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可否送我一程?” 她说这话是带笑的, 因为知道下一瞬, 风承熙便会掀起车帘,拖长声音送给她一声一波三折的“娘子”。 虽说 麻,但也…… 好玩的。 风承熙的马车帘一动。 但只是一动, 却没有被掀开, 像是里面的人碰到了帘子又放下了手。 这不对。 叶汝真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也顾不得开玩笑, 她便要攀上车辕。 “别过来。” 风承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短短三个字, 是戒备。 叶汝真转头问郑硕:“你们遇上什么事了?” “一切如常。”郑硕说着, 悄悄问道, “夫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大人生气?大人一早出门时,脸 就很不好看。” 叶汝真回忆一下风承熙早上的脸 ,确实是有些发青,不过她当时单纯以为那是因为他跟她一样没睡好。 叶汝真直接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风承熙恹恹地靠在马车里,带着一脸的烦躁,见她上来, 冷冷道:“你当真是主 做惯了,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 “那不是大人你演赘婿演得好嘛。”叶汝真完全无视了他的怒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喝,“你这是怎么了?遇上麻烦了?” 她越是自在,风承熙便越是郁卒:“找我有事?直说。” 叶汝真便把封氏和老赵的事说了。 “两名萧宏的府兵打算离开蜀中,却被姜家的人以盗贼之名围杀?” 风承熙眉头微微皱起,忽然见叶汝真喝了一杯又一杯,皱眉道,“你是特地过来喝茶的?” 叶汝真:“我热啊。” 她是真热,额角和鼻尖都沁出了一层细汗,脖颈也微微濡 ,零星的碎发粘成细细一缕,附在上面蜿蜒伸进衣领里。 风承熙整个人震了震,似是想往后避,却是避无可避,“此事我知道了,你走吧。” 叶汝真有点讶异:“你不跟我一道回吗?” 风承熙不看她,直视前方:“我还有事。” 叶汝真倒也没纠 ,下马车后见那名少年被人扶进不远处的馆阁中,向郑硕道:“不妨查一查那位小倌,他在锦州 有名的,不会无事来拦生人的车驾。” 很快她就后悔自己多了这句嘴。 因为回到家中,白氏就喜气洋洋地告诉她:“真真,我试过了,明德定不是断袖。” “!”叶汝真,“是不是找了个小倌试的?” “你都知道了?”白氏笑容 面,“我瞧他待你实是好得有些过分了,所以还真有点疑心他万一有什么 病。这一试便试出来了。我心里估摸着,他待你这么好,多半是见你做女孩子打扮,已经拿你当真真了……” 叶汝真:“……” 外祖母虽然把事情办得有点 七八糟,但后面那句却很可能是歪打正着了。 风承熙虽然在她面前总是没心没肺,实则相当多疑,若是让他知道白氏试他,只怕会心生不悦。 她开始思索晚上该怎么替他顺 。 然而一直等天黑,风承熙也没有回来。 * 崔复持着金令,胆战心惊走进蜀军大营。 “抬起头来啊,崔兄。”风承熙在旁道,“你这样,他们会觉得你不像来查案的,倒像是来刺探军情的。” 崔复想哭。 查蜀锦为什么要来军中?他只要查明白几家铺子里的事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来找萧宏? 难道要当面说一句“萧大将军,我们准备撤了您孙子的差事,裁了您儿媳的贡品,请问你意下如何?” 萧宏年轻时便以悍勇著称,曾任先帝的 卫大将军,后来南疆有叛 ,萧宏随先帝御驾亲征,一杆长/ 平敌首,平定叛 ,且有救驾之功,被封为南疆都护,镇守南疆多年。 是在先帝驾崩之后,姜家独揽朝政,以镇 蜀中动 为名,将萧宏调任蜀中,尔后又派出姜路来分萧宏兵权,再加上萧宏年事已高,心气渐折,蜀军大权才渐渐落入姜家手中。 “我听说,当年南疆那一战,萧大将军和叛民首领战至 搏,是生生一口咬破叛民首领的喉咙,那人的血都被他喝干了,这才平定了南疆。” 崔复小腿都在打抖,“咱们为什么要来找这煞神啊?” 这位大将军不来找他,他就已经要去烧香拜佛了呢。 风承熙:“蜀锦之事既然已经查到了萧怀英头上,自然要给萧将军一个 代。” “那也用不着咱们 代啊。咱们才几品官?能 代出什么?到时折子写好,回京覆命,上头的裁决出来了,自有人去 代。” “这样吧,你我兵分两路,你去姜将军面前问个安,我去萧将军面前问问话。” 问安这事崔复最是擅长了,何况要讨好的还是姜家的人,立即 天喜地地去了。 临了还把金令还给风承熙,嘱他好好保重,万一不行就把令牌掏出来。 但风承熙走进萧宏的房门前,掏出的并非金令,而是拿出一只小小的螺钿盒子。 这只盒子为他叩开了萧宏的大门。 屋内浮动着明显的药味,萧宏身上搭了一件外袍,在府兵的搀扶下起 。 风承熙行礼:“下官郗明德,见过萧将军。” 府兵退下后,萧宏双膝跪地,行了大礼:“老臣萧宏,参见陛下。” 小盒子里放着一张叠了又叠的纸。 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明显看出得是两个人的手笔,一个端庄柔和,一个潦草 犷。 ——“忠君报国”。 那是许多年前,他在 中宿卫先帝时,有一天先帝心血来 ,教他练字。 字迹犹存,一如从前,但光 无情,昔 威震天下的大将军两鬓已经斑白,连起身时都需要扶着旁边的桌子。 风承熙:“萧老将军病得这样重了吗?” 萧宏:“陛下不必忧心,这都是昔年在战场上欠下的债,都是老臣该受的。” 风承熙忽然无声轻笑了一下:“你跟萧怀英真不愧是祖孙俩,这声气都是一模一样。” 萧宏:“陛下见过老臣那不中用的孙子了?” “萧宏。”风承熙冷然道,“你当真已经无用至此,眼看着你家的产业与你的独孙被 到如此境地,依然 缩于此,不敢出头吗?” * 风承熙回到白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本是想直接回客房,但见叶汝真的屋子里亮着灯,两脚便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里面悄然无声,烛泪淌了一堆。 烛光下,叶汝真趴在桌上睡着了。 桌上还摆着三菜一汤,以及一壶酒,两只杯子。 两人吃饭素来是在厅上陪白氏一块儿吃的,像这样在屋子专门备酒菜,还是头一回。 一本账本掉在地上,风承熙弯 捡起来。 叶汝真 糊糊醒了:“……你回来了?吃过了没?” 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头发也睡得微 ,脸上还印上了衣服的褶印。 风承熙没有见过民间夫 是什么样,但此时心里却狠狠地动了一下。 ——世间无数平凡夫 ,大约都是如此吧? 子守着一桌饭菜,等候晚归的丈夫,回来后也没有别的话,就问一声吃过了没有。 怎么就这么暖呢? “……没。” 叶汝真:“那我给你去热一下饭。” 她还未起身,便被风承熙按住了手。 只短短一瞬,风承熙飞快放开,“太晚了,随便吃两口便好。” 他难得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还解释了一下,“反正天热,吃凉的 好。” 叶汝真忙给他布菜:“尝尝这个胭脂鹅脯。” 风承熙尝了一口,顿住:“……” 叶汝真一脸期待:“好吃吗?” 风承熙:“你做的?” 叶汝真点头:“嗯,学着老严的法子做的,我吃着觉得味道还成, 像的,你觉得呢?做得还好吗? 风承熙深思了一下,“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叶汝真,“陛下,一般旁人辛辛苦苦为你做了菜,你好歹给点面子,后半句可以省起来的。” 风承熙:“我若省了,你下次是不是还会做?” 叶汝真坚定地摇头:“不会了,做饭太热了。” 风承熙倒是忘了这一点。她这么怕热的人,坐在马车里都汗 不止,竟为了他亲自下厨。 忽然之间,胭脂鹅脯也不咸了,那叫滋味绵长;也不硬了,那叫口 筋道有嚼劲;更不腥了,那叫气味独特芬芳。 叶汝真看着他挟了一块又一块,半盘子鹅脯配着一碗饭不见了。 叶汝真:“……你不尝尝别的??” 风承熙愕然:“这两个也是你做的?” “是啊。”叶汝真道,“你好歹尝一口吧。”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