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顶多只拉开了半分,且下一瞬就重新合上了。 光如水,映着那一截脖项,细腻白皙,宛如用最好的暖玉雕成。 风承熙突然有种 觉——命运像是在这一瞬间向他打开了一只匣子,虽然只有惊鸿般一眼,但匣内的珠光已经映亮了人的心魂。 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像极了心疾要发作时的前兆。 他捂住 口,转身快步离开,步子迈得又急又快。 留叶汝真站在原地,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一头雾水。 ……她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吧? 难不成他要看见她被伤着了,才能龙颜大悦? 罢了,天意从来高难问,叶汝真甩甩袖子,拍拍自己方才在里间墙上沾上的灰尘,赶紧去斋舍找外祖母。 知客僧见识到皇帝对白氏的恭敬,再三挽留,希望两位留下吃顿斋饭。 白氏哪里肯留?已经命人套好了马车。 叶汝真先扶白氏上车,自己正要上车之时,知客僧从庙内追了出来:“二位施主留步,方丈大师有请!” * 静室中,檀香缭绕。 武僧捧出金盘,上面垫着殷红缎子,缎子上搁着一只银盏,以及一把嵌 宝石的小刀。 换作平时,白氏一百个愿意聆听高僧教诲,但今 却是片刻都不想留,看见刀子都拿出来了,更是按耐不住惊慌之 :“大、大师……这是要做什么?” 了然大师道:“施主勿惊。敝寺不 将有一场水陆道场,专为超度水陆众鬼所设,需佛缘极佳之人一名,献真血一滴,净冤洗孽,功德无量。” 白氏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只要一滴便可?” 了然点头:“一滴便可。” 小刀划破指尖,口子极小,跟被花刺扎破了似的,一颗血珠滴入银盏中。 了然大师高宣一声佛号,为叶汝真包扎好。 出来的时候,白氏喜滋滋道:“我早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原来竟是真的有佛缘。有佛祖保佑,你一定能事事顺心,肯定不用再回 去了。” “……” 叶汝真其实不怎么信神佛之说,但这一次两次的,倒让她吃不准了,难道佛缘什么的,是真有其事? * 静室内,侍奉的僧人退下,关上门。 风承熙从屏风后走出来。 了然大师把银盏递给他。 风承熙把银盏凑近,深深嗅了嗅。 了然大师问:“可有什么 觉?” 风承熙摇头。 了然大师往银盏中注入清水,血珠化开,风承熙仰头饮下。 他静静地等待,等待血 沸腾的 觉,等待难以自控的疯狂。 但是一炷香时间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的血没有异常,并不能像姜凤声的血那样,让陛下发狂。”了然大师皱眉,“老衲想,当年陛下应是急怒之时才咬他,并不是咬他之后才急怒。” “不……”风承熙的声音极低,极平静,“朕记得,朕是咬了他之后,才失去神志,在咬上去之前,朕只是愤恨,咬上去之后,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了然大师沉 一阵,问道:“之前陛下面对叶施主,当真和面对姜凤声发病时一样吗?” 风承熙有短暂的 惘。 一样的,因为在那间禅房中的 觉就和每一次发病之时一样,心跳加快,呼 急促,浑身发烫。” 但又不全然一样。 发病时他会怒,会恨,一颗心像是要在 膛里爆开来。 但之前…… 他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小手伸进了他的 膛,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掐了一下。 “一滴血会不会太少?”了然大师问,“陛下为何只要一滴?” “一滴便够了。其实朕嗅一嗅血气大致便知道了。” 旁人的血多滴几滴无妨,但是那位叶卿…… 风承熙想起在屏风的 隙里看见银刀划下去之时,叶汝真别过脸闭上眼睛的模样。 ……很怕疼啊。 * 白氏沉浸在叶汝真身带佛缘的喜悦里,一路回忆叶汝真小时候发生的细小事件,好像桩桩件件都表明叶汝真身受佛祖庇佑。 ——比如家里的厨子每次都能买到最新鲜的鱼,因为那是叶汝真 吃的。 叶汝真靠在窗子上发呆。 风承熙临去之前那有点仓惶的模样,有点奇怪。 忽地,后方传来急速的马蹄声,紧接着越过马车,在前头将马车 停,紧跟着有人道:“起郎居叶汝成接旨!” 叶汝真吓了一跳,连忙下车,跪地接旨。 来宣旨的是一名小内侍,带来的也并非圣旨,而是口谕。 小内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陛下口谕:叶卿明早上朝之时,莫忘了替朕带书。钦此。” 叶汝真:“!!!” 谁上朝? 上什么朝?! 第23章 辞吗 叶汝真在 门口遇见了袁子明。 “喏,”叶汝真递过去一只锦匣,“我们店里最好的货 都在这里了。” 袁子明连忙道谢,只是等 门开放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不对,我从今 起便不再去御书房当差了,齐公公说你的手已经好了,我还回秘书省校书。” 锦匣就这么又回到了叶汝真手中。 叶汝真便托一位小内侍给赵晚晴送去,递过去一点银子当辛苦费。 结果小内侍怎么都不肯收:“能为叶大人效劳是小人三生求来的福分,叶大人可莫要折煞小人。” 紧接着各省大臣鱼贯而入,每一个都对叶汝真含笑拱手,热情招呼。 “阿成,你红了。”分道之前,袁子明小声道,“我听人说,抗旨不遵还能这么快官复原位的,你是头一个,说句鸿福齐天也不为过。” 说着还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叶汝真:“……” 这福气谁要谁拿去吧。 螭首之侧就剩她一人,她翻开起居注,胡 当起差来。 下朝之后,到了御书房,风承熙把手一伸。 叶汝真从袖掖里掏出书本递过去。 风承熙翻开来,忽然把书凑到鼻前,眼望着叶汝真:“今 这脂粉香气分外浓郁,叶卿不会是从青云阁过来的吧?” “实不相瞒,臣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进青云阁了。”叶汝真道,“这是给朋友带了盒胭脂水粉,所以沾染上了香气。” 风承熙:“哪个朋友?” 他这问得看似十分随意,但叶汝真注意到他握书的手紧了紧。 叶汝真猛然想起赵晚晴虽有官位,但说起来也是后 的女眷,若是入了皇帝青目,是可以承宠的。 外臣与内眷私相授受,罪名可不轻。 叶汝真立即指了一个莫须有的朋友,说他就住朱雀大街上,她上朝路上顺路带的。 风承熙这才闲闲地坐下,翻起书来。 叶汝真瞧他看得甚是投入,也不好打扰。 她在来时路上就打好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好好进言一番,此时却找不到机会,只能对着窗外发呆。 窗外花香阵阵,鸟鸣幽幽,御花园中 光明媚,景 宜人。 风承熙从书页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吩咐康福:“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的滴水亭中布设好了书案、茵席与茶水,御前侍奉的人皆有巧思,还现折了一枝海棠供在一只青瓷瓶中。 风承熙摘了朝冠,换了常服,宽袍缓袖,发上只簪了一支玉簪,微风吹动他的发丝与袍角,整个人神清骨秀,望之不似凡人,有天人之姿。 叶汝真趁着他再展开书之前,抢先一步跪在席上:“陛下,臣有事启奏。” 风承熙以手支颐,笑道:“好啊,奏折呢?” “……”叶汝真,“就几句话,臣便没有写奏折。” “大臣言事,岂能没有奏折?”风承熙道,“来人,给叶大人备笔墨,让他现写一个。” 他的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如此时的 风般和煦,显然是逗她玩的。 叶汝真直 道:“陛下,臣想辞官。” 风承熙的笑意一下子顿住了:“辞官?”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