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是自己要的那种,郑夫子意地连连点头。她把盒子仔细收起来,抬手招呼谭橙谭柚,“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拿,全当到了自己家里。” 她说,“你们两个虽是小辈,可也不要拘谨,如今是在我府上,又不是在那学院里。” 谭柚这才知道,这三位都不是寻常夫子,而是太学院的老师,身上有闲职在的,只是年纪大了,这才安心养老。 “虽然不是学院里,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钱夫子板着脸,食指并中指敲在面前的小几上,“谭橙一是我的学生,我便能说落她一。” 谭橙跪坐在蒲团上,点头称,“是。” 等下人新取来蒲团,谭柚也跟着跪坐在她旁边。 对着她们两个小辈,钱夫子开始说教了。 “你说说,这长皇子为何要办新政,如今整个翰林院被他折腾的还有规矩在吗?” 钱夫子跟郑夫子和王夫子说,“我那从门口路过时,天还大亮太还高高挂着,结果就有人收拾东西回府了。” 钱夫子两手一摊,难以置信,“就回府了,才酉时啊。以前怎么着也得戌时才敢提一个走字,现在是越发的懒散没规矩。” “说什么公务已经忙完能走了,公务哪里能忙完?今的书修完了,就不能多修点明的?” 钱夫子脸耷拉着,没好气的说,“他这分明是想讨好那些懒散耍滑的人,许了她们早早回去。” 谭柚垂眸安静地听着,只是搭在衣服上的手虚虚攥起。谭橙看见了,借着茶几遮掩,手搭在谭柚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早知道钱夫子跟王夫子要来,她就不该带阿柚过来。 钱夫子矛头指向谭橙,“就这,就这你还带头支持新政,若是新政这么好,先皇在时为何不用?非要等着他来用。” 谭橙被说落的头皮发紧,下意识看向谭柚。 谭柚不生气,她只是觉得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比如司牧被人误解,她人既然在现场,那就有必要替他解释两句。 而且郑夫子也说了,别拿这里当学堂,有话尽管讲。 谭柚抬眸,先是朝三位夫子行了一个恭敬的晚辈之礼,这才缓声开口,“先皇在时,也许翰林院不需要动。如今长皇子实行新政,定有他非动不可的道理。” 新政的好坏在谭橙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至少大臣们各司其职提高了办事效率。优胜劣汰虽然残酷,可也给真正办事的人一个被人看到的机会。 不管司牧背后是何动机,至少新政没有任何问题,的确利国利民。 这一点,就够了。 谭柚刚才来的路上瞥见有下人抬着米缸往光好的地方走,便以此为例。 “就如府上的大米,刚买来的时候不用晒,因为米是新的不可能有虫。但如今米积着米,旧米没吃完又了新米,这个时候碰上换季,便需要端出来晒晒太,防止米缸内生了米虫。” “先皇时,翰林院还算是缸半新的米,可如今,谁人能说翰林院中都是为朝廷鞠躬尽瘁之辈?长皇子不过是把翰林院拎出来‘晒晒’而已,方便淘出米虫。” “他之所以动翰林院,是因为他看见了别人没看见的危机跟漏,也是为了朝堂为了大司好。” 钱夫子还是极少说完话被人顶回来的,当下看向谭柚,以一副长者的口吻训斥,“你是他未来主你自然向着他说话,这其中关系你又知道多少?我多大年纪你才多大年纪,我看的难道还不如你?” “哦,长皇子动翰林院就是他有前瞻之见,而我们不让他动翰林院就是我们是缸里的米虫。你这心歪到哪里去了,你读这么多年的公正之道,就是这么公正的?” 情长皇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她们阻拦她们就是错的了? 谭柚顿了一瞬,皱眉看向钱夫子。 她要是这么不讲道理,谭柚也没办法。 谭柚跪坐的笔直,缓声道:“您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我坚持自己的观点,相信长皇子此举有他的深意。” 钱夫子,“……” 钱夫子说了一堆,谭柚她就这个态度? “还深意,什么深意,”钱夫子有些生气了,瞪向谭柚,“若是我将那缸米全倒了,换上我买的新米,你说我是什么深意?” 她既然问了,谭柚自然如实回答,“排除异己。” 亭内几人,“……”情你也不傻啊。 钱夫子气笑了,指着谭柚,“你们看看她多聪明,我换米她都知道是排除异己,怎么长皇子换米她就觉得是为了朝政好?” 钱夫子道:“长皇子此举难道就没有排除异己的意思?” 只不过她是一缸全换,司牧是慢慢换而已。毕竟新入翰林的人都是因为司牧才有这个机会,谁能说这些人后不会因为这一份知遇之恩而司牧? 钱夫子已经开始上头了,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一些大家心里知道的事情或者猜测的事情不能说在这明面上,尤其是当着谭柚的面。 一直没说话的王夫子拉了拉钱夫子的袖筒。 钱夫子反应过来,微微拧眉,准备把这事先掀过去。 谁知谭柚一本正经,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钱夫子问,“司牧此举不是在排除异己吗?” 谭柚回她,“不是。” 她要是单这么说钱夫子还能接受,可谭柚说这话时,神情认真,目光坚定,她就是觉得司牧不是在排除异己。 钱夫子,“……” 钱夫子抚着口说,“快把我的戒尺拿过来,我今天非要把这个木头疙瘩给她敲开窍。你看别人倒是清晰的很,怎么看那位就这么糊涂!他给你灌了什么魂汤?” 谭柚皱眉,“你我只是见解不同,看事情所站的角度也不同,不能用对错来分。” “何况就算遇到不同看法,也不能以戒尺相要挟。” 分明是钱夫子开口时就站在了长皇子敌对的角度,所以司牧不管做什么她都觉得用心不良。 钱夫子气笑了,“我看出来了,她就是偏心护短,跟她讲不明白。” 她问谭橙,“那你是如何想的,难道跟她一样糊涂?” 谭橙当然不是,她甚至觉得长皇子情乖戾喜怒无常。 “夫子您说的我觉得都很对,”谭橙开口,钱夫子心头终于舒坦了些许,直到谭橙又说,“但您不能说阿柚糊涂,她只是有她自己的看法而已。” 阿柚能有什么错,阿柚只是向着她夫郎而已。 好样的,一家两姐妹,一个比一个护短。 谭柚向着司牧,谭橙就向着谭柚。 钱夫子抚着口问谭橙,“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说说,谭柚又给你灌了什么魂汤?” 那倒是没有,谭橙只收了一颗桃而已,本没喝上汤。 郑夫子眼见着钱夫子要发火,连忙摁住她,同时朝谭橙跟谭柚使眼,示意她们先回去。 今天钱、王两位夫子过来就是为了新政来的,而谭柚政见跟她截然相反,谭橙又以谭柚为主,几人肯定聊不到一起去,还不如先散开。 谭橙跟谭柚来到郑府,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又回去了。 马车上,谭橙看向谭柚,有些怕她心里难受跟生气,毕竟就算长皇子万般心计,那他也是谭柚未来的夫郎。 谭柚摇头,“她们可以有自己的看法,没必要得大家想法一致。至于新政的好坏,后自有时间证明。” 她看向谭橙,“但阿姐,我是司牧的驸马,就算不信他,也不能和她人一起诋毁他。” 谭柚道:“何况我信。” 只是,今天街上一事,司牧信不信她就全看会不会叫她进了。 与其说是信不信,倒不如说是他在不在意。 第28章 “你就不能找点事情,主动进吗?” “主子主子主子——” 硃砂还没进勤政殿呢就开始喊。 胭脂从里面出来, 伸手拦住他,“今休沐,主子好不容易多睡了半个时辰, 你就不能消停些?” “再说,”胭脂皱眉上下打量硃砂,见他身上穿着寻常外出衣服也没换回紫服, 不由好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硃砂每个月都会出一两次, 时间通常选在朝臣休沐中事情不多的时候, 他出去多是买话本跟去戏园子看人唱戏。 回回磨磨蹭蹭, 不到天黑不回来。 今倒是稀奇,这才出门多久就跑回了。 胭脂端着手站在门中间, 不让他进去打扰长皇子睡觉, 轻声打趣,“莫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别说,还真是越看越像。瞧瞧这跑回来找大人搬救兵的心急模样, 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硃砂伸手扒拉胭脂, “哎呀, 你快让开,我找主子有正事要说。” 他往里面挤,“谁能欺负得了我,是主子被人给欺负了。” 照硃砂看来, 长皇子殿下未来的夫被别的好看男子当面喊“谭姐姐”了,可不是踩着殿下的脸欺负殿下不在场吗。 硃砂在外面嚷嚷, 里间的司牧本睡不着。 他心头事情多, 睡眠本来就浅, 有点动静就醒了。 司牧拥着薄被坐起来, 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困倦绵软,有气无力地说,“让他进来。” 胭脂侧眸斜了硃砂一眼,先他一步进了里间,柔声问,“主子您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我听见硃砂找我,”司牧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昂脸看胭脂,卷长浓密的睫跟把鸦羽扇一样往上轻轻煽动着掀起来,语速都跟着放慢,“说有事。” 他这样本就是还困顿着,人是坐起来了,可也没多清醒。 胭脂将凭几拿来摆在司牧身后,司牧头长发也没束冠,随意用一白玉簪子挽起一部分,剩余的就这么披散在背后,绸缎般的乌黑秀发搭着凭几堆积在上。 司牧穿着浅黄中衣,没骨头一样斜斜地歪躺在凭几上,手肘抵着背后软枕,单手撑着侧脸,偏头朝硃砂看过去。 硃砂本来急的,可看见司牧跟块软软甜甜的桂花味糯米糕似的搭在那儿,又觉得不舍得说这事刺他。 刚睡醒的长皇子殿下看起来格外乖巧柔糯,让人恨不得把他摆在致的白玉盘里供着,等他慢慢醒神。 直到司牧侧眸睨过来,凤眼眼尾上翘,带着跟他此时气质不符的锐利,“快些说。” 他不地嘟囔,“我都醒了,你怎么还卖关子。” 硃砂立马应了声,“是。”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