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松写出了一篇文章,将他们形将拍卖的那张乾隆朝勾莲纹绿地炕几的文化脉络,玩这种家具的常识,再加上传说故事,糅合进考究思索,发给对方。这等炕几其实并非上等物品,但雕工湛,细节繁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颇能震住现代人贫乏的想象力。可是就艺术鉴赏而言,乾隆朝的东西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处处出匠气和拼凑之气,非明代家具畅,高雅自如所能比。发完邮件,我食指轻扣桌面,忽然觉得神清气,似乎有些长期未绝的东西,募地豁然开朗。 我起身,看看时间,差不多到简师返家吃饭的钟点。我打开雪柜门,拿出晚饭食材,进入厨房,开始做饭。今晚饭简单明了,蒜蓉油麦菜,番茄牛,外加西洋菜煲生鱼汤。做饭的间隙,手机铃声响起,我擦擦手,接了电话,一个温柔醇厚的男音伴随巴黎腔的法语:“安,简简,在做什么? ” 是陈成涵,最近他几乎每打一通电话给我,我微微一笑,说:“做晚饭。” “啊,不知我有没荣幸叨扰?” “入伙要给伙食费的。“我笑了起来。 “若是自带吃食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很久没试过被人邀请到家里用餐……” 我心下一软:“那过来吧。” 他笑了起来,立即说:“我马上过去。” 我打住他,说:“不许西装革履,不许带昂贵的东西,还有,不要跟我说法语。” “是,王子殿下,他好脾气地答应,又问:“可以给你带小礼物吗?” “不用了。”我笑了起来:“给我妈咪带吧,她会喜。” 结果,陈成涵的所谓小礼物,便是一束漂亮之极的白玫瑰。简师接过的瞬间,我有些担心她会嘀咕买什么花,还不如买颗白菜经济实惠。哪里知道简师笑逐颜开,一束花仿佛被她的笑脸照亮,真是女人花,自古不变。我笑着朝陈成涵点点头,说:“妈咪,这是我的朋友,陈成涵。” “陈先生啊,来吃饭就好了,干嘛这么破费?”简师简直开心死了,说:“仔仔,你的朋友一看就是年轻有为,在哪里高就啊?” 。 “做,酒店的。”陈成涵想了一下说,大堂经理。” “怪不得一表人才啦,快进来快进来,洗洗手可以吃饭了。”简师张罗着进去花,又说:“仔仔,招呼你朋友随意啊。 ”。 “随意吧,”我笑了起来,让他进来,陈成涵身材高大,立即让我们家显得狭隘紧凑,我笑着说:“我家很简陋,你别见怪。” “很温馨。”他四下打量了下,微笑着说:“你不用致歉,是我冒昧来打扰。” “坐吧,可以吃饭了。”我进去厨房将菜端出,陈成涵洗过手,立即过来帮忙,一举一动非常得体,却有说不出的优雅好看,我打趣地说:“你很有跑堂的潜质哦,不如闲暇去餐厅客串下,保准营业额飙升。” 他笑了起来,说:“不行,我收费很贵的。” “那完了,我该付你多少服务费?”我将筷子递给他,笑说:“试试看,你来得突然,我就没加菜了。” 他微笑着看我,低声说:“我只对你例外,为你服务,荣幸之至。” 这顿饭吃得甚为愉快,陈成涵本就是审时度势的高手,轻易便哄得师十分开心,他又与我谈得来,我们吃饭间也颇多笑语。唯一不好的,便是他太过优雅习惯,倒显得我餐桌上平平常常的番茄牛变成顶级厨师做成的美味佳肴一般。 吃过饭,他又与简师聊了会天,便掐了时间,在主人疲惫厌烦之前告辞离去。我送他到门口,陈成涵深深地看着我,柔声问: “陪我一起走走好好吗?” “好吧。”我点点头,拿了钥匙,穿了鞋出门。 我们并肩前行,却一路无语,只很享受这样沉默的氛围。不知不觉走到街心花园,我才醒悟过来,略带歉意道:“啊,你应该是开车前来的吧,你的车呢?” “走回去取吧。”他笑了起来:“你送我出来,我再送你回去。” 我笑道:“那用不用我再送你到家门口,然后你再送我回来?”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凝视我,低声问:“可以吗?我很盼望如此。” 我微微忡楞,随即微笑说:“那就没完没了了,耽搁你的时间不好。” “简简,”他停了下来,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说:“我真希望有魔法。” “嗯?为什么?”我笑了。 “那样朝你吹口气,你就能迅速长大了。”他略有些无奈地说。 “别担心,人总会长大的,”我微微一笑,说:“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垂垂老矣,只不过顶着一个少年的皮囊而已。”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