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现在已经看淡了。 参加培训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新的思想新的指示,关系之类的不是想运作就能运作上的。 虽然这么讲,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翻着的笔记一动没动。 宋成还是坐在第一排,拿着笔板板正正做笔记。 于得峰真想跟别人说,别看宋成这么认真,其实做的笔记那叫一个辣。 他转着笔,凑过去看宋成的笔记。 哎呦,竟然进步了,虽然笔记做的还是不咋样,但有个大体形式了,不再是以前东一榔头西一子的样子了。 于得峰作为秘书,记笔记是必修课,他虽然没怎么动笔,但整个讲授的东西,他都条理清晰的做了纲目。 不光于得峰,其他参加培训的人也是。 中间课间,给大家讲课的刘老师从讲台上下来转了转。 他讲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宋成,一个大高个,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讲做笔记,他走过来问了句,“听的如何?”说完,扫了眼宋成的笔记,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不太意宋成做的笔记,直言道,“你这笔记做的不行啊。” 宋成点点头,“我也觉得不行。” 刘老师,“……” 他没想到宋成这么坦诚,这让他有点不知道说啥了。 宋成认真请教道,“老师,你能教我记笔记吗?我一直在车间工作,没啥经验,这次矿务局派我来学习,我想着必须学点什么才不辜负我们局长对我的期望,但我这笔记实在不行。” 他挠了挠头,“我还特意请教了我旁边这位优秀的同志,于得峰,他给我讲了记笔记的五个要素。” 被cue的于得峰愣了一下。 宋成还继续说于得峰教给他的记笔记的方法。 刘老师点了点头,觉得宋成虽然记笔记一般,但知道主动学。 只是让人疑惑的是,矿务局派一个车间的人来学习?太不严肃了。 他问道,“你在车间工作?” 宋成点点头,“一直在车间工作。”又不着痕迹的表现自己,“但我一直坚持看报纸写总结背评论文章,来培训之前看到了《资本论》劳动价值论的部分,我知道自己起点低,基础差,和来参加培训的各位差距很大——” 刘老师打断道,“《资本论》?” 宋成自我调侃道,“对,我闺女每天晚上监督我看。” 大家一听这话都笑了。 觉得这很新奇,有意思,竟然是被闺女的。 宋成继续说道,“你们别笑,我没骗你们,你们要是接触过我闺女就知道了,对了,我闺女还给我说了什么理论,叫人的差别决定于晚上8点到10点之间的时间,我一开始还不觉得是回事儿,但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晚上不看会儿《资本论》还睡不香。” 于得峰嘴角了。 睡不香? 那是谁晚上秒睡? 刘老师笑了笑,“正好有一屋会议记录要整理,你要有空,去帮忙整理整理,一块学习一下别人记的东西。” 这些会议记录有些年头了,不是很重要的资料,不然怎么可能让一个参加培训的人去整理。 他又朝大家说,“你们如果也想学,可以跟一起去整理。” 不过大家兴趣不大,毕竟大部分都是秘书,记笔记的能力已经很成了,没必要回炉重造。 郭秘书哼了一声,觉得刘老师分明想找个冤大头帮忙整理资料。 第50章 工作记录是真的多, 刘老师说“有一屋”一点也没夸大,是真的有一屋。 有人领着宋成进了屋,说了下整理工作记录的注意事项, “记得按照年份摆好,最后放在柜子里。” 临走时又警告说, “整理的时候小心点, 坏了记你大过。” 宋成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整理的。” 那人笑而不语。 离开后转头对自己的同事说, “没想到真有这么傻的人, 竟然主动整理这些东西,一整个屋子呢, 不知道要整理到何年何月。” 同事却说, “临走前整理完不就得了。”这些资料又老又旧, 谁也没功夫细细看,“他要是整理好了,省的我们费功夫看了。”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着宋成。 宋成听到后只是笑了下, 便着手整理起来。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从离的最近的资料开始看起。 他全神贯注地翻看着工作记录,从一本,到两本, 再到三本,他逐渐摸清了工作记录的重点和要点。 宋成专注的时候, 工作效率很高, 不一会儿, 手边的一摞资料就看完了。 他没有接着看下一摞, 而是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笔, 记录自己记在脑子里的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很琐碎,但包含着很丰富的信息。 有了第一摞的基础,接下来宋成看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几秒时间就扫完一页。 他现在有点明白于得峰跟他说的记录的逻辑是怎么回事了。 逻辑其实是一个很象的概念,尤其是在这种工作会议里,火候不到的人只关注到了条理是否清晰,但这个只是第一层,而逻辑起码在三层。 虽然这些资料很老很旧,但上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反复推敲的,给宋成很大的养分。 如果说宋成看报纸的那段时间是在门口徘徊,那现在,宋成毫无疑问是找到了入口。 从0到1,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越的。 像是郭秘书,虽然是成的秘书,摸清楚了写稿子的套路,但遣词造句方面,欠火候。 至于怎么到一个合适的火候,方法之一得看别人心雕琢的稿子或文章。 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已。 接下来还要吃透上面的神,这就得看综合素质了,很多人止步于此,因为领会不到核心神和核心意思。 至于更高层次的,便是写领导的稿子,毕竟这稿子是给领导写的。 拿于得峰举例,他能坐稳秘书的位置,很大程度上是摸清楚了吴厂长的语言习惯、看重的方面,喜的工作方法等等,于得峰对于这些反复琢磨和思考,不然他写的东西怎么能得到吴厂长认可。 宋成现在还没到那么高的境界,只是稍微明白了怎么记东西而已。 他越看越入,整个人沉浸在工作笔记里,就连因为坐的时间长了腿没知觉都没有察觉。 不过在去够下一摞资料的时候,不小心弯了下腿,才发现自己的腿好麻好酸,稍微一动就要表情不受控制。 宋成不想因为腿酸耽误自己继续看资料,便强行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 他用舌头顶着腮帮子,一手扶着自己的腿,努力让这种麻意消退。 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受到完整的腿的存在了。 宋成抹了一把嘴,继续开始看,不过有腿麻的前车之鉴,他坐一会儿就起来走走,但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会议记录本。 这些工作会议,很多都是成系统的,比如农业工作的前期、中期和后期所进行的决策,所作出的指示,全都有迹可循。 如果聂二林在的话,肯定会两眼冒光。 聂二林一开始写稿子一般,只能达到语句通顺的程度,但后来在一位老秘书的提点下,才知道了写稿子的套路。 毕竟一个人摸索很难,有人带着总归是简单一点,聚焦一些。 老秘书告诉聂二林,写稿子写材料要多看多想,换句话说,是多调研多思考,所以才说聂二林看到这些资料会两眼冒光。 这可是现成的调研材料。 只可惜,大家都觉得这项工作费时间费力,纷纷选择去运作关系,去结朋友。 而宋成过来整理资料,确实如他所讲的,想要学习怎么记笔记。 思不出其位,换言之,则是素位而行。 宋成已经不能在用之前的思考方式行事了,环境变了,位置变了,关系变了,心态自然也会跟着变化,如果不能及时变化,那就会出局,会淘汰,会混的比原来更惨。 “田宏的名字?” 宋成眼神微妙的看着记录本上的这个名字。 他放慢阅读速度,细细品味完,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勾。 这是关于一次粮食问题的工作会议,看时间,应该是田宏刚当上副主任。 这次会议举办的很隆重,没错,就是隆重,因为从记录本上发现,出席人员足足三行,各公社书记都与会了。 作为会议的重要领导,田宏发表了一些关于粮食问题的看法。 首先是重要,从国防安全,经济发展,人民健康等几个方面展开了论述,大概因为田宏第一次在这种会议上讲话,从记录的内容来看,逻辑上没有很到位,详略上也没有很得体。然后讲了一下现在粮食生产存在的问题,接着让各公社书记发表自己的看法,最后提出了针对当前粮食生产存在问题的几项对策。 这些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有问题的是—— 宋成指着一处地方,那是田宏回答一位公社书记问题的话。 这位公社书记说他所在的地方,经常发生洪涝,严重影响粮食产量,所以想修个水坝防洪。 因为是粮食问题的工作会议,所以公社书记就提了一嘴,按理说,这种事得跟水利局涉。 但问都问了,田宏也就作答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田宏说——这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粮食生产,是提高粮食产量。 不知道当时谁做的会议记录,把这句“这不是重要的事情”也给记上了。 宋成默念着这句话。 这个时间,这个公社书记在的地方,他隐隐记得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水涝灾害。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