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叶汝真试探着问。 文鹃瞧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同路罢了。” 跟着道,“我的丈夫只有阿堂,阿堂不在了,其它男人再怎么样,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叶汝真原本是想问问文鹃的反应,因为但凡唐远之打听过什么,文鹃必然会有所察觉。 但听到这一句,叶汝真怔住了。 文鹃不是第一回 说这样的话。 当初只是订婚,并未成亲,文鹃仍是云英未嫁之身,在蜀中的时候便有不少人想求娶。 但文鹃一律没有答应,甚至还梳起妇人的发髻。明明是卖胭脂, 上却没有涂过,衣裳也一律是素 ,发簪都挑没有 苏的。 全然是寡妇的打扮。 叶汝真看看清点脂粉的文鹃,视线向外望去。 外面的雪花落了下来,唐远之撑伞的身影已经在街头远成小小一个黑点。 他是姜凤声的第一心腹,姜凤声眼下已经可以算是皇 的主人,他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是京中贵胄竞相巴结的对象,实在不该冒风顶雪出门,亲自来买一盒胭脂。 他不是来买胭脂的,他是来看文鹃的。 叶汝真看着一无所知的文鹃,心里忽然变得酸酸软软的。 文鹃姐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就是你的阿堂。 他没有死,他就在你的面前。 文鹃一抬头,注意到叶汝真的眼神不大对,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叶汝真低下头,提笔记账,“心里算账呢。” 柔软的羊毫笔在纸面滑过,记下的却不是帐目,而是她所知道的、关于唐远之的一切。 写好之后,她将纸折好,放进匣子里, 了一盒胭脂,然后合上匣子,放进柜子里。 她告诉文鹃,这是一位贵客订的东西,约好三 后来取,若是三 后不来,就让文鹃送上门去。 文鹃办事向来仔细,送出去之前,一定会打开查看。 这事情太寻常,文鹃想也没想便应下了,问明地方后,顺口问了叶汝真一句:“你这两 是不再过来了吗?” “不来了,”叶汝真看着她道,“有事呢。” 她的语气轻松得很,文鹃全没瞧出不对。 明天是风承熙大婚的 子。 她已经接到了帖子,明天便可以入 。 入 之后,她要做的,可不只是观礼而已。 计划已经在 中成形,惊险如过一块腐朽独木桥,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如果真的回不来,匣子里的纸条会告诉文鹃真相。 她不想文鹃一世被蒙在鼓里,将青 与人生为另外一个人陪葬。 她相信文鹃,自有主意。 * 第二天入 的时候,叶汝真的车夫、家丁全是随从们扮成,还选了两名个子稍微瘦小些的扮成嬷嬷。 两位“嬷嬷”照了照镜子,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脸上明显的腮红:“……” 其中一人开口道:“叶大人,要假扮成妇人,可以去找康公公。” 叶汝真万万没想到,连眉黛都画不好的康福,竟然是位易容高手。 两位“嬷嬷”在康福的手底下,褪去了俗 如媒婆的妆容,变得慈眉善目,一团和气,一副回家就能抱起孙子的模样。 叶汝真震惊。 她低声问康福:“公公可听说过‘散星’二字?” 康福道:“承蒙先帝看得起,老奴也是其中一人。” 叶汝真猜想过,散星计划中,为掩盖身份,常常需要改换容貌,自然便得有个易容高手,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高手竟然就是康福。 “……”叶汝真,“公公以前不会画眉黛,是装的吧?” 康福微微笑:“叶大人恕罪,在 里过活就是要这样,你越是擅长什么,就越是要装着不会。” 叶汝真:“那你能不能扮成丫环?这样就可以和我一起入 。” 康福:“……” 这委实有点难为他脸上的皱纹了。 最后叶汝真带入 的嬷嬷又 了一位。 皇 里处处张灯结彩,每一处都透着灯火辉煌的喜气,隆冬时节无花无叶,便以通草扎出各式花朵,再点缀绢灯,整座 城明彩闪烁,不似人间。 人人都知叶郎君十分了得,陛下失势后,很快就得到了姜凤声的青睐,叶汝真“宠臣之妹”的身份不倒,走到哪里依旧是一片奉承之声。 康嬷嬷扶着叶汝真在席间坐下。 太后最后才入席。 叶汝真见太后脸上虽敷着厚厚的脂粉,依然盖不住底下的憔悴,可见这些 子着实不好过。 但当朝太后,风度依然在,哪怕心中极为忧心,对场面的把控依然分毫不差,叶汝真上前见礼时,太后拉着她的手:“叶姑娘怎么也瘦了这么多?你兄长这些 子照顾陛下,十分经心,劳苦功高,待到陛下痊愈,哀家定当重重有赏。” 说着便褪下腕上的玉镯,替叶汝真戴上。 到了眼下这种时候,对太后来说,断不断袖的,显然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入 前,康福告诉过叶汝真,按规矩,帝后须得来给太后行礼。 风承熙眼下病重,多半是由风氏皇族中的族弟代行此礼。 叶汝真算准时间,在帝后进来之前先借口更衣离席。 她刚离开殿中,身后更是钟鼓齐鸣,便是帝后的 候之乐。在这个时候,整座皇 的视线都落在这对新人身上。 叶汝真一行人对皇 皆是 得不能再 ,深知哪里有巡逻,哪里能藏人,一路顺风顺水避开了府兵,直奔明德殿。 重头戏在喜宴上,明德殿只留有两名府兵守门,迅速被两名随从解决,拖到暗处。 叶汝真推开殿门。 她 悉这间寝殿如同 悉自己的卧房,但此时却觉得十分陌生,里面红烛辉煌,每一件器物都换过,散发着一团喜气。 龙 上悬着大红喜帐,垂着珠帘,风承熙仰卧在枕上,静悄悄一动不动,好像睡得特别 。 喜被喜枕喜帐,如一片血 的海洋将他淹没,他的脸苍白极了。 单只是一眼,叶汝真的眼眶就酸 起来。 她拼命将这股汹涌的情绪 下去。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康福扮的是位胖嬷嬷,肚子似是怀胎有七八个月了,此时康福从肚子里 出一套女装。 这身衣裳和叶汝真的一模一样。 一会儿风承熙便是“醉酒的叶家姑娘”,坐着她的马车大摇大摆离开皇 。 而叶汝真则同方才那两个被打晕的府兵一起昏 ,被人们找到时才如梦初醒, 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一起动手,拆发冠、梳发髻、 衣、更衣,分工有序,动作迅速。 叶汝真负责挽发,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风承熙脸上,忽然发现他的脖颈有伤痕。 她的脸 一变,掳起风承熙的衣袖——手臂上也有。 甚至以指为梳的时候碰到鬓角觉得不大对劲,扒开发丝一看,底下显然是用力磕碰过,有明显的瘀肿。 叶汝真咬牙:“姜凤声!我早晚要杀了他!” 康福道:“……这应是陛下自己 伤的。在遇见大人你之前,陛下每一次发作,都会 伤自己。” 就在这时,姜凤声的声音隐约传来,由远及近:“……难道你们就不会想个法子,让他身体清醒,神志依然昏睡?!” 叶汝真:“!!!” 御医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很近了,胆战心惊地:“若要身体有反应,安神的药物便不能用;不用安神药物,陛下醒来便要发狂,这……这实在是难以两全其美。” 叶汝真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听脚步声姜凤声并没有带府兵。 她打了个手势,两名随从迅速闪到房门后,只等姜凤声一进门,便立刻制住他。 直接杀了他……神不知,鬼不觉。 叶汝真第一次 觉到心中有沸腾的杀意,异常冰冷。 但姜凤声的手明明已经推到了门上,却忽然顿住了。 “人呢?”一扇之隔,姜凤声的声音清晰如在耳边。 “也许是喝喜酒去了?”御医答。 叶汝真悚然一惊,姜凤声太过谨慎了。她急忙挥手,让随从即刻从窗户离开。 随从用口形问:“——大人呢?” 以他们的本事可以来去无踪,但若是带上她和康福这种不懂武功的人,那便是一个也跑不掉。 他们未必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蜀中一行相处数月,这几 又被叶汝真藏在宅子里,这些随从不知不觉间没有了往 的冷酷,竟有些不忍起来。 叶汝真没跟他们废话,直接命他们离开。 窗子刚刚从外面关上,姜凤声的命令便一字不落地传进来。 “来人,立即包围明德殿!有任何人出入,一律杀无赦!” 叶汝真在殿内捏着嗓子,尖叫一声:“救命啊,我知道错了,姜大人别杀我!”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