带你去瞧瞧。” 那火折子挨着火引线,只见一火如蛇, 噬了一截线,他忙大笑着拥着芷秋往后退,嗓音里 欣鼓舞,指着天上绽放的一朵牡丹,“你瞧!好一朵魏紫!国 朝酣酒,天香夜染衣1,真美……阿则,再放!” 接二连三的烟花炸在夜空,惊鸿千树,映着短长桥,乍明乍暗地照亮芷秋的泪颜,与一片孤池冷月,一齐魂断随风 。她坐在一块太湖石上,看着陆瞻来来回回盘旋在漫天的焰火下,像一只无枝可栖的苍鹰。 群花绽完,药效渐起,就有热血冲涌在陆瞻的体内。他挥散了众人,令其灭了 园的灯,单留了芷秋打的那盏灯笼。 芷秋望着他罩月覆星的轮廓 近,黑暗里轻轻试探,“陆瞻,我们回去了?” 不想他踢倒了草地里的灯,将她揿在太湖石上,闷不做声地将手卷入裙内。毫不温柔,格外凶悍,芷秋却忍住没喊,咬着 在他的手中颠簸,背部蹭在凹凸不平的太湖石上,咬牙承受着命运的坎坷……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