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堰津。 如今正值秋季,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早晚温差尤其明显。常言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让气温骤然下降。 同德顺是堰津城有名的大烟馆,不光经营传统的烟土,新兴的玩意儿也应有尽有,像白面儿、吗啡、快上快、水丸等等,品种不下十几种。 一名警察迈步走进烟馆,他中等身材,体型略有些偏瘦,相貌在男人中算不上帅气,眉宇间却有着说不出的淡定从容,好像永远都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他叫姜新禹,26岁,浙江江山人,是堰津警察局红桥分局的一名警长,同德顺属于他的辖区范围。 事实上,姜新禹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是地下埋在伪政府部门中的情报员,代号“刀鞘”! 听说姜新禹来了,管事的赶忙出来:“姜警官,您有啥事,打个电话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姜新禹目光环视着四周,说道:“张金彪在哪?” 管事松了一口气:“您找彪哥啊,我带您过去,他在7号贵宾房。” 姜新禹摆摆手:“你忙去吧,我自己去找他。” “那得嘞,有事儿您言语一声,我随叫随到。” 管事思忖着,一会儿姜警官走的时候,怎么也得包十块大洋表示一下。 来到7号房门口,姜新禹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弥漫着淡淡氤氲的烟雾,张金彪平躺在上,正在闭目养神,枕边放着一杆大烟。 听见房门响,张金彪不耐烦的说道:“小六子,我不是说了嘛,别打扰爷的清净,出去出去!” 姜新禹:“彪子,跟谁说话呢?” 张金彪睁眼一看是姜新禹,立刻一骨碌身坐了起来,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敢情是姜警官,瞧我这张嘴,真他吗该打!” 姜新禹看了看那杆大烟:“怎么,好上这一口了?” 张金彪嘿嘿笑着:“闲着解解闷……姜警官,要不您也尝尝?” 姜新禹摆摆手:“谢了,我对这个没兴趣,你最好也少碰,这东西对身体没好处。” “昨晚打牌熬夜,两口提提神……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有点麻烦事,我不方便出面,你去帮我办一下。” “您这么说话可太见外,当初要不是您把我从监狱里捞出来,我早就让一颗子弹送去见了阎王。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保证指哪打哪!” “河西街永泰茶馆知道吗?” “知道,洋鬼子教堂对面那家。” “对。” “您要我做什么?” “永泰茶馆拖欠治安费,献铜献铁不积极,必须给他们一点颜瞧瞧!你中午带几个人过去,让茶馆热闹热闹……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金彪眼珠一转,笑道:“明白,就是找茬闹事呗?姜警官,您放心,咱干别的不灵,这种事最在行!” 姜新禹点了点头,说道:“注意分寸,别把事情搞的太大,尤其不要伤到人。下午一点钟,我会准时带人赶到现场,所以你要提前离开……” ………… 河西街,午时。 永泰茶馆内至少坐了五成以上的客人,有谈生意的,有和朋友闲聊的,有路过歇脚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靠窗边坐着一个穿灰中山装的男子,年龄差不多在三十岁左右,目光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透着明强干。 一名青年男子匆匆走进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低声说道:“情况基本查清楚了。” “说。” “那个中佐叫高越保,是本天皇委派的特使,专门巡视华北所谓的共荣圈新秩序,堰津是他此行的第一站。” “确定吗?” “确定!” “跟他一起的是什么人?” “是高越保的随从,好像叫什么乌兼……哦,田兼三郎。” “天皇特使……竟然只带着一名随从,大模大样的在堰津穿街过巷,简直是太狂妄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高越保吃过午饭后,还会骑马从永泰茶馆门前经过,咱们怎么办?”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好,等高越保过来的时候,注意我的手势,随时准备行动!” “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青年刚出去没几分钟,张金彪和四个歪戴帽子的家伙走进茶馆。 一看是这路惹不起的货,伙计连忙上来:“呦,几位先生里边请。” 张金彪四处看了看,就近坐在一张桌位旁,说道:“爷喜热闹,就坐这儿了。” “您几位喝什么茶?” “上一壶明前龙井,呃……点心新鲜吗?” “您放心,小店所有的点心,都由四远香供货,保证嘛问题没有。” “点心每样来一碟,其他瓜子干果……看着上吧!” “得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过了一会儿,一壶香气四溢的茶水端了上来,随后点心干果水一样陆续摆上桌。 “先生您慢用。”伙计躬身退到一边,去招呼其他客人。 张金彪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皱了皱眉,然后又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随手扔在桌子上,对几个手下使了一个眼。 手下人心领神会,其中一个拍着桌子嚷道:“伙计,过来过来!” 伙计连跑带颠的快步走过来:“您有什么吩咐?” 张金彪横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上的是什么茶?” “明前龙井啊。” “!当老子没喝过好茶吗!” “先生,这真的是明前龙井,上周才从杭州运过来。” “你们拿不值钱的茶,冒充明前龙井也就算了,我问你,点心都发了霉也拿出来坑人吗?” “这……这更不可能了,一大早儿,四远香送货的时候,点心还热乎着呢,肯定是当天做的,一点都不掺假……” “还跟老子嘴硬!” 张金彪反手一记耳光,伙计被打的眼冒金星,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他捂着腮帮子颤声说道:“你、你干嘛打人……” 张金彪冷哼道:“打你是轻的,今天就让你们长长记!来人,给我砸!” 四个手下立刻抓起茶壶茶碗,胡的扔在地上,“啪!”“啪!”点心、干果、茶水散落一地,碗碟都被摔的粉碎,瓷片碎渣四处迸溅。 茶馆里顿时了套,客人们纷纷站起身躲避。 掌柜的拿起电话拨通了警察局的号码:“喂,警察局吗?河西街永泰茶馆,有人闹事……” 张金彪走过来劈手夺下电话机,恶狠狠的说道:“找警察?你他吗的茶馆不想开了吧!” 掌柜的:“你们不要来,我给青帮的袁三爷递过拜帖……” 张金彪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快来到了一点钟,他知道自己该撤了,要不然一会儿和姜新禹撞上,可就不好收场了。 “好吧,看在袁三爷的面子上,今天就这么算了!……走了走了!” 张金彪招呼着手下人出了茶馆,钻进胡同里扬长而去。 “嘟——” “嘟——” 几分钟后,街上响起了尖利的哨子声,十几个警察骑着脚踏车来到茶馆门前。 姜新禹下了车,迈步走进茶馆,他看了看眼的一片藉,问道:“谁是掌柜的?” “我是,我是。”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有几个地痞氓捣,把我这里的一团糟。” “人呢?” “跑了。” “跑多久了?” “大概、大概十分钟左右。” “你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灰中山装——军统堰津站站长曾澈,此刻虽然看上去面平静如常,其实内心焦急万分,因为街上忽然多了十几个警察,刺杀高越保的行动只能中止。 最近几年里,堰津发生的数十起刺杀汉寇行动,都是由曾澈亲手布置并且参与,因为很少失手,所以深受戴局长的器重。 几天前,曾澈就接到情报,说是本天皇特使很可能会来堰津,如果能伺机除掉他,将会狠狠打击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最主要的是,下手的机会太难得了,高越保可能是被堰津表面的繁荣惑了,每次出行都不带任何警卫护兵。 军统监视本人,共也在监视本人,只不过目的不一样。 本人在西郊有一个盐厂,每年的盐产量超过三万吨,全部运往本本土,而盐一直都是边区最紧缺的物资。 昨天夜里,借着大雨的掩护,地下通过里应外合,偷偷出了两大车盐,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必须要赶在天黑之前运出城。 如果军统刺杀高越保,无论行动成功与否,必然会打草惊蛇,全城戒严搜捕是一定的。到时候再想把盐运出城,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军统的这次行动! 姜新禹让张金彪到军统设伏地点捣,自己掐准时间出警,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保护”了高越保,让军统的人不敢轻举妄动!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