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这个五百年后的灵魂,有的时候会忍不住杠它一下。 这之后一直讲到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三句讲得是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这句之后,刘健结束,“殿下,臣讲《大学》毕。” “好,先生辛苦了。” 这样,他退回原处,李东上前。 “臣李东进讲《论语》。” “好。” …… “臣谢迁进讲《中庸》。” “好。” …… “臣吴宽进讲《尚书》。” 朱厚照抬了抬眼皮,嘴角弯了起来笑眯了眼,呀,这是老人了呀。 “好。本,听吴先生讲!” 吴宽眉头忍不住一跳, 那他和刘健在御前和皇太子争了几句,说起来也是不止一次惹得太子不高兴了。但最后临走时,太子反而笑意盈盈的和他说话。当时他就觉得,似乎不妙。 现在怎么到我又兴奋了起来…… 这让吴大人预不很好。 其实《尚书》读起来更加拗口,要讲解的通俗也比较麻烦。但太子是第一次读书,依例是讲经不讲史,所以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就这样讲下去…… 在解释‘一戎衣天下大定’时,他说:武王伐纣,目的在于救万民于水火,故万民拥戴,一披兵甲,不待血刃,天下已然大定了。 必话一出,就听见朱厚照叫了他一声,“吴先生。” 除了最初的刘健那里,这是太子首次出声, “臣在。”吴宽抬手,也停了讲。 “刚刚刘先生讲,修身便能治国,治国便能平天下。这个武王应该是修身止于至善了吧。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他披甲,天下才能大定呢?照理说不应是他修了身,天下就大定吗?何需披甲?” 吴宽:“……” 这个时候,程政也抬起头望前看了一眼,他原来还在想,东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叫大名鼎鼎的匏庵先生(吴宽号)也这样谨慎小心,甚至重视得过了头, 现在一看,这问题可真是够刁钻, 那么多的人,那么重要的场合,那么难回答的问题,万一吴宽‘失了手’,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吴宽不知道皇太子会在哪里刁难他,但他知道可能会有这一茬,所以心理准备是有的, 强行安抚住越发加快的心跳,稍加思索解释说:“回禀殿下。一人修身会化及一家之人,一家之人修身,会化及一国之人,一国之人修身会化及天下之人。如此,天下人都肯修身,自然天下大定。但天下也有那不肯修身之人,只能兵戎相见。可最后为何武王赢了,而不是纣王赢了,便是因为武王修身止于至善,若修身不至于至善,天下便不可安定,即便纣王赢了这一次,最终也还是要输的。这其中道理十分深邃,须慢慢体会。臣这样解释,不知殿下明白了没有?” 朱厚照说道:“那么就是说仅仅修身还是不够的,像是鞑靼人,咱们这一屋子的人修身到至善,他还是要打我们。若是兵戎相见的时候打不赢,咱们活都活不了,还去哪里修身呢?” “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因而朝中有远见的大臣也会上疏谏言要整修边防,以备来犯之敌。” 朱厚照点点头,“嗯,吴先生说的对。仅仅修身确实是不够的。照吴先生的意思,看来本往后所学也要加上一些兵法军事才行。” 这话说得吴宽心头大惊,开什么玩笑呢!太子学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改?你还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我说的有道理所以才改!这不是要命吗! 再说了,这帮文人哪怕让改,也断然不会加上兵法军事!以后学成一武皇帝,动不动就要御驾亲征那还不把人给折腾死了? “殿下不可!”吴宽哀嚎呼叫,直接退后两步跪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凌厉的太子 “怎么不可?”朱厚照接上追问。 吴宽现在说话是会很小心了,所以心里头的力也极大。 尤其今是东出阁讲学的首,场合更加不一般。 “古人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殿下初次出阁读书,理应以圣人之学为要,慈悲济世、仁厚民。若轻言战端,则百姓祸于战,国家亦会衰败危亡!因而殿下旨意,臣万不敢接!” 朱厚照抬了眼,向排列两边的大臣问去,“你们呢?你们也认为本不该学习兵法军事?不该学习战阵列兵?” “启禀殿下!”看了半天的程政忍不住了,他跳出来回答说:“臣亦认同吴大人所言,殿下如今尚年幼,正式启蒙读书之时。况且,自古皆是上马得天下,下马治天下,我大明朝已历七帝,传承百年,殿下更应该学的是如何治天下!” “且,臣有一言进谏殿下。” 朱厚照心中对这个人的行为早就有预料了,他也不慌,道:“你说。” “臣以为,殿下天资聪颖,实属罕见。不过古来圣贤之书,大道自在其中。殿下初学,哪怕懂一句,也通不了全文,即使学得一理,也无法融会贯通。但殿下轻浮行事,诘问大臣,以刁钻之话术堵群臣之众口。”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已经有些震惊了。到底还是要程政啊。 “……臣子们若是惹了殿下不快,撤职贬黜都是上恩,可殿下您安定不了心神,难以领会圣人之学,这才是真正的坏事啊!” 神童不愧神童。 朱厚照一眼扫过去,底下一群老头有许多都暗中点头,看起来像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再看程政,他直着,拱着手,端得一副不畏死的忠臣模样! 这一军确实将得漂亮,直接给太子架在这里了。 朱厚照则笑了笑,“程先生。” “微臣在。” “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程政老实回答。 “老师教授学生,学生不能提出问题吗?” 连续追问,程政气势再弱一分,“自然可以提问题。” 朱厚照继续笑意盈盈,“那吴先生刚刚的谏言,我是继续请教了各位先生的意见,还是就不答应他了?” 额……吴宽进了言,太子是没有就此否决的。 程政脸已经开始不对,但就刚刚发生的事,他只能如实回话。 “殿下,是在继续请教各位大人的意见。” “啪!”朱厚照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那本还在请教意见,你怎么张嘴就来,说我在诘问大臣?!” 皇太子发怒, 文华殿一众官员、宦官全都跪了下来。 “殿下息怒。” 程政则是一口浊气憋在口! 朱厚照故意落他的面子,就是要他! 这话暗含了两个陷阱。 其一,眼下在这文华殿只是请教一个问题,而且还在继续虚心求教,更没有一意孤行要做某事。这哪里是诘问了? 既然不是,那就是说你考虑到往太子和大臣的争斗,因那些说太子诘问大臣, 可那些事发生在深,你程政又不在场,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告诉你的? 说!有能耐你就说出口!是谁把自己和皇帝的奏对拿出来和人讲了! 这可是个忌讳,皇帝和你在里的说的话,你怎么能到处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这道理,殿之人都懂,遑论程政? 其二,既然你在背后说了,今又在文华殿这样表达了对太子的不,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在背后议论太子的不是? 这可不行,当面谏言和背后议论绝不是一个质。背后说普通人坏话都会为人不,更何况你们偷偷在一起议论太子? 这要是皇上,罪名就是毁谤朕躬! 而且只要一认,还要请你代谁和你说的!这是同!都跑不掉! 这就是程政憋着难受的缘由,他不能说,说了还连累吴宽。 关键时刻,是很看一个人的急智的,有太多人都有这个经验,就是一个问题如果心里不紧张、给时间思考是可以回答的很好的,但有力、又要马上作答则非常有考验。 程政也算是聪明的,他想到了皇太子话里的漏,就是那次因为王越而发的上谕。 所以他说:“微臣是看了陛下为国用人的上谕,进而有所得知。” 这话的意思是,上谕上记录了当君臣的对话。 朱厚照马上就跟他翻脸,严厉质问道:“那你说本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这话也是写在上谕之中的嘛?!” 程政心头轰然一声响,已然全是震惊! 殿里的人心里和明镜一样,他们肯定知道程政就是在背后和什么人讨论过了,否则刚入京城,如何能说出今这样的谏言? 只不过程政也聪明,没有跳入太子挖得大坑而已。 然而,事情到此又有反转,就是太子说的‘八岁孩童’那句话,这时候大臣们听到的话外之意是:程政背后不仅说了太子的坏话,而且太子知道。 这就没救了,帮都帮不了。 程政则已经了心,他是极高傲之人,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太子劈头盖脸的猛批。还和‘背后说人坏话’这样不道德的事沾上了关系。 所以说,力已经飙升了。 然而他思考的时间一长,刘瑾不干了, “程大人,这是文华殿,您跟前儿的是太子殿下。先前言语之中已对殿下有所不敬,如今殿下问话还不马上回禀?” 对,就是不敬。 这一节怎么也逃不过的。 因而程政只能跪下,“臣失态,请殿下恕罪。”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