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东。 塔河逐渐变得宽敞起来,周围群山围绕。 两侧,是绿油油的长在水中的芦苇。 这真是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是,眼下谁也没有心情来欣赏这处的美景。 众道士眼中泪花闪烁,看什么都是蒙不清。 “羽化”的张天师没有羽化,可仅仅过去这么短短的时间,他竟然真的羽化了。 龙虎山数十年来的顶梁柱,轰然垮塌了。 元真子虽然也是天师,但要接张天的班,显然还有段漫长的路要走。 后头,隐隐可听见呼马声。 元军的追兵过来了。 众道士光靠脚力,显然没法跑得过元军铁骑。 再往前,塔河仍旧不见尽头。 河水涛涛,怎么渡河? 元真子看向赵庭,道:“皇上,天师道……教给您了。” 说完,他忽的大喝:“龙虎山上元境以上子弟,随我阻击元军!” 说着又眼神在众道士脸上扫过,“上元境死绝了,中元境抵挡元军。天师道……万事永昌。” “尊天师令!” 龙虎山众人轰然应诺。 “是龙虎山诸位道长吗?” 就在这时,自深深的芦苇中却是响起呼喊声。 众人都是偏头向着芦苇看去。 密集的芦苇被拨开,一艘艘小船出现在众人眼前。船上,都是寻常百姓打扮的船夫。 见得龙虎山众人都穿着道袍,这些船夫们脸上各是出喜来。 为首是个年约五旬,虽然瘦却显得极为神的船夫,“诸位道长快快上船,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元真子等人都是惊讶。 赵庭眼神凝重地盯着这些船夫。细细看过几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些人,应该是真正的船夫。 元军士卒多时青壮,而这些船夫中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女人。 这时为首的船夫又道:“听得元贼围了龙虎山,我们知道诸位道长可能会下山,这周围村镇的渔船都在这了。诸位道长快快上船吧!” 旁边的船夫们也都纷纷开口。 有的是让龙虎山道士们上船,有的,是说自己曾经在龙虎山受到的帮助。 人群中,赫然还有人和龙虎山上的道士认识。 他们真是周围村镇的百姓。 元真子神复杂,对着这些百姓们揖礼道:“贫道元真子多谢诸位了。” 然后回头对着众道士们喊道:“速速上船,先让小娃娃们上去!” 后头元军追兵的响动越来越大,离着这里显然已经越来越近。但龙虎山数千道士,在这刻都并未出慌。 数百艘渔船从芦苇中划出来,那些背着娃娃们的道士走到河边,将娃娃们放了上去。 元真子又喊道:“会水的下水,不会水的上船!” 他和元袖子等元字辈祖师,却是本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 数千道士聚集在河边,有的上船,有的直接往水里面跳去。 一艘艘渔船载着数人,接连往河对面划去。 河面上船和人涌动。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 等到渔船已经不多,元真子对赵庭道:“皇上,请上船吧!” 后头元军的响动已经很大,马蹄阵阵,渔船肯定没有时间到河对岸后,再划过来载人。 “我会水。” 赵庭听得元真子的话,却是一头跳进了水里,然后往河对岸游去。 坐在船上的道士们连连对百姓们道谢。 这些百姓们则少不得要骂元军几句,听得龙虎山遭劫后,骂得更是凶狠。 在他们心里,龙虎山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可今天,被十恶不赦的元军给破坏了。 很快,岸边就没有多少道士的身影。 会水的都到了河里,不会水的,都到了船上。 艘艘渔船穿进了芦苇,然后又从芦苇中穿出来,摇摇晃晃向着河对岸而去。 到最后,岸边只剩下元真子等数十人。 他们个个都是浑身沾血,全是龙虎山上最顶尖的高手。 元真子回头看了看龙虎山,道:“我们也走!” 数十人踏水渡河。 这少不得要引起划船的百姓们连连惊叹。 他们心里想着,原来龙虎山上真有神仙呢! 作为寻常百姓,他们以前哪里见过能够踏水渡河的高手? 这样的人,在他们心中就是神仙。 等到众人都快到河对岸,元军铁骑才如同黑云般杀至。 战马停在河岸边,元军铁骑们看着河对岸密密麻麻的船和人,都傻了眼。 他们有马,却不能渡河。 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的百姓来帮助这些龙虎山道士? 纵容他们兵强马壮,此刻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不多时,罗宗武巴、张夔寺和不少元军将领也赶到这里,看着已经有不少人上岸的龙虎山道士,只差没有吐血。 塔河从龙虎山北面的金沙渡分,蔓延到福建路深处。虽然有的地方能过河,可距离这里还不知道有多远,怎么追? 张夔寺气急败坏,对着河对岸大吼,“你们这些刁民,竟敢助纣为!” 可划船的百姓们哪里会有人理他? 一艘艘渔船停靠岸边。 众龙虎山道士们下船上岸,又对着划船的百姓们揖礼道谢,然后便匆匆向着北面而去。 之前率先划船出芦苇的老汉愤愤看着河对岸的张夔寺等人,道:“乡亲们,咱们的船,都不要了!看他们怎么过河!” 说着,他在河边抱起一块大石头,直接砸在自己那艘渔船上,将渔船底砸了个通透。 就这般,在张夔寺等人的目瞪口呆中,一艘艘渔船向着河底沉默而去。 一众百姓将船砸沉后,也很快消失在了河岸边。 张夔寺看向罗宗武巴,“法师,这下咱们可如何是好?” 罗宗武巴冷冷盯了他一眼,“贫僧已是误了师尊的大事,这便回去向师尊请罪。” 张夔寺嘴巴张着,久久没有合拢。 罗宗武巴回去请罪? 这纯粹是扯淡! 他回了中都,到时候是非黑白还不是全凭他那张嘴? 有法王站在后头,罗宗武巴能遭遇什么责罚? 张夔寺知道,龙虎山的道士们跑了,这个锅,十有八九得由他背着。 没吃着羊,反倒惹得一身。 这刻,张夔寺心里头是又憋屈又愤怒,看着罗宗武巴淡然走远的背影,他眼中有着杀意划过。 但是想到之前罗宗武巴在龙虎山上和青松子等人手的场景,张夔寺终究还是没能兴起让士卒杀他的胆子。 而且,他也明白,纵是他下令,这些大统领们也未必肯听他的。 “法师!” 几经挣扎,张夔寺迈开腿向着罗宗武巴追去。 罗宗武巴驻足,等张夔寺跑上前,着别扭的汉语道:“张大人还有什么事?” 张夔寺低声道:“微臣这就领兵前去追击龙虎山那些道士,还请法师……在朝中为微臣多多美言几句,微臣……后法师若有代,微臣定唯法师马首是瞻。” 罗宗武巴轻笑,“张大人这是要向贫僧效忠?可贫僧,并不是朝中大员啊!” 张夔寺嘿嘿赔着笑,“龙虎山道士们跑了,可龙虎山还在。微臣后再龙虎山上为法师立庙,书法师连败龙虎山青松子、青云子之功德,如何?” 罗宗武巴微微怔神,然后道:“龙虎山内的东西,得留着。为贫僧立庙没有必要,为我们佛宗诸圣立庙吧!” “好。” 张夔寺微微弯下。 “放心,伯颜、也速儿两位元帅乃是被宋朝洪无天和许夫人斩杀,这事,皇上怪不到你头上。” 罗宗武巴轻飘飘又说一句话,然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张夔寺没再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颗心终于是落回肚子里。 在朝中为臣,可谓是不容易。 等罗宗武巴走得远了,他再看河对岸,却只依稀能看到龙虎山众人的背影了。 这让得张夔寺又是恨得直咬牙,而后跑回到军中,喝道:“回军!” 有元军将领疑惑,“张大人,咱们这便不追了?” “还追个!” 张夔寺心里暗骂,嘴里道:“没得船,怎么追?咱们即刻回城整顿兵马,发兵福建!” 他是个小人,却也是个聪明人,知道龙虎山众道士要去,也是去往福建。因为,南面的江南西路现在还是元朝控制范围。 是以不管是追龙虎山众道士,还是去帮助福建路的高大统领,他都只有发兵福建这条路可走。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