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奏疏上来了,他这个太子是包庇呢还是不包庇? 从他本身的目的来说,当然是不包庇的好,所以如何达成这个目的,就要有计划、有手段。 他上辈子就是个善于琢磨心思的人,只不过当时没什么用,这辈子倒是如鱼得水了。 当然,那些计划和手段,暂时先不能影响了整军的旨意。 “刘瑾。” 因为冬天,还有些冷。朱厚照叫人给他再披一件绒衣。 刘瑾轻手轻脚过来,看太子的动作眼里有些惊异,“殿下,已经是夜里了,还要出去?” “提个灯笼,陪我去一趟内阁。” 朱厚照抖了抖肩膀,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随后走在前头出了殿门,刚踏出去又说:“着人去吩咐御膳房,一会儿些清淡的粥,加些点心,送到内阁去。” “是。” 像是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虽然老套,但该用还是得用。 其实老套这个词,本身就包含着有用。没有用怎么会用到老套呢? 内阁里,三位阁臣和六部九卿都在,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三两人聚成一团,指着纸上的东西不停讨论。 内阁的陈设无非就是几张椅子,几张桌子,对于朱厚照这个看过豪宅的人来说,这实在是简陋。 但就是这么个地方,每天决定着一个国家的大部分事情。 “殿下?”因为朱厚照不让人发出动静,是谢迁发现了他,随后放下笔过来行礼,其他人也是听他么叫,才在惊魂之后反应过来。 “臣等,参见殿下。” “都起来吧。”朱厚照摆摆手,兀自走了进去找了个椅子坐下,说道:“明,本就要下旨将在外营造的京营全部召回了,此事拖不得,缘由你们也知道,不得已,叫阁老和各位尚书连夜制定整军的具体方略,辛苦各位了。” 这些年来弘治皇帝虽然也体恤老臣,但也没有亲自到内阁来问过,殿下开口说明来意,是怕他们太过辛苦,这话也是暖心之语了。 其他人还好,要么是重臣,要么是老臣,皇帝总归温言过几句。但韩文年58,在这里面算年轻的,又是初拔为一部尚书,于太子这的这番话很是动。 “为人臣子,本就应肝脑涂地,太子这番话真是折煞了,臣韩文愧不敢当!” “不不不,你们都当得起。都是朝廷的忠臣。”朱厚照笑着道:“本已经叫人去了御膳房,叫了几碗小米粥,天气寒冷,夜里更甚,到时候各位先生就以粥暖肚。” “臣等谢过太子殿下!” 朱厚照目光扫过这里的人,一年多的时间,这些聪明人多多少少也该看透他这个太子了吧? 政治上的对错,有时候是没办法的事。就像马文升、吴宽,谁也不能说他们就是那种坏透了的臣子,可局势使然, 那种时候不要说一两大臣了,就是皇帝的亲属,皇帝也只能割舍。 而诸多风波之后,这些人还在。 朱厚照不一番慨。 但他这个位置,注定了他即便想情,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 他最后眨巴眨巴眼睛,说:“好了。你们……你们都忙吧。我就不耽搁你们了。” “是。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朱厚照背对着他们,开口讲:“你们都是大官儿了,这时候要想想自己当初读书时的理想,想想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本注重的是实效,在本这里,什么都不如为百姓做件实事更重要。” “殿下英明!” 几个老头儿在皇太子走了之后起身,但第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一来是没想到太子会来,二来是没想到太子最后会说出那番话。 屠滽先打破了这个安静,“自古以来,明世事甚于殿下的,不过双手之数。” 韩文本来还觉得有些困顿,现在只觉得神。 “大明,三十年无忧矣。” 其实三十年只是个概数,毕竟弘治皇帝还在呢。 这里只有王越有一番淡淡的忧伤,“可惜我王越已是暮年,天若假我二十年之寿,我必定为殿下靖平北境,创下不朽的功业!” 刘健心说你还是算了吧, 以你那格,你要是年轻二十岁,也落不得好处。 倒是他不一样。 他先前的计划都已经慢慢在实现了。 他与太子是配合得起来的。 “不多言了,快些商议好这些条陈吧。看时间,马上就过了亥时了。” …… …… 第二上午, 太子以监国的名义,在奉天殿早朝。他的位置是在龙椅边上,但一样可以俯视群臣。 “孤遵从父皇旨意,列为监国,幸赐英贤为孤之辅。闻之,京师为天下之本,京营为京师之本!岂能不加练,以备不测?!今,以东太子之令,命因营造之名被派出的京中各营,立即回京待命!一应工程事务全部停止!但有阻挠者,立斩不赦!内阁、六部及大理寺、通政使司、督察院并商之实施方略一并附后,务使遵照执行!不得有误!” 这道旨意真的在早朝宣布的时候那真叫气回肠! 因为谁也没有想过,太子真的有胆魄做出这样的事!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和万岁还差了一点。但重点在于喊出来的那气势! 而朱厚照也更加真切的有了一种“掌天下之权”的觉。 之后,旨意在《明报》上同步刊印。 消息一出,京师的惊呼之声, 尤其现在还是会试之前,京师里什么陕西馆、江西馆、福建馆聚了来科举的士子。 他们奔走相告,大力赞扬太子的善政! 在京的官员,进了衙门也大多议论此事,而风向自然是给太子竖起大拇指。 在京师的士子当中, 有一个叫唐寅的最为出名,他也是应天府的解元。因为江南文胜,胜于北方,能在那个地方拿解元,基本上中个进士还是问题不大的。 所以别人都在紧张备考的时候,唐寅和他刚认识的好朋友徐经忙着驰骋于都市。 入京后不久即听闻了东太子的种种事迹,今又有这样一份畅快人心的明发旨意,唐寅忍不住中之畅怀,直接泼墨挥毫,一篇盛赞太子的雄文即出。 这个人有个,一般人有了文章,你自己收着或者叫一两好友评论评论也就算了,他不。他到了京师之后听闻有一个叫《明报》的东西,因为记载了很多有趣的信息,所以京师里不少人在购买。 他也翻过,但留下一句‘如此文章也敢卖钱’的狂妄之语。 紧接着,今天他就拿着自己的文章到《明报》的总馆的所在地, “江南举子唐寅今特来拜馆!请《明报》总编辑张成用一见!” 倒不是他唐寅狂妄,他这个名字在京师之中还真有几分名气。去年年初,詹事府冼马梁储被派往应天府主持乡试。 碰到了这个唐寅,留下一句:士固有若是棋者耶?解元在是矣! 意思就是,这么个有才的人,解元一定是他了。 回京之后,梁储也在和众多老友的洽谈中谈论这个人,说此人是大才! 因而唐寅是有些名声的。 张成用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一个未来的进士上门拜见,正常人会怎么做? 开门客呗! 所以张成用备好茶水,以贵客之礼接待了唐寅。 “唐兄之名,在下在你还未来京师之时便已经听说,将来两榜之中必有唐兄。所以……说实话,在下还真想不到,唐兄为何今要找上在下?” “张总编辑,唐某此来乃是送你一篇文章!” “喔?”张成用目光之中神采连连,像唐伯虎这样的有才之人,如果能为他写上一篇文章,他当然是乐意的,“唐兄可否让我先行一观?” 唐寅颇为自负,直接就把文章给展到他的面前。 张成用虽读书不行,但字还是认识的,文章一开头还好,后面则有所不同,仔细一瞧是奔着称赞太子去的: “……今太子博纳多容,海渟岳峙,学无常师,惟德所在;恩无所私,唯德所亲;观士察人,秋无失……太子所行,晏然休著,皆群下所常咏,诚不复须臣赞扬懿美……” 张成用看完抿起了嘴,看来殿下在天下士子心中的威望确实是渐提升,竟能叫人写出这样的麻文章,京师里夸赞殿下的人也到处都是,可说是深得人心了。 ……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锦衣卫千户语文入,老实跪在了太子面前。 “今天找你来,是要你办三件事。一、你派人去盯着寿宁伯和建昌伯,最好是能够在他们的府里进去人手。本要知道哪个晚上是哪个小妾在给他们暖房。” 语文有些桀骜不驯,但在太子面前他就是个乖宝宝,“是!属下谨遵殿下旨意!” “二、你去摸一摸,寿宁伯和建昌伯这些年侵占了多少民田,要有事件、期和数据。” “是。” “三……”朱厚照看向远方,幽幽的说:“暗中,替他们寻个仇人吧,要像你一样,不怕死的那种。” 语文再次深深叩头,但这次他不是说是,而是讲,“殿下若有不便之处,属下,愿替殿下行……不忍之事。” 他能讲出这句话,朱厚照没有料到。 语文等了会儿,却没等到太子说好还是不好。这让他心里有些打鼓。 太子殿下的心机妙算,当世无双。这种不说话,还是叫他害怕的……害怕自己说错话。 “你下去吧。” 这话更叫他不解了。 但语文心中本就已经害怕,于这句话更加不敢稍有违背,只能立马照做,多余的一句也没说。 直到出了东,他才长舒一口气,双掌一才发现已是有不少汗水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