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芷秋噗嗤一笑,另在盘中捡了一支茉莉花递给桃良,自个儿搦回镜中照着月影柔面,“这老不死的还聪明呢,真叫他说准了,你房里可不就藏着个男人嘛。” “哎呀姐,人家是叫你替我想法子,不是叫你打趣我的。” 顷刻间那支白茉莉已斜 芷秋后髻,另配了一柄绿玉小梳。芷秋偏着脑袋照一照,慢悠悠捉裙栖在对榻,“好了好了,我晓得你是怕方举人瞧见不高兴,其实都是彼此心里有数的事情麽,还虚瞒什么呢?” “是心里有数,”云禾捡起扇卖力地打着,紫漿红对襟衫一开一合地隐着粉 木芙蓉横 ,媚骨半 ,“平 里我也不遮遮掩掩的,可他眼下在用功呀,我怕他心里头难免不痛快耽误了读书。你瞧这一月,住堂的客我都推 了,偏这老不死的脾气犟得很!” 芷秋亦捡起把苏罗双面杜鹃纨扇摇起,少顷一个胳膊挨到炕几去,“我起个法子,一会子夜了你去给方举人说我留你在我屋里说话,我把屋子让给那老匹夫,我躲到空房间里去。完事了麽我妆奁里头有个蒙汗药,你喂那老不死的吃,叫他睡死过去你再溜回去。” 天彻底暗下去,相反的,却有万种妩媚由云禾的 上亮了起来,“我真是脑子不灵光,怎么就想着使蒙汗药?亏得姐机灵。” “我还有机灵的呢,我替你想着件事,沈从之那里,我看你还是去一趟,不拘什么,你亲自到厨房你把你拿手的几样菜 做了装在食盒里,规规矩矩地去给他赔个礼。他们那等公子哥我最晓得,娶的闺秀小姐无非是拿拿针线 诗作赋,别的倒不会做,没准就吃这一套。” “真是美得他了,还要我亲自下厨给他吃,呸!看我不下点药,叫他跑肚跑得下不来 !” “你别胡闹啊,规规矩矩地去,别叫他给方举人使绊子。” “晓得了晓得了,为了文哥哥,我且让他嚣张两天。” 始说半合儿,云禾百难得解、千愁尽散,美滋滋地辞回轩厅,仍旧周旋姓白那“老不死”的去。芷秋则轻理云鬟,拂正芳菲衣裙,预备逮着这个空儿到婉情屋里去。 这厢踅出房,廊下 头便撞见孟子谦。瞧清是芷秋后,臊眉耷眼地凝住她,只有天青 的折枝纹直裰在灯笼 淌着脉脉不得语的心事。 见状,芷秋只得退回房内,捉裙坐回榻上,哪里寻摸来一 细细的银剔着指甲,只不说话。睫 里瞥见他的影,晃来晃去的没个安定。好半晌方凑了过来,做小伏低,“你想是还生我的气呢?” 炕几上的银釭颤巍巍地照亮了芷秋一抹讥笑,如月纱轻盈,“不敢,您孟公子是富甲一方的名仕,我袁芷秋麽,不过是个倡人,哪里敢同您生气?” 那孟子谦轻一叹,带着笑坐到榻上,“若不是生气,怎么我这样久不来,你也不去请我?” “这就更不敢了,未必请孟公子到我这里来做‘活王八’?我看还是算了吧,孟公子家中有的是貌美 妾,外头又有倩娘这等能跳能唱的相好,何苦来我这里找气受呢?” 风月无情人有情,纵然做了那活王八孟子谦也认了,谁叫这一月想她想得搜肠刮肚呢?只把架子放得低低的,求她赏眼瞧来,“还说不生气?不生气怎么这一通话说我?好了好了,那 是我气 太大,才说了那一筐没头脑的话,花魁姑娘大人大量,饶了我去吧?” 西厢月上时,鹂歌又起,轩厅里多少香闺“钟子期”,吹一个,弹一个,品藻琵琶瑶琴,付尽 语。 空心对着这多情郎,芷秋面 恹恹, 峰讥翘,正 再讽他几句,倏听门外一相帮轻唤。她瞥一眼孟子谦, 裙过去,那相帮附耳过来,“芷秋姑娘,陆大人来了,在浮生海坐着呢。” 芷秋心里蓦然炸出个焰火,照亮了她的冷夜。回头再瞧那孟子谦,真是哪里都讨人烦。一心想着打发了他,便附耳回以相帮,“叫陆大人先坐一会子,我就来。” 稍时又摇扇踅回榻上,玉腕磕着两个细细的玛瑙镯,伴着娇嗔怨音,“好了,不要说了,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早你又何苦发那通脾气呢?真是叫我瞧不上。” 见她似要好了,孟子谦忙掏出个什么坠在手上,“瞧不上我,总瞧得上这个吧?” 是一个碧玺芍药扇坠子,坠在他掌下晃 来晃 去,剔透可 ,成 自不必说,单是雕工已十分尽心。芷秋匆匆瞧一眼,不 多做纠 ,忙接过来陪着笑,“这个好,正合我心意。谢谢你呀,你先坐着,我叫姨娘送东西上来你吃,我下头还有客,我去应酬应酬。” 说罢便将那坠子随意 裹了两圈儿递给桃良,福身辞去,“你坐着,乏了就自去 上睡,我就来。” 那眉眼似 情,却不过是惜花人 巧,心里想的是月下人,星前约。 将那孟子谦撂在屋里,芷秋下了楼台入了轩厅,只见陆瞻独正与袁四娘坐在榻上说话,罩着玄 的圆领袍,映着 厅烛火与窗外涓细 水之声,好似良人良夜。 四娘正唼唼不休,晃见芷秋同丫鬟立在门前,忙招起帕子,“秋丫头下来了,快过来坐,妈让你。”言着捉裙走下榻板,“陆大人,您同秋丫头说话,我先去,要是我们秋丫头有不周到的,您只管叫我。” 园里是咿呀唱调,案上摆得 是珍馐,伴以金 珐琅壶一把,白樽三两只。芷秋且行且进,扇头朝案一指,“怎么不坐到这里吃饭?” 陆瞻朝门墙下的黎阿则挥一挥袖,人便退出厅去,他方递来淡淡笑眼,“吃过饭来的,替你叫的饭食,平 见你们陪客总不吃饭,只是吃酒。” 幽窗下,曲槛前,无不是恣 宴。芷秋朝那 当当的玉瓷蝶簠簋再瞧一眼,只觉胃里暖洋洋的安适,曼步到榻,“就是因着倌人陪客时不能吃饭,故而我们吃饭都吃得早些,谢谢你,我也早吃过了。” 妙婷身姿落了坐,桃良几人将案上两碟点心摆到炕几来,人影稍错,芷秋歪正了脸,“你怎么不到楼上去?我还以为你是要应酬朋友呢。” 他牵 轻笑,人如好月,“我哪儿来的朋友?只是你上回不是同沈从之说过你们的规矩,要打了茶会相 后才能到倌人屋子里去?” 芷秋佯作探寻地直往他两个眼里对瞧,“没想到陆大人不仅闷,还是个假正经。你上回没到我屋子里去过?还带走了我的衣裳,这会子麽倒翻脸不认人起来,竟说与我不相 。” 向来晓她伶牙俐齿,陆瞻含笑摆首,似嗟似叹又似逗,“不过是讲两句客气话儿,你反认真起来。替你摆台不好?” “好好好,小女子谢过陆大人了。”芷秋两个手摆在腹侧,佯作福身几下,复捡起扇来障笑,“嗳,你方才同我妈在讲什么呢?真是奇了怪,陆大人话这样少的人,竟然同老鸨子有话说。” 陆瞻将半个胳膊挨到几上,故作神秘地、十分可恶地抑低了声儿,“上回听见你妹妹说你挨了祝斗真夫人打的事儿,我向你妈妈打听打听,取取乐。” “那我妈可同你讲了?” “讲是讲了,不过她不是本家儿,说也说不清,不如你讲给我听?” 夜 了楚岫,却有粉壁银釭,阗亮了画屏。芷秋何等人也?借了烛光,瞧见他眼里分明有隐没在玩笑中的关怀。伴着风前笛奏,她的心像倒在了 罐里,眼角挂起丝丝甜。 一搦 倏然直 起,衬着酡颜薄衫,半隐肌骨如玉荷亭立,“好麽,我讲了,你可不许真笑我啊。说是去年秋天,祝老爷递了局票来请我到他家里去,我应酬得好麽,他一高兴,就随手将属他夫人的寿礼给了我。也不知是谁送他夫人的,横竖他夫人听见后恼了,散席时将我堵在她家小花园里头打了一顿。” 陆瞻的笑音有些闷沉沉的,像是堵了个什么,“打你哪里了?” “嗨,其实也没打着我什么,就是打了我几个耳光,又扯下我一缕头发来。那时云禾也在,我们两个领着丫鬟姨娘就将她按在那里,也给她收拾了一顿,没吃什么亏。” “祝斗真没管?” 说起这个,芷秋噗嗤笑起,“你别说,这个祝老爷别瞧着他是个四品知府,却有些怕老婆,他哪里敢管呀?不过后来叫我与妈合计着讹了他一些银子,就当他给我赔礼了。” 笑眼对过去,只见陆瞻半笑不笑地垂下眼。芷秋亦将胳膊搭到小案上去,挤得几个水晶碟子叮当响起,像一串风铃 在疏竹间,“俗话讲来而不往非礼也,陆大人听了我的丑事,也讲一个你的给我听听啊。” 陆瞻抬起眼来,轻哼一声,“我们做宦官的,都不大体面,丑事多得很,你要听哪一件?” “那大人就说说,你是怎么进 的吧。” 这放往常,多少是个忌讳,可今夜对着她闪烁着星光的眼,他不舍令它陨落,于是无所不依地挑了 角,“说倒是可以说,可是你听了,别哭。”他摆摆袖,苦笑里带着甜 ,“我看不得你哭。” 话音才落,芷秋就有些想哭了。却以扇遮口,笑音澶湲,“你上回还说女人的眼泪对你无用呢,可见现在是扯谎。我才不哭,陆大人的钱麽不用眼泪就能骗到手里,我还哭什么呢?” 陆瞻安然地倚到榻背,半斜着脸瞧她,“先帝还在位时,最喜修道炼丹。那时我年轻气盛,同人就此事妄言了几句,不想被人告到圣上耳朵里。先帝大怒,将我收押诏狱,最后因念我父亲是两朝元老,便判了我一个 刑。” 他说得十分轻松,可芷秋知道,三言两语背后,必定 是残酷的岁月。她不懂那些朝夷暮跖的官场之争,只是哑笑着轻问:“疼吗?”同样以十分轻松的口吻。 “疼。”他阖上眼,小小一枚弯刃时隔经年又晃到了他眼前,“疼得真要命,喝了麻药汤还是疼得要死。但这还不是最疼的,最疼是受刑后醒过来, 着白蜡管子,一 就疼得昏死过去,每次我都以为我要死了,没曾想下一次又活了过来。” “活过来”这件幸运的事儿,在他 角结成了苦笑,“我在厂房里躺了一个多月,也饿了一个多月,不敢吃饭,就吃一丁点儿零碎吊着命,因为会失 ,连水也不敢多喝。每天睁开眼,就望见窗户外头一刻红杉树的影,一天比一天更茂盛起来,我也一天一天好起来。” 低低地,是他怃然的声音,像是将一生的叹息都卡在了嗓子里头,“但是我知道,我早就已经死在刑刀下了……” 飞沙走石的声音缓缓 着,耳边再也听不见外头的鹂歌雅韵,只听见自己暗沉的音调,像那旧年岁里他无数次想掐断的 息。 自然了,也没听见芷秋的动静。他猜想她大概是哭了,或者怕了。他不敢睁开眼,真怕瞧见她又惧又厌的面 ,大约会被她十分谨慎地隐藏在 美的妆容下,可他 的眼依旧能轻易瞧见。 但他没停,含混涩哑的嗓音如风林婆娑,不停不歇地剥掉那些厚厚的旧痂, 出血淋淋的伤口给她瞧——既然他忘不了她,那就让她望而却步吧。他想。 天却尽不如人意,蓦然间, 上被封着个什么,令他忽然住了口。那是软而润泽的、带着玫瑰清甜的淡香,像一味注了 的药,抹在了他那血糊糊的可怖伤口上。 夏夜院宇,花絮如飘雪,香焚金鸭鼎,铜壶漏着滴滴答答的时光。墙面横瘦影,陷落的 ,弯起的 ,是山川起伏,江河锦绣。 芷秋双手撑在小案上,挤掉了一个碟,撒了一地的鲜荔枝,是嫣然又青涩、甜 复心酸的心事。她离开他的鼻尖半寸,闪着点点水花的眼比月还亮,望进他晦暗的瞳孔里,轻轻暖暖地弯起 角,如一朵花开无声,“还疼吗?” 陆瞻近近地盯着她的鬓鸭脸霞,只觉玉笛悠扬,琵琶缱绻,温柔的溪走过了他的故土,润了他 腹的躁郁与不安。 但他却觉得更疼了,由身下的伤口直疼到了心尖上,从未有过的疼。 “还疼呀?”沉默中复起了芷秋潺潺的生息,合着琤琮的浅笑。她又将半点朱 贴上去,红馥馥的舌尖如金鱼的尾滑过了他的双 。 很久,好像足足一个 升月落那样久,她才退开了半寸,盯着他的眼,笑似丹霞,绵延星河三千里,“要是再喊疼,我可就没法子了。” 而陆瞻回应她的,是汹涌而沉默的冲动。 他撑直了身握着她的 将她由案的那一面,掠到了案的这一面。他将她谨慎地搁在身边,揿往炕几的沿,印下 去吻着她,带着温情且暴烈的山风。 小庭深院,美人风窗下,或向曲槛前,玳筵齐开,缓管悠弦。园中飞舞黄花,酒 阑珊处,一片月,三五星,六七情,纺成了万丈红尘。 一搦 枝垂杨软,摇摇 地飘至浮生海厅前,瞧来也怪,姨娘丫鬟全守在门前,云禾歪着钗环往里瞧,只瞧见灯火璀璨罩锦屏。 她将眼一挑,乜了桃良,“你这个鬼丫头,真是愈发犯懒了,怎么不进去伺候?姐姐呢?” 桃良粉舌轻吐,拉了她到墙下,“快别进去,姑娘同陆大人在里头亲嘴儿呢。” “你没见过呀?稀奇个什么?”云禾眼皮一翻,妄自踅入门内,转过台屏。 瞧见滚了一地的荔枝、琵琶、水 桃, 室瓜果香甜,梅窗大敞,河道里偶有浮灯, 映着榻上陆瞻的笔 的背影,半罩着芷秋羞赧半垂的颊腮。 “啧啧……”云禾 稍偏,抱臂倚在台屏架子上,“还真是老房子着了火呀。嗳嗳嗳、我这么大个人你们没瞧见是怎么的?” 桃红绣绢朝着人挥一挥,加之骤起的调笑,直把芷秋惊得一霎还魂,挪离了陆瞻几寸,捂着个 口乍惊乍 ,霞脸 怒先羞,直冲云禾瞪圆了眼,“你这死丫头!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姐,这可不怪我啊,我在门口还同桃良说了两句话呢,谁知道你耳朵长到哪里去了,什么也听不见。” 云禾巧笑倩兮,媚眼横飞地挪到陆瞻脸 ,见他面无异 ,唯两个耳朵红得不成样子。她复一笑,直冲他吊弯了嗓子,“哟,是‘姐夫’不是?真是贵人踏 地,可难得见您到我们这里一回啊。” 莺舌簧啭引得芷秋急嗔她,执了罗扇就来打,不过虚拍几下,“什么事情来寻我?” 倩影稍转,二人踅至台屏后头,拢着两个脑袋蚊鸣似的低声,“姐姐,那个白老不死的要上去睡了呀,我暂且将他先安抚在了厅里,先来朝你说一声。” “你叫着桃良上去替你收拾收拾好了。”眼瞧嫣裙辞去,芷秋恍忆起来那孟子谦,忙追出去,“站着,我才忘了,那个孟子谦在我屋里。” “那可怎么好哩,姐,那老不死的等着上去呢。” 灯花影映着云禾两汪细眉紧蹙,愁态骤随风来。芷秋暗忖片刻,叫她稍候,这厢依然旋回厅里去。 陆瞻眼望这影去,又望这影回,一颗心弯弯绕绕地直随她兜圈,眼下见她又落到榻上,方有些心安,温润的嗓子里带着含含糊糊的情,“什么事情找你?” 霞腮未褪,芷秋半垂半抬的眼望到他面上,方才软得似要坠下去的 觉又袭击香骨。十分吊诡的是,那“半点朱 万人尝”的过去好像从不是她的,她仍旧崭新得如同第一次亲吻,心和脑子整个儿风 倒转, 瞪瞪的随天旋地转。 她红稍挂月的眼角稍避开,将云禾那桩公案说来,十分小心地窥他,“你帮我个忙吧?我也不好赶客,你身份尊贵,你去说,谅那个孟子谦也不敢不听。” 短暂的静窗前,芷秋羞愧的心层层坠落,但眼睛逐渐坦 起来。她想,实在没什么好遮掩的,她原就是这烂泥里的人。 隔壁嬉言宴乐又起,陆瞻同样毫无异样的目光朝屋外挪去,喊着桃良到门房上叫来黎阿则,且听他不怒不燥的声音,“拿织造局的牌子去芷秋姑娘房里,同那姓孟的说,今夜我要宿在这里。” 待人退去,他扭回脸来睇住芷秋,“听说这孟公子仪表堂堂,是苏州富商,你瞧不上他?” 不想他反问起这个。芷秋玲珑心一动,眼儿噙笑地转过,拿了琵琶来,调试琴轸,玉笋轻搊,俏皮地唱起,“多情多绪小冤家,迤逗的人来憔悴煞,说来的话先瞒过咱,怎知她,一半儿真实一半儿假1。” 单唱这一段,她将琵琶搁回榻角,腿曲至榻上,“说了多少回,是假的呀,大家不过装装样子。” 陆瞻笑一笑,理着袖口,“我听说他家里家财万贯,现有娇 美妾,却独对你痴心,恨不得 到你这里来。” “你怎么听说的?”芷秋托着腮,两扇睫 打一打,目有 光。 他吭哧咳嗽两声儿,半转了身子到榻侧高案一盆水仙花里折了片叶子,避着她的目光,不肯作答。 月如宝鉴,几如芷秋的七窍心,不再追问,笑容却难掩欣喜,“什么痴心不痴心的,也是装装样子,不信你问问他可愿意赎我回家做妾呀?他们口里的痴心麽,就困在这烟花地里,多一分也没有了。” “一个他,一个梁羽州,烦都要烦死了,回回尽引着我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还非要刨 问底的探个真假,应付他们,比应酬旁人还多费十八副心肠去,头发都多折出几缕去。” 陆瞻哑笑,抬起眼睛,恰有一阵风从梅窗穿进来,卷着他头上两个锦带勾勾 地飞扬,“头发是什么道理?” 皓月星前,芷秋趴到干干净净的炕几上来,仰着眼看他,“看来陆大人果然是不狎 ,连这个招数都不晓得。青楼有十计,走、死、哭、嫁、守、抓、打、剪、刺、烧,这个剪麽,譬如剪你我一片衣裳 在一处、或是剪两缕头发结在一处,以示我俩结同心啊。那起子公子哥,瞧见你剪了头发同他结在一起,就当是你 他,就舍得将银子乖乖掏出来了。” “有意思,”陆瞻看着她软云乌髻,蓬松茂密,“别的我大约猜着了,那‘走’是个什么走法?” “走麽就过于心黑了些,譬如同哪位公子商量着要与他私奔,他见你冒着逃伎之罪也要同他一起, 动的不知如何,只把身上金银掏尽给你,你第二天卷了银子跑回来、或是老鸨子带人假意将你捉回,他犯了个拐 私伎之罪,亦不敢去报官的。这个法子寻常是坑坑外地客人的,本地人可不敢如此。” 陆瞻颤着肩笑开,拿眼睨她,“那你对我使的是个什么招数?”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