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你去和人说,我想置办一所医学,用来招收一些贫家子弟,教授医术。这样可以为那些人寻一些谋生的路子,与此同时大夫多了,百姓看病也更加方便。” 张永一愣,“殿下,奴婢……” “你说。” “百姓无法看病的症结其实不在大夫的数量,而在于他们本就无钱医病。” “我知道。” “那殿下……”张永不理解了。 “这是为了李广。”朱厚照摩挲着手指,在殿里一边踱步,一边缓缓讲述,“我出微服,说是有错其实是也是讲得通的,汉成帝、宋徽宗的例子不假。不过我坚持出,主要是放松心情,次要则是为了犯错。” 秋云安静的在旁边负责泡茶,她快要喜上这种听太子将一切考虑在内的觉了。 “为了犯错?”张永皱起眉头。 “我那不是说,让刘瑾跪着是有用处?这用处就是让李广看到,本可能会倒向文官。不过这之后,他似乎没有什么动作,也算是比较沉得住气的了。所以我故意做些出格的举动,这之后闹得大些也好,这都没关系,我自有办法叫父皇不会惩罚我。到此刻,若是他还想活命,就该知道要来求我。因为他见识了我这张能言善辩的嘴……” 朱厚照指了指自己,“所以我到父皇的面前说他好,文臣就杀不了他。说他不好,他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而既然要求我,就要给他找一个理由。所以要你传播我想置办医学一事。这是一节,你先记住。” 张永听得心惊胆战! 他原以为太子出,就是想玩玩而已! 万没想到太子这背后的思量竟然如此之深! 每做一件事,除了表面的原因,必有第二层原因! “此外,我在乾清把自己出微服和为百姓做事强行划了等号,这是瞒不住聪明人的。所以也是表明东以百姓之事为大事的心迹,这聪明人,不能都给吴宽争取了去。这是其二。” 太子转身,比了个‘二’的剪刀手势。 “至于你说的,百姓无钱医病才是症结所在,这反而不用我们担心。” 张永又晕了,他觉得这明明才是最关键的啊,做不成的事儿您堂堂太子去费这个心? “这为何不用担心?” 朱厚照心道,张永这个人呢,正气是多一些的,但在聪明或者说摸透人心这一点上,多少还是差了刘瑾一点。 若是刘瑾,他不必这样解释这么多的。 “因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朝廷养着那么多大臣,多的是各科的状元榜眼探花,现在一件利国利民的事要办好却遇上困难,他们不要想办法的?” 原来如此! 张永听完心服口服,这一二三想得如此条理清晰。 太子殿下,实实的一时英主之象! 当然,朱厚照考虑的其实还有第四层,那就是这事儿其实很难。但此刻倒也不急,先放上一再说,眼前么主要还是收拾掉李广。 与此同时,按照朱厚照的建议,皇帝关于杨廷和的旨意也下来了,由左坊左中允一职调任山东青州府知府。 杨廷和家中接到圣旨的时候,他心情还好,他的家人懵了, 杨家怎么倒了这么个大霉? 第三十章 杨廷和之践行 文官制度自秦汉以来到明朝的时候,其实已经相对比较完善了。 朝廷会讲究南人官北,北人官南。就是说不要到自己的家乡去为官,杨廷和是四川人,安排在山东便是此道理。 同时,会讲究一点‘内外皆历’,就是京官也到地方去做一做,但是相对来说都是的各部部属堂官,他们多少有些为政经验,也悉大明的律法,适合往下派,培养培养。 然而在前途上,那是拍马也赶不上杨廷和这样的清。 杨廷和不仅是清,还是詹事府的官员,属于高级干部储备库,是那种太子每能见到、皇帝细想能说出名字的终极大佬! 不必觉得惊讶,许多人历史读多了,觉得侍郎嘛,只是个二把手,算不上什么官儿,上朝的时候说话还得往后靠一靠。 然而实际生活中,普通人见个县高官都难,这在古代也就是七品官。 所以在乌央乌央熬不出头的官员群体里,杨廷和绝对妥妥的大佬,传说中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虽然说只有六品,但在明代品级低但位置好是常见现象。 至于知府这个官,大体上来讲,要么是中央六部属官外放,要么是同知(知府下一级)升任,再或者就是平调。 杨廷和这样的情况属实不多。 但朱厚照没办法,部属堂官他实在是不悉,他更愿意将自己看重的人放出去历练历练。 而且他要慢慢改变这种风气,以后朝廷重要的职位一定要有地方主政经验。 知府是正四品官,掌一府之政,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以教养百姓,权力不可说不大,是真正的百姓父母官。 这个官儿任务繁重、面临情况复杂,没有一定的能力只会念几句‘之乎者也’是当不好的。 所以一定要挑选适当的官员任职,对官员本身也是一种锻炼。 这个意图,他心中是有了,只是不说,先做,先以‘为民做实事’的名头去忽悠, 人就是这样的,你要上来就大面积这么干,那谁也受不了。 你要慢慢的温水煮青蛙,那似乎又可以接受了,反正一个两个的也犯不着和太子顶牛, 之后再提拔官员时,故意选择那些有地方主政经验的重用, 诶?你猜这么着,大家又会掉转方向,觉得去地方为官好了。 所以说,这世间事啊,有时候也玄妙。 传旨的宦官走了之后, 杨府里头的刚刚十岁的杨慎还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有些不开心。 父亲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只是吩咐管家:“收拾东西,择出发吧。” “是,老爷。” 杨慎仰着脑袋看着父亲,他的头顶扎了一个土包,可可的,“父亲,咱们要去哪儿?” “去青州。路上要花费许多天的时间,你去找几本书带着,为父正好教导你几。” 不多时, 安静忙碌的杨府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 原本杨廷和都在屋里待着,但今却怎么也坐不住,这是人生的重大关口了。 到过山顶的人可能会泰然处之,向上爬的则杂念太多。 于是在屋外这么一晃悠,正好瞧见张天瑞拎了一壶酒出现。 “文祥先生?!”杨廷和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张天瑞竟会上门。 “我想着同僚一场,怎么也要上门为介夫送行,应该不会觉得我过于唐突吧?” 杨廷和赶紧邀人进门,“文祥先生哪里的话。我这是离京,不是升任。这时候愿意上门,何来唐突之说?” 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他从太子府被撵走,这是弃用的表现。 自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就是杨廷和自己也没想到,一向平淡往的张天瑞会在这样的时刻出现。 路遥知马力久见人心,说的便是如此了。 “文祥先生身体好了?” “基本好了,我准备明去拜见殿下。” 说起殿下,杨廷和的心中是百般滋味。 张天瑞也是个知之人,拎起酒壶就开始倒酒,“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介夫,这个时候就不要多想啦。文才如李太白也有失意之时。”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杨廷和默念着这句诗,随后一饮而尽, 接着盯着杯底说:“此次转任地方,我个人是没什么怨言的。只不过太子贤名盛,古来罕见,心中实在是有些舍不得。以后文祥先生倒是可以领会。” “我?”张天瑞笑得坦然,也有苦涩和无奈,因为太子不是很欣赏他,“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大约也提不动刀了。” 他说的是陆游的《金错刀行》: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原本说的是豪放之气,到他嘴里一点力量也没有了。 杨廷和也能觉到张天瑞心志已枯。 原本倒也没什么,但今张天瑞愿意上门践行……按照君子以诚往的格,有些话他也不吐不快了。 “文祥先生,觉得太子如何?” “忠厚仁义、孝顺明理,将来或可成为昭皇帝(明仁宗)那样的仁德君主。” 杨廷和几杯酒下肚,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是德。才呢?” 张天瑞不解,“才?介夫此言何意?” 杨廷和心中有一份叹,缘由就是太子之才,“东出阁讲学疏,可见殿下把握朝政之微妙,与詹事府吴大人决意相争,可见殿下才思之捷。再有罚刘瑾时的狠决,护张永时的果敢,如此气山河之势,分明就是英主、圣君之气象!” “听说……是听说了些,有功不尽归于上,有过不皆诿于下。闻所未闻呐。”张天瑞摇着头说话,语气里是赞叹。 话头对得上,杨廷和便更为起劲,“更为关键的是,殿下是教他什么,学什么。王鏊王大人,教了一句‘为人君,止于仁’,殿下便救下两名女,再教一句‘民心不可违’,殿下又坚持以百姓之事为大事。” “孩子嘛,总归是教什么学什么。” “是了!就是教什么学什么。”杨廷和一拍桌子,忽然起身作揖,“往后你身处东,还望辅殿下以正道,此后我大明亦必可重现仁宣盛景!咱们碰到这样一个明主,何须灰心丧气?所谓待时而动,介夫以为,如今正是你我等待的时机。” 说白了就是八个字:得遇明主,施展抱负! 张天瑞被说的心,他其实是准备退休的人。 但现在似乎又有些意气风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这样杨廷和心中也舒坦一些,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