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 土豆大丰收, 产量最好的不是瑞京, 而是庆云府。最差的不用猜自然是定宜,定宜土地果然贫瘠, 端和扶额,她投资的物力财力全被拉去整改土地,无人开垦的荒地去年能用都是奇迹,她也不好求产量。可土豆产量跟稻米一样......实在心。 而且她在定宜买的大片土地, 加起来还没有庆云府几亩良田产的多,太糟心了! “和儿在想什么?”端祀盯着胞妹看了半晌,秀眉微垂,沮丧加无奈杂糅在一起,眸子里闪过千般变化。 端和夹了一口菜送至口中, 闻言怏怏道:“种子的事。” 她的事, 兄长知道的七七八八,她也没有想过刻意隐瞒,去年种子回来能够迅速在庆云府和定宜试种,很大一部分都是兄长的功劳。 “定宜土地荒废已久,土地是多, 但是要想全部利用起来, 起码也得几年,再加上省州府零散的土地, 推广下去差不多都得十年。”端和叹气, 第一次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燕楚幅员辽阔,除了定宜的大片荒地外,各省州府自然也不是只有良田,还有许多佃农靠着手里几亩贫瘠的土地养活一家。 认真说起来,这些作物的推广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只有等她带回来的种子产量稳定后,胤康帝才可能下诏推广,慕昭下海带回来了三种作物,产量稳定这个结论起码都得两三年才能得出。 其次,胤康帝下诏,等到户部量算土地,看好那里适宜种植,然后定制计划推广实施又得等到来年。 “啊,头大!”端和捂着脑袋哀嚎一声,果然什么事都不好办,她可能真的只适合当废物点心。 端祀勾,眸中溢出点点光,用公筷夹了一块鱼放在胞妹碗中,徐徐道:“等到玉米和番薯种出来了,父亲上报圣上,胞妹就安心给户部处理吧。”户部尚书前些子被镇国将军府的事吓得不轻,万寿节休沐结束的时候头都秃了一半,明摆着做了亏心事,安分的不得了,就差跪在今上脚边表忠心。粮种一事给户部处理,放心。 胤康帝的雷霆手段与心思真的不是谁都能猜到的,比起直接发问,这种沉默明显更渗人。端祀心下思索,眼中划过一抹冷意与不屑,不过是一群当了几十年官的老家伙,真的以为帝王心思和帝王年龄一样? 蠢货! 端和又夹了一块鱼送到口中,懒懒的吐出一个字:“好。” 户部接手自然比她靠谱。嗯,还省钱。 端和品着嘴里细腻滑的鱼,是江鲥鱼,极为名贵,可是不等她咽下,就觉得空气一冷,抬首就见端祀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 端和细细的嚼着鱼,口中滋味过于鲜美,眉眼不由地眯了起来。 她知道的,端祀和慧正殿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慧正殿一众的贵公子,说起腹黑与少年老成,端祀绝对是第一位。端祀永远是一副公子做派,对谁都温和,除了要好的闻人景,大抵谁都不清楚兄长的本。 端祀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但若是你盯着他多看几眼就知道了,那双待人温润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看的深了,反而会从里面看出深深的不屑来。 若她不是瑞王郡主端和,看到的绝对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瑞世子。 端祀甚至不同于太傅之子,“少才榜”榜首的权幼卿,他绝非普通的世家子雅人深致,端祀知道的东西惊人,国事帝王新令,各府腌臜,就连偏远地方七八糟的小事问问兄长,都能知道的七七八八。端祀早已被定为锦衣卫百户,只等国子监毕业前往任职。 端和第一次知道兄长会去北镇抚司任锦衣卫百户一职时就笑了。任职锦衣卫,端祀一定不会是简单的百户。知道这么多七八糟的事,还和皇太弟走的近的,一定是影察司的人。 影察司什么地方?是皇帝最忠实的鹰犬,是燕楚百官只晓其存在但无人了解其内里的,燕楚最隐秘的暗卫组织,比起锦衣卫更甚。 皇太弟是谁?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影察司司主! 端和脑子里七八糟的想了想,突然就笑了,拿起调羹舀了一口汤,刚送到边张了张嘴就猛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端祀赶紧放下碗跑到端和旁边拍了拍她的背。 咳咳...咳…咳……端和觉得自己肺都快咳出来,喉咙涨疼,生理盐水止不住的溢出眼眶,咳得她五脏六腑发紧,难受的要命。 索持续时间不长,端和咳得嗓子裂开一样的,一面擦着生理盐水,努力下差点吐出来的脾肺,一面对兄长抱以歉意,“呛到了。” 果然,食不言才是对食物最大的尊敬,她适才不过是想张口来一句,就差点被灌下去的一口汤要了卿卿命。 “吃饭的时候不要想那么多。”端祀抬目,见胞妹眼眶泛红,面上严肃。 端和乖巧点头。 下午的课是国学,慧正殿的识字课授完后,依《四书集注》一书规定,最先习的是《大学》,而后才是《中庸》、《论语》和《孟子》。 端坐在案前的夫子一手握着书本,一手拿着戒尺,戒尺上刻有慧正殿戒四个大字,在手心上红肿凸起,明眼人一看就是被夫子罚的。 说起戒尺,端和还是有些心悸。作为真正的贵族小学,慧正殿的生员自然尊贵,殿里夫子打不得说不得。只能将怨气积攒在手中七寸六分长的木块里,戒尺不常用,但是急了一戒尺下去,整个手心通红,肿起来一块,隔着烛光看去,透亮。 偏生被夫子打了还说不得,告诉族中长辈不过是自讨苦吃,可能还会换来祠堂半跪。 慧正殿最严厉的夫子姓海,很不幸的,《大学》就是海夫子的固定授课科目。慧正殿八成的学生都被其过手心,包括大皇子,包括程理清和以前的端和原主。端和自己没被戒尺打过,只是看别人被打,海夫子戒尺举过头顶,眉目严厉,然后迅速的落下,戒尺打在皮啪的一声,听的就手疼。 每次到海夫子授课,慧正殿的学风都会上好几个档次 。 海夫子年逾花甲,燕楚正值风华的大人一半都曾是海夫子的学生,深谙其中力道,对自家孩子的抱怨也只能装鹌鹑,面上正安抚,心下也知道自己儿时对其恨的深沉,可如今为人父母,实在说不出海夫子一句不是来。 端和总觉的海夫子像极了初高中班主任,慧正殿祭酒都比不上海夫子手里戒尺带给人的威慑,就连一向小霸王的程理清被海夫子了手心,照样乖乖受着不敢造次。 不过程理清等人已经将海夫子的所有授课科目全部习完,只有她一个苦憨憨才开始海夫子的第一个科目。 端和心下哀叹,也不敢像别的夫子授课一样随意,手肘颐案,身板直,目光如炬。海夫子带着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慧正殿的生员都不敢动,何况陪读,端和坐的端正,眼神微瞥。 “郡主。” 端和一听这句就知道大事不好,还没看清楚关乐什么表情就先把自己给卖了……靠! 端和面上带笑,是小姑娘甜甜的微笑,还带着些疑惑懵懂,似乎不知道夫子喊她干嘛,起身施礼道:“夫子叫学生作何?” “知止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不知这句郡主何解?”还夫子说完还扬了扬手中戒尺。 海夫子带着斑点的皮肤松弛,唯有手背发紧,端和的心随夫子手背一紧,觉海夫子手里扬的不是戒尺,而是她漏了半拍的心脏,“知道达到至善的境界而后才能确定志向,确定了志向才能心无杂念,心无杂念才能专心致志,专心致志才能虑事周全。” 她不能被手心,成年的灵魂被小学老师手心,太没面子了。 海夫子握着戒尺的手一松,背上皮肤涌出褶皱,端和心下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安能而后虑,虑而后能得。郡主理解的很好,坐吧。”海夫子重复了一句道。 端和闻言落坐,不敢造次,这眼神太好了,起码也是5.2。她适才不过是想到看看关乐什么表情就被拉起来当了活靶子,下次瞥轮到她的一定是戒尺,她发誓。 不过她借着起身已经看到了一向认真的关乐的表情,不过因为夫子喊她名字的缘故……面上表情全部换成了对她的担忧。 关乐都怕她被打手心,可见海夫子威名。 胤康八年四月戊申,番薯玉米投种,照例是瑞京,庆云府和定宜各有一部分。 端和想吃玉米想的百爪挠心,海夫子的她整个人身心俱疲,上课查,背,背书目录一本书,背完一本接一本,课后作业往死写,太难了! 端和时常被作业和海夫子的脸气的想哭,她现在是彻底怕了海夫子,海夫子的德高望重和他的教学方式一点都不符合,要命。 可惜她也不能说什么,海夫子似乎对已经当了京官儿的诸位大人仍有威慑,反正父亲那拍了拍她的脑袋,长叹了一句:“慢慢来吧,习惯了就好。” 她当差点对着她爹来一个颜艺。 所以端和现在只能靠美食和猫续命,一面猫一面化悲愤为食,吃土豆,吃小点心,吃零嘴儿,加上想吃玉米…… 今年二月多收的土豆,一半分给了佃农,另一半全被兄长收到了自己名下茶楼酒肆,由各地大厨依照当地人口味处理售卖,反正土豆本身无味,炒爆熘炸烹,烧焖炖蒸煎,怎么折腾味道似乎都不错。 端和也收了心,虽然过程漫长艰辛的多,但幸好她有兄长,还有父亲,什么也不用心。 她的暗卫是父亲给的,父亲当然会知道她的所为,她给兄长解释的时候自然有人会告知父亲,不论是暗卫或者是兄长。反正现在种子回来了,就代表她成功了一半,别说是兄长和父亲,谁来问她都会说。 以前是怕带不回来种子,可现在她有种子,只要人力物力达标,总会开花结果的。 兄长还给了她几个人,能力只输暗卫。端和当时摸着下巴看那几人,一个个的神龙马壮,铜浇铁铸,像瑞王府门外的石狮子。 手里有自己人了,心事儿就更少了,端和心情愉悦,手里拿着一包小土豆,是府里师傅新作的小零嘴儿,土豆泥里拌了料,里面还裹了馅儿,可以当饭吃。 端和将油纸包递了过去,“吃吗?” “你吃吧。”程理清摆手推辞,四下无人,面上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瑞王府特定的美食,确定不吃?” “来一个吧。”上次答应他作物结果后送一份去他府上,后来想了想郑国公府上复杂和郁的世子程道远,还是没有送,只能在慧正殿的时候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的小零嘴儿。 程理清听着这话就知道了,是土豆,当即把自己适才说出口的推辞话又重新捡起来,就着小土豆一口了。 吃完还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还行。” “还行你手怎么又伸进来了,说个好吃很难吗。”端和一把拍开他的手,死傲娇,给他吃了那么多东西,问一句都是还行。 程理清当即点头,拉长了尾音:“太难了!” 端和闻言猛翻白眼,一把捏紧油纸包,重新拿到自己怀里,“不给你吃了。” “不吃了。”程理清起身,右手摸上了上软鞭,受着手下的不适应,轻轻的蹙了蹙眉。鞭子前几刚换了新的,拿在手里颇有些不习惯。 余光见旁边来了人,程理清的面倏然一变,看向端和的目光也随之冷下来。 上不显眼的荷包,也仿佛轻轻的晃了晃。 端和自然知道他这样是为何。如今正值四月,易和草疯长,正是子夜歌和易和草气味融最厉害的时候。 程理清的面一比一沉暴躁,甚至开始向程道远特有的郁转化,又有一点不同,比起程道远的深沉难测,他就像是个用鲜血才能镇定的一点就炸的爆仗,稍有不如意便是一身血气。 慧正殿隔壁的豢奴所就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进时翩翩世家郎,出时长鞭曳地身煞气,拖出长长的血痕,偶尔身上还会沾有血迹,等到程理清出了豢奴所站定,那血渍累的滚圆,然后坠落在地,砸出点点血花。 她很清楚,程理清比她可怜的多,比起连智商都没有,手段拙劣的赵氏,程道远的手段明和暴无道,都远非一个姨娘能比的。 所以比起她轻轻松松解决赵氏,程理清要想解决程道远就必须万分谨慎,他的身后只有万丈深渊,一步走错,盘皆输。 端和侧首,眼见来的几人都是之前跟在程理清身后狐假虎威的几人,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敢跟在程理清身后了。 “见过郡主,见过程小公爷。”大抵是看到了程理清的目光,那几个人明显一个哆嗦,忙道。 程理清看了端和一眼,嗯了一声。 端和面上含笑,点头。虽然她不喜这几个熊孩子,可是看在程理清把他们唬的愣愣的份上,还是笑笑比较好。 可惜了郡主的明眸皓齿与程小公爷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放在一起,难免觉得有些诡异,和程疯狗在一起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端和郡主果然剽悍。 “郡主,我们几个就先走了啊。”几人勾肩搭背,面上带着对程理清明显的怯意,语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 别说他们,程小公爷最近的悍事不少,就连豢奴所门外守门的兵看到他也难保不被其吓到,他手上有太多命,而且有的命不比他们低多少,所以为了自己的命,还是能躲就躲吧。 不过幸好小公爷快离开慧正殿了,要不这慧正殿真的没法待了,不说他们一个殿里授课的,就是隔壁临近的几个殿里,小姐们可都请了假回去,只等这瘟神觉离开再过来。 程理清受着他们的不自在,轻蔑冷呵不做表示。又见那小姑娘面上还带着笑,神不由暖了几分,语气却十分不快:“你对他们笑什么。” 慧正殿的人一个个的拿他当瘟神,所到之处不出不消片刻清场,就是殿内习课附近桌的人也害怕与自己对视,个个板着脑袋,似乎被他看一眼就能原地昏过去。 “一群垃圾。”程理清低声,自牙里挤出几个字。 “看他们被你吓得不轻,想着中和一下。”端和调笑,漫不经心道。 心下却是一沉,理清的变化慧正殿众人都看在眼里,有一次居然对夫子也亮出了鞭子,也不知道程道远怎么善后的,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一个人管。只是程理清的风评越来越差,早就掉出了“少才榜”前十。就连兄长也已经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让自己与程理清保持距离。 他太危险,危险到敌我不分。 可若是她保持距离,程理清就真的没有朋友了。程理清之前的狐朋狗友早就没了来往,这几又被他的戾气吓得不敢靠近,还说什么友情。 “不用。”程理清说完这两个字就捏着软鞭走了,他不能再逗留,因为瑞世子到了。他中毒一事唯有端和知道,所以他这副模样瑞世子不喜很正常。 端和目送着程理清的离开,抬首扬起明媚笑意,了几分真诚。 端祀是不喜程理清,但是看在他没有伤害胞妹的份上,也只是口头说说,既然两个人都见完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去膳房等了半晌也不见你过去,有了零嘴儿饭也不吃了?” 端和闻言,顿时带了几分歉意,哂笑道:“小厨房的人给我备了土豆丸,吃了几个觉了就不想再去膳房了,好远。”最后一个字拉长了尾音,撒娇般的开口。 端祀最怕她对自己哭和撒娇,索胞妹自己好像也不太喜这样,所以他遇到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遇到,自求多福的就成了他。 端祀不说话,端和面上带着狡黠,将手里装土豆丸的油纸包递了过去,“兄长吃吗。”她说的小厨房自然是她院里的,兄长院中也是没有的。 “吃。”端祀回答的十分利索,他不怎么喜辣椒的味道,但是土豆还是很喜的。 而且他拿她没办法,她肯撒娇就已经算是认错,他要是说错了话,胞妹就该哭了。到时候,他就更收不了场了,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 端和笑得更开了,她就知道端祀是绝好的兄长。 ...... 胤康十年八月。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自从程理清和端祀离开了慧正殿,端和就觉得时间过的飞快,枯燥又无味。只能将所有的无聊打发在作物上了,幸而借助布伦特对这些作物的了解,作物的试种和产值很快得到了估算,而且仅凭可以在高寒地区种植这一点,就惊的父亲喜形于,完全没了往的沉稳。 端和原本还想等再稳定了再告诉父亲,可父亲不等她开口自己找上门来了她能怎么办,况且父亲有一句说的很对,求什么稳定,燕楚有多少土地作废,荒地都能结果,就值得去种。 端和与瑞王的谈话不过过了两,端和就听兄长说父亲备好了折子上书胤康帝,请求推广新作物,同时附有在瑞京,庆云府,定宜省三地的试种产收。 她更没想到的是,父亲居然彪悍到直接入给胤康帝送了几份作物,还都是最原始的样子。 端和待在自己院里逗猫,同学被她喂的胖了一圈,抱在怀里手极佳,就是如今的天气抱着有些热。心里想着父亲提过去的东西,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没办法,她只要一想到如神袛般的胤康帝抱着玉米啃的画面就想笑,实在不符合人设。 燕楚皇。 今天是十一休的休沐,养心殿冬暖阁内,胤康帝端辘正躺在榻上掩眸休憩,候在一旁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福元。皇太弟端轼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对面的是今早晨风风火火进的瑞王端阙。 胤康帝虽然闭着眼,手上却是不停,右手垂在塌边敲击着节奏,左手盖在面上遮着晨初起的太。如今正值八月,暑气难耐,东暖阁只冰鉴就有四个,里面镇着时令水果。李福元身后的小太监时不时的从冰鉴里拿出些镇好的水果,放在三位主子的桌上。 除了掩眸的胤康帝,坐着的两人中吃的开心的不是皇太弟,而是瑞王端阙。而致使燕楚最大的两位主子沉默的,就是这个吃的开心的瑞王。 旁人对胤康帝一个对视都会吓得胆战心惊,端阙不会,算起辈分他可是胤康帝的皇叔,他看着胤康帝一步步走来的,从当年的童稚王爷变为万人之上的帝王,十四年的惨淡经营,他对胤康帝有的,除了敬畏就是一点点的心疼。 而且他知道的,虽然今上雷霆手段,但对皇太弟和他还是不错的,私下里心情好还能开几个玩笑。 许是瑞王吃的太有滋味,皇太弟端轼忍不住也咬了一口冰镇西瓜,受着齿间冰凉的甜意驱散暑气,不由对榻上休憩的人道:“皇兄,吃西瓜吗?” 端轼是皇太弟,比起瑞王,他顾忌的就更少,而且因为他自小被人调包,故而胤康对其简直达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而且多数情况就是无求也应。 燕楚甚至传着一句“皇太弟比今上更尊贵”。只因今上对皇太弟实在是好,好到不敢想象。 耳边传来胞弟的的问话,胤康帝收了手从榻上坐起,薄轻启道:“吃。”不过吃的是膳食局正在煮的那三种作物。 胤康帝坐定,瑞王态度也当即一正,吃到一半的东西也随手放下。 谁知胤康帝刚坐定,就有人来报说东西煮好了,胤康帝招手,一旁的李福元当即明白什么意思,赶紧开口唤了人进来。 瑞王带进的不多,膳食局的人将所有东西的煮了也不过六盘, 胤康帝盯着那东西看了半晌,终于起筷,到底是膳食局的厨子,番薯和土豆都削了皮,玉米也全成了玉米粒。大抵是皇贵气所致,看着也不失致。 皇太弟的筷子紧跟着凑了上去,夹起一块番薯送入了口中,清冷面都像是被甜到了一般晃了晃,最后化成了一个赞同的颔首。 胤康帝象牙筷一个个试过去,吃相文雅似翩翩君子,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心里早已经动摇了。那小姑娘果然不简单,虽然胆子小一直不敢看他,可做的事可比那些老迂腐靠谱多了。 瑞王眼见胤康帝面上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便知道了,可以了,当即面上也没崩住笑了,“味道是不是尚可?” 端辘轻轻勾了勾,看了看自己的皇叔笑道:“皇叔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五岁就能想着偷渡外邦国的种子,果然是他的堂妹。 瑞王难得见胤康帝夸人,当即笑着应下,用了一句最常用的殷勤话回道:“圣上所言极是。” ...... 胤康帝八月丁卯,帝下诏,于燕楚贫瘠之地推广新作物,由户部处理。 帝王金口,诏令言简意赅。 端和终于体会了一把无事一身轻,胤康帝下诏推广,她就真的不用心了。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让她差点睡不着的东西终于处理好了,不过是她脑海里当时闪过的一点想法,如今变成实质,心里的觉真的五味杂陈,总之里面含了的成就。 布伦特早就户部的人借走了,差点连慕昭都给她挖走,不过慕昭是她的人,缺翻译找鸿胪寺去,把她的侍卫拉去干什么。 户部风风火火的筹备,不出一月就有这几类作物种植的科普书籍编撰成书,然后推广至全国。即详细介绍了它们的形状颜和口味,又说明了可以种植的土地类型和种植期间会产生的各种问题。 随书籍一同到各省清吏司的不只有书本,还有户部分配的种子。 户部粮种一事筹备的火热,帝王心情也颇为愉悦,连着几朝堂氛围都比往轻松了不少,新作物的推广直接影响燕楚的粮草储备,同时还能减轻百姓税收负担,军民同乐。 如此好事,哄的胤康帝服服帖帖,必须知道是那位大人救百官于水火。可等瑞京闲的蛋疼的大人一查,差点没惊的从椅上跳起,手里捏着下人刚传来的信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愣愣的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摸了又摸,整个人面都成了一个大写的不可置信。 到最后也只是呆着脸吐出几个字:“后生可畏啊,老了老了。” 此事不过第二就传遍了瑞京,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至整个燕楚,一语起千层浪,只因带来这些作物种子的不是什么先生名士,而是瑞王府如今才不过八岁的端和郡主。 一时间,全城哗然,端和郡主“早慧”的名声鹊起。 端和也没想过她暴的这么快,前些子说的无事一生轻真的是被啪啪打脸,她现在是轻松了,可外在力怎么这么大。 不过她现在真的是应了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壮,端和也没想过她一不小心就夺了个“早慧”的名头,还一跃而起直接成了“少姝榜”榜首。 端和捂脸,实在不好意思接受这么高的排名,她见过少姝榜榜首前几位,个个冠瑞京,才气出众,一瞥一笑都是风姿,虽说年少容貌尚未张开,可比起旁人实在漂亮的多。更重要的是其才情,真正的才貌双全,她完全比不上好吗,而且她虽然在慧正殿的学业不错,可若是宴上弹琴赋诗,她就是那个只能喝茶装鹌鹑的人。 没办法,她没有诗作曲的天赋。 并且她明显低估了燕楚人追星的潜质,端和在自家院子里都能受到百姓的疯狂,她现在不过十岁,提亲的人就已经踏破了瑞王府的门槛,正门的门槛补了一次又一次,就连慧正殿里对她示好的公子都多了一倍。 搞的她现在慧正殿都不敢去,别说是慧正殿,就是瑞王府的大门她都不敢出。只能每天在家里祈祷这股热气赶紧散了,祈祷的同时又开始吐槽自己保密工作太差,他妈的一查就是她,简直自掘坟墓。 燕楚自古就有娃娃亲的习俗,虽然多是百姓家盛行,可钟鸣鼎食之家时不时的也是会来一两次的,端和最近整处在惶恐之中,真的害怕自己被人提前预订,特别是完全不了解的人。 光是想想就不行,可怕。 不过还好端章氏不是迂腐妇人,端和在府里看了好几,终于确定母亲不会被这股人拥的没了理智给自己糊里糊涂来个娃娃亲。整个人都安稳了许多,只要这事没戏,天塌下来都行。 端和心定了,也就不管府外乐此不疲人们了,乖乖回自己院里避暑去了。 九月中旬暑气正胜,端和坐在自己院里吹凉,有专门的丫鬟用扇子在冰上向她的方向扇风,而且她身上还有闻人景离开慧正殿时送给她的冰雕似冰,现在被她拿来当空调使,那东西确实没化,可看着像是小了一点,本就不大的东西现在更是被她挂在上随身带着。 端和时常会觉得这个世界很玄妙,就像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上挂一个冰雕一样,闻人景的手艺还是很可以的,起码她上街的几次都会有人问她那里买的这么致的物件儿。 只不过他人如今不在瑞京,要不她也不会这么无聊,她认识的几个人里面最会玩的就是闻人景了,可惜闻人景最后还是去了景行书院。尚书大人拗不过他,怎么打怎么骂都没用,打的都快没命了也不见松口,只能气的撂狠话断绝父子关系,一断就是三年。 自从闻人景南下去了景行书院,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他时常给兄长写信,闻人景在慧正殿的时候就是个话唠,如今南下身边没个好友在旁可以倾诉,大抵整个人都快被憋成毒蘑菇,要不怎的每次寄过来的信封都是厚厚的好几页。 书信半月一封,时不时的里面还会带几张画,不过兄长每次都是沉着脸看完然后赶紧烧掉,她虽然没见过,但是她猜也没画个什么好东西,要不兄长怎么会每次看完都一副和当年尚书大人想当街暴揍闻人景一样的表情,痛心疾首,恨不得诛之而后快。 不过兄长面上嫌弃,该回的却是一封都少不了。只是比起闻人景的罗里吧嗦明显言简意赅的多,有的时候兄长回信她就站在旁边,毫笔在纸上落下零星的几个字就被装进了信封里,和来信人的冗长废话形成鲜明对比。 就兄长告诉她的那些,她也知道闻人景是礼部尚书唯一的嫡子,府上虽有庶子,可唯有闻人景是他看着长大的,尚书大人科举高中,闻人景当天出生,当年的闻人府双喜临门,闻人景一下子成了福星,自然收府里人护。 闻人景是科举揭榜时出生,燕楚科举盛行,父亲对孩子的最大的期许自然就是科举高中,可闻人景现在不仅没有去国子监,更是与家里断了联系。尚书大人知道其在景行书院,偶尔也会想着写信问试图和好,可闻人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了不回信就是不回信。 但她其实想闻人景的,这人好玩。 只是闻人景大抵是她认识的几人里面最倔的一个,礼部尚书一句气话他当了真,三年了,端祀收到了几箩筐的信,尚书府里却一封也没有。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