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他终于慢慢地松开。 没有脑袋的小鬼动作僵硬地将面具拿出来，递给了师爷。 “叮！恭喜境客贾文彦获得境灵【梨园梦】！” 声音一响，师爷明显松了口气。 “杀境主通常比集齐境灵容易，”他掂量着那面狰狞的 神面具，玩味地打量着舟向月，“你居然集齐了境灵，之前连我都小看了你。但你倒还算是识相。” “不过……”贾师爷忽然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 ，“你们几位要是从这里出去，我必然没有好下场。” “我说过，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对不住了，我就干脆利落点儿，送你们三位上路吧。” 楚千酩大惊：“你怎么这么丧心病狂！” 师爷冷冷一笑：“这里是浮屠境，知道吧？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做好回不去的准备。你们几个 都没长齐的小子，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会奇怪。” 他念动咒语，那些 绕在三人身旁的黑雾忽然开始逐渐实体化，变成了一条一条 糙又滑腻的、仿佛蛇皮一般触 的绳索。 绳索一圈圈住了他们，然后开始勒紧。 “草……你……大爷……的……” 楚千酩被勒得脸红脖子，拼尽全力地挣扎。可是之前黑雾尚未实体化时他便浑身麻痹动弹不得，现在化成了绳索，虽然四肢恢复了知觉，但也被捆得结结实实， 本无法挣 。 咚咚！ 震耳 聋的鼓声突然在傩堂外炸响，仿佛五雷轰顶。 大傩已经来到了傩堂外。 门外火光大盛，光怪陆离的影子扭曲地投映在傩堂里的神像、傩案、香案、贡品上，如同鬼魅横生的幻境。 师爷一见，立刻焦急起来，手上狠狠一拧！ 舟向月听见自己的骨骼“咔”的一声响。 怕是断了肋骨。 这身体还真是皮薄骨脆啊，人家楚千酩脖子都还没勒断，这边骨头就断了…… 他正腹诽呢，一蛇索便卷上了他纤细的脖颈，猛地一勒！ “！”舟向月呼 被扼住了，原本苍白的脸颊顿时开始充血，迅速涨红起来。 窒息的痛苦迅速涌上来，眼前的视野边缘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金星 飞，一点点黑下去。 “叮！”断断续续的提示音传入耳中，“你的 狈逗笑了神明，他送给你一个梦境。” …… 舟向月眼前一花，面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片尘土飞扬的街道。 “呼……呼……” 急促的呼让喉咙里泛起血腥气，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正被人拽着气 吁吁地拼命奔跑，就像后面有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们一样。 奇怪的是，旁边的脂粉摊子居然比他还高。 舟向月随即意识到自己是谁了。 旁边拉着他的手飞跑的，正是小男孩多劫。 多劫看起来七八岁，比此时的他高出一个头。 ——是多劫带着枣生在逃跑。 两个孩子跑得慌不择路，甚至闭眼钻了个狗 ，顾不得拍一拍头上的尘土，就跌跌撞撞接着跑。 舟向月的心脏剧烈跳动，听到了沉重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街边的糍粑摊子。卖糍粑的老 正半闭着眼坐在藤椅上打盹儿，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救命！”多劫冲上去拽住老的蒲扇。 老人睁开眼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转身推开身后小院的门：“进去，快进去。” 两个孩子忙不迭地冲进了院子，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了。 骤然从玩命的逃亡中松弛下来，两个孩子都累坏了，瘫在地上直气。 “哥，哥哥……”枣生向哥哥张开双臂，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多劫叹口气，安抚地抱住枣生 了他的脑袋，低声道：“枣生，你别说话，我去看看。” 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门边，透过门 往外看。 可能是门里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他又把耳朵贴到门上。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糍粑的声音：“……下次可看好了，再叫我帮忙，就不止这点钱了！” 多劫瞳孔骤缩，身体几乎是条件反 地向枣生蹿去：“枣生，跑！” 大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打开，班主嘲讽的声音响起：“还想往哪里跑？” 多劫拖着枣生疯狂往前跑，可院子太小，他们转眼就被墙拦住了。 多劫抬头看了一眼。 墙不高，他其实可以爬过去，但还有枣生。 他猛一口气，将枣生抱到肩膀上，把他往墙上一推：“跳下去，快跑！” 枣生直接被他推下了墙，咕咚摔到地上，带着哭腔尖叫道：“哥哥！” “跑！”多劫几乎破音的叫声从墙那边传来，“枣生，跑啊！再也别回来了！” 枣生一个 灵，转身迈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他看不见背后隔着墙的景象，却听到背后传来混的声音。 班主气急败坏的叫骂声、钝物撞击声、哥哥的惨叫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泥土簌簌落下的声音…… “跑！” “快跑！” “别回头！！” 无数声音如同放大了千万倍一样击打着他的耳膜，就像是这世间最疯狂混的噩梦。 “打死你……还敢逃跑，看我不打死你！” “原本你有个好皮相，我还想留着做摇钱树的……可谁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 死你这个小畜生，我再去把那个抓回来，一个也别想逃！” 枣生一边哭一边跑，跑过高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土墙，跑过点着香放着贡品的门口神龛，和他一般高的无君神像看着他微笑，面容悲悯。 在他小小的世界里，他好像跑了很远很远，但他其实连院子后的小径都没有跑出去。 在小径的尽头，他撞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动到颤抖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千儿？是千儿吗？” 还未等枣生反应过来，他被猛地抱进怀里。 女人死死搂着他，嚎啕大哭：“妈妈找到你了，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枣生 茫地抬起头。 看到女人的脸的一瞬间，一切忽然崩塌。 ……他见过这个女人，他喊“妈妈”的女人。 仿佛错的幻觉，女人以一个神明般恐怖的姿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中 是嫌恶，嘴一张一合：“我不要你这个讨债鬼，我已经把你卖给戏班了。” “我生下你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用你换钱让我过得更好一点，有什么问题？” “从今天开始，你不叫多劫了。你的主人叫你什么，你就叫什么……” “你的名字是……” 想想你的名字…… 想想你叫什么…… 仿佛一道电光撕裂夜空，照亮庞然杂的记忆深处，许多散落的线索。 舟向月明明在无君面具的境幻里看到枣生和榆生认识，可当他向枣生问起榆生时，枣生却一脸茫然，没有任何印象。 在宋莺时的梦里，年轻的学徒们说，枣生运气好，被他的亲娘赎走了。 佛心镇的灾难在那之后才降临，他没有死在那场悲剧中，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魇境里。 小眼镜藏起来的老照片里，舟向月见到的枣生名字被水渍污损，而那个照片里的“枣生”，则是一个面孔完全陌生的孩子。 枣生和梅生长得有几分相似，像亲兄弟一样。 最后的1/4境灵【██（人形）】散落在三处。 【██的人皮】藏在神像里，【██的魄】附在小眼镜身上，【██的魂】则指向枣生。 …… “哥哥……” 幼小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舟向月猛然惊醒，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轰鸣，盖过四面熊熊火海的燃烧声响，盖过无数厉鬼的哀嚎。 冰凉的手臂紧紧抱在他 间。 另一只冰凉的手则扒开了他的手指，在他的手心划来划去。 舟向月低下头，看见没有头的小鬼拉着他的手，焦急地在他手心来回划拉。 不对。 按理说，小鬼和他  的皮肤并不能接触，碰到就会穿过去。 舟向月猛然发现，小鬼那小小的手指血红，在自己的手心留下一片狰狞血迹。 ——小鬼蘸了自己的血，在他的手心写字，想告诉他自己无法说出口的信息！ 作为魇境中的鬼，枣生几乎是突破了自己最本能的恐惧，吃力地、一笔一画地，在他手心涂抹着那两个字……ＸｔjＩdIAｎ.ＣOm |
神面具，玩味地打量着舟向月，“你居然集齐了境灵，之前连我都小看了你。但你倒还算是识相。” “不过……”贾师爷忽然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
，“你们几位要是从这里出去，我必然没有好下场。” “我说过，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对不住了，我就干脆利落点儿，送你们三位上路吧。” 楚千酩大惊：“你怎么这么丧心病狂！” 师爷冷冷一笑：“这里是浮屠境，知道吧？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做好回不去的准备。你们几个
都没长齐的小子，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会奇怪。” 他念动咒语，那些
绕在三人身旁的黑雾忽然开始逐渐实体化，变成了一条一条
糙又滑腻的、仿佛蛇皮一般触
的绳索。 绳索一圈圈
本无法挣
。 咚咚！ 震耳
聋的鼓声突然在傩堂外炸响，仿佛五雷轰顶。 大傩已经来到了傩堂外。 门外火光大盛，光怪陆离的影子扭曲地投映在傩堂里的神像、傩案、香案、贡品上，如同鬼魅横生的幻境。 师爷一见，立刻焦急起来，手上狠狠一拧！ 舟向月听见自己的骨骼“咔”的一声响。 怕是断了
被扼住了，原本苍白的脸颊顿时开始充血，迅速涨红起来。 窒息的痛苦迅速涌上来，眼前的视野边缘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金星
飞，一点点黑下去。 “叮！”断断续续的提示音传入耳中，“你的
狈逗笑了神明，他送给你一个梦境。” …… 舟向月眼前一花，面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片尘土飞扬的街道。 “呼……呼……” 急促的呼
吁吁地拼命奔跑，就像后面有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们一样。 奇怪的是，旁边的脂粉摊子居然比他还高。 舟向月随即意识到自己是谁了。 旁边拉着他的手飞跑的，正是小男孩多劫。 多劫看起来七八岁，比此时的他高出一个头。 ——是多劫带着枣生在逃跑。 两个孩子跑得慌不择路，甚至闭眼钻了个狗
，顾不得拍一拍头上的尘土，就跌跌撞撞接着跑。 舟向月的心脏剧烈跳动，听到了沉重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街边的糍粑摊子。卖糍粑的老
了
往外看。 可能是门
地向枣生蹿去：“枣生，跑！” 大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打开，班主嘲讽的声音响起：“还想往哪里跑？” 多劫拖着枣生疯狂往前跑，可院子太小，他们转眼就被墙拦住了。 多劫抬头看了一眼。 墙不高，他其实可以爬过去，但还有枣生。 他猛
灵，转身迈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他看不见背后隔着墙的景象，却听到背后传来混
死你这个小畜生，我再去把那个抓回来，一个也别想逃！” 枣生一边哭一边跑，跑过高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土墙，跑过点着香放着贡品的门口神龛，和他一般高的无
茫地抬起头。 看到女人的脸的一瞬间，一切忽然崩塌。 ……他见过这个女人，他喊“妈妈”的女人。 仿佛错
是嫌恶，嘴
间。 另一只冰凉的手则扒开了他的手指，在他的手心划来划去。 舟向月低下头，看见没有头的小鬼拉着他的手，焦急地在他手心来回划拉。 不对。 按理说，小鬼和他
的皮肤并不能接触，碰到就会穿过去。 舟向月猛然发现，小鬼那小小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