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恨的是那个房东,租金贵得要死,还要年付,怎么讲都讲不下来。” 似乎觉得失职,赵眼泪掉得更凶了,裘好忙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本来闹哄哄的饭桌,就这么安静下来。 像是把所有积累抑的情绪戳出一个,宋海峰猛灌口酒,低低骂了句脏话,尚在旁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北柠一直以为,引灵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工作单位,但实际上,引灵的存在早已有了更超然的意义。 那是所有人奋斗的心之所向。 它从头到尾都不是周隐一个人的引灵。 - 这顿饭吃到大排档关门。 学校在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了,把其他人都送上车后,周隐理所应当带着陆北柠打车回家。 临近六月的北浔,已经热了起来。 晚风透过半降的车窗拂面吹来,陆北柠靠在周隐怀抱里沉默着。 周隐喝得比她要多,呼沉沉地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回家。 陆北柠晚一步洗漱好,爬上,一如既往乖巧地躺在周隐身边,被他搂在怀里。 事实上这阵子的忙碌,两个人已经好多天都时间像这样亲密地躺在一起。 也是奇怪,明明在车上的时候,彼此都昏昏沉沉的,这会儿却默契地睡意全无。 周隐摩挲着她细窄的腕骨,听到小姑娘在他脖颈处软声细语地算计着,“我手上有几样珠宝金饰,还有一块表,几个大牌包,兑下来多少钱不好说,但负担一年的房租,总应该没问题。” 虽然简惠对她疼有加,但一直以来觉得她年纪小,怕她虚荣学坏,奢侈品这类的非刚需品给她买的不多,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这几样。 从前陆北柠对这些很无,但在这会儿,却恨不得再凭空冒出来几样。 “在车上沉默那么久,原来就琢磨这点破事。”周隐嗤然地笑,也没了睡意,摸开台灯,清瘦阔的身子坐起。 小夜灯昏黄的光线映得他侧脸柔和立体,转眼间就见他从头柜拿出一包眼的老船长,脸上挂着逗猫似的薄笑,“来一?” 陆北柠嘴巴一扁,还真过去拿。 她会烟这事,周隐也是在前阵子无意间发现的,小丫头心事重重地坐在楼道里,明明不怎么会云吐雾,却非要装忧郁地来两口,一股子别扭的离经叛道气质。 所幸烟瘾很淡,一般都是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时候才。 不然周隐早就揪着她把这臭病给改了。 打火机嘎达嘎达。 猩红的两点在昏暗的房间里中明明灭灭,屋内是甜到发腻的巧克力甜香。 沉默了会儿。 周隐声轻却不容置疑,“钱的事你别管,我来。” 陆北柠靠在他旁边的窗台上,望着窗外糊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夜,难得拆他台,“一个项目赚不到五万,你能什么。” 周隐一愣,偏头闲闲看她,“赵跟你代不少。” “不用她代我也能看出来,”陆北柠看他一眼,“要是百十来万的项目也不可能半个月就做完。” 其实这些都不是紧要的。 紧要的是尾款一个比一个难催。 也是工作室搬家这事儿,陆北柠才发现最近这一段时间,项目不如以前好接了,以前动不动都是大case,但这阵子都不太好谈。 每每都是开始合作意向很强烈,到后来却是不了了之。 以至于最近引灵只能接一些琐碎的项目,但这种价钱的项目的甲方往往又比较难搞,一到收尾就各种修改,拖来拖去不肯那点钱。 这种类型的项目,以前周隐是不屑于接的。 陆北柠不得不承认,这前后夹击断人财路的招数狠,即便是骆驼,也有被拖死的一天。 有那么一瞬间,陆北柠真的很想问周隐。 你怪我么。 怨我么。 后悔和我在一起么。 但话到嘴边,总是莫名咽回去,就像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有勇气拨一声那个电话。 就这么沉默着。 直到两烟都燃尽。 周隐捻灭烟蒂,从身后环住陆北柠,帮她把手里的烟头扔到一边,了把她的头,“早点睡,月末还要——” “不去了。” 陆北柠打断他,近乎斩钉截铁。 周隐眼帘低垂。 陆北柠转过身,借着单薄的月光仰头看他,“我现在只在意引灵。” “……” “还有你。” 什么样的情话对周隐来说都不新鲜,唯独这一刻的陆北柠,像是把他的记忆撬开一个口,蛮横地把这一瞬记忆进他脑中,让他不可磨灭地记了很多年。 从此以后,任凭再好的人出现,也入不了他的眼。 - 陆北柠说到做到,月末之行真的取消了。 少了心理负担,接下来的一段子,陆北柠过得格外忙碌且充实,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工作室搬迁,导致她每天必须多花两个小时在通勤上。 有时候加班太晚,她就干脆跟周隐一起回家。 那段时间,陆北柠和周沛关系越来越亲近,就连一直瘫痪在的,也愿意见陆北柠一面。 她这才知道,之前不想见她不是不喜她,而是怕自己给周隐丢脸。 毕竟瘫痪在。 即便伺候的再频繁干净,也少不了屋里散发出一些不好闻的老人味。 那是老人家自以为的,给周隐留下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丝体面。 知道她是这么想后,陆北柠没再进去过。 辗转半个月过去。 陆北柠在网上找到合适的买家,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卖掉,同城易的时候,周沛陪着她一起,因为陆北柠说要送她生礼物。 难得休息,她也有了钱,正好带着周沛逛商场。 周沛高高兴兴地选了一双帆布鞋,陆北柠觉得这个礼物太过朴素,强力要求她再去选一套衣服。 她去试衣间。 陆北柠就耐心坐在外面等着,像个成的大姐姐。 大半天都找不到她的周隐就在这时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干什么。 陆北柠笑嘻嘻地应声,说我在跟沛沛在一起,意不意外。 周隐被她逗笑,温声问两人在干什么。 陆北柠正想说给沛沛买生礼物啊,下一秒就有人在试衣间那边喊起来。 尖锐的音量刺破耳膜,叫嚷着谁家的小姑娘啊,晕倒了,了好多血呢。 听到声音,陆北柠像是被棉花团堵住喉咙一般,话也来不及说,匆匆忙忙跑到试衣间,一眼就看到裙子后背拉链还没拉好,就晕倒在地上的周沛。 …… 周隐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陆北柠坐在走廊长椅上,明明平时那么朝气蓬的一个小姑娘,此刻神却有种不符合她年纪的颓丧。 那一刻的心情周隐很难描绘出来。 只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尽好“饲养员”的职责,只能看着一门心思想要心呵护的花朵,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生活里的风吹雨打。 不管是对周沛。 还是陆北柠。 他似乎都做不好。 在她身边坐下,周隐像以前一样,握住她发凉的手。 陆北柠垂着眼,把医生刚跟她说的情况,对周隐复述了一遍,简而言之就是,慢粒转急,情况很不乐观,需要留院治疗。 这个结果周隐并不意外。 很早之前就有医生跟他说过,周沛的命要靠气运。 运气好,一直慢粒,可能痊愈;运气不好,转急,要靠化疗做手术来续命,至于这个命能续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听他说完,陆北柠气明显更低了,好像一瞬间就明白那些孩子得了病的父母,为什么会过得那样艰难消沉。 “这不是你该心的事。” 周隐捏了捏她的掌心,及时制止她的负面情绪,“很多事,即便你心,也无能为力。” “……” “不管是我还是沛沛,都已经做好接这一天的准备。” 或许老天总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给人落井下石。 陆北柠也因此受到,什么叫世事无常,什么叫无能为力。 总的来说,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六月。 哪怕光再明媚温暖。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