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让裴祤宁十选一的时候,周时聿就不动声地把选择权给了裴祤宁,是她聪明地走在了他既定的这条路上,没有让他失望。 甚至,觉醒和反击,都比他预计的早了很多。 裴祤宁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 如果自己现在在做一个让裴靳进来的局,那周时聿做的更早,更深。 她早就是这场游戏的局中人,万般幸好的是,她做了正确的选择。 一直旁听没说话的老爷子这时慢慢鼓了掌,“时聿这一堂人心的课上得好,宁宁,人心难测,爷爷和你爸爸都吃过亏,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个道理,保护好自己。” 裴祤宁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我会的。” 正说着,老爷子的主治医生敲门进来,“裴小姐,董事长。” 裴祤宁给周时聿介绍了这位相的医生,而后问他,“怎么样,他们来找过你没有?” 医生点头,“来问过我董事长的情况,醒过来的可能,以及各种预后。” 裴祤宁:“你都按我教的回复的吗?” “是。” “知道了,辛苦你。” 医生离开后,裴祤宁看着爷爷和周时聿,忽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笑了笑。 老爷子到底经历过,早没了当年的错愕,如今有的只剩淡然。 最多,也还是一声惋惜。 之后,裴祤宁连着在医院待了三天都没面,没让周时聿来,公司的事也都暂时搁置。 与其说是搁置,不如说是放手扔了最大的鱼饵。 而她要做的,只是等着看会不会有鱼因此上钩。 看那道深藏在海里的暗浪,最终会不会卷到自己身上。 没有面的第三天夜里,林蔚发来消息告诉裴祤宁,公司董事局要求明天召开紧急会议,要求裴祤宁必须出席。 裴祤宁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好似等到了一个最终的答案,没有太震惊,也没有太难过。 也许是经过了时间的缓冲,也许是做足了充分的心理预期,当结果来临,她反倒松了口气。 “爷爷,我明天要去一趟公司。”医院里,裴祤宁轻轻告诉老爷子。 裴祖望嗯了声,可能还是不放心,“要爷爷陪你去吗?” 裴祤宁摇摇头,给他掖了掖被子,“您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您出院。” - 离开医院已经是深夜零点后。 裴祤宁给周时聿打了个电话,“你睡了吗?” “没有。” 裴祤宁沉默了会,鼻子,“我想见你。” 周时聿没有问原因,“五分钟,我来接你。” “好。” 说不出来这一刻是什么心情,其实裴祤宁并不害怕,对各种结果都做了心理准备。 只是她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她从未想过,到最高位置的代价,是自己曾经视作最亲的人站到了自己的对面。 挂了电话,裴祤宁的视线无意间落到屏幕上。 已过凌晨,时期显示11月4号。 是巧合吗。 还是命运的暗示呢。 所有的不幸都要与这个数字有关。 周时聿的车很快到了医院,他下车给裴祤宁套上外套,“怎么站在风口。” 虽然之前在病房里说了住到一起的话,可后来知道是场戏,周时聿便没再提。 可现在裴祤宁却主动说:“我今晚能不能住你那。” 周时聿:“……” 裴祤宁笑了笑,“他们通知我回去开会了。”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周时聿比谁都明白。 裴祤宁又说:“我今晚不想一个人。” 她抱住周时聿,“能不能陪陪我。” 周时聿没有说多余的话,帮她拢了拢衣领后,带她回了家。 这一晚,裴祤宁靠在周时聿的怀里入睡,夜似乎格外漫长,她闭着眼,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却始终无法遂愿。 后半夜不知道几点,周时聿似有直觉突然醒来,发现怀里空空的,裴祤宁不在上。 他喊了声,“宁宁?” 无人回应。 周时聿掀开被子下,看到卫生间有微弱的光亮从紧闭的门传来,隐约有水的声音。 他走过去,轻轻推开门。 裴祤宁站在洗手台前,冲洗着自己的手。 周时聿没说话,等她洗完正要开口,却发现她又按了洗手,成泡,再冲洗,好像被走了意识,站在那一遍遍重复着洗手的动作。 周时聿知道她强迫症又发作了,上前抱住她,“宁宁。” 裴祤宁还想挣扎,却被周时聿按在怀里不能动。 “别洗了。”周时聿轻声安抚她,“很干净了宁宁。” 裴祤宁被按住,头埋在周时聿怀里,很久很久才好像冷静了些,低声说:“今天是4号,我是不是又要失去一个家人。” 她顿了顿,抬眸问:“我洗6次手,洗6次澡,喝6杯水,做很多与6有关的事,能改变最后的结果吗?” 周时聿听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6在裴祤宁心里是可以改变结局的数字。 “为什么一定是6?” 持久的沉默。 空气安静沉重,能听到洗手台滴落下来的水滴。 裴祤宁眼泛着红,回忆如袭来,她沉浸在过往里自责,很长一段时间才撕开那道裂口,呢喃自语:“因为,如果当年不是我坚持要去滑雪,如果我爸听我妈的话6号才出发,车祸就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失去他们。” 周时聿:“……” 周时聿倏地便想起裴祤宁父母的忌是4号。 他们是在4号出的事。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10月4号的航班去南亚时,裴祤宁有些奇怪的抗拒。 她抗拒4,却偏6。 后知后觉的,周时聿好像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 裴祤宁作为车祸里唯一幸存的,被父母保护下来的人,一定知道父母当初在时间上的更改,甚至她曾经为能多玩两天开心过,却没想到这提前的两天成了一生的噩梦。 在她的认知里,4是噩梦的源,而6是希望,是可以改变不幸的幻想。 她固执地要亲自己6次,买6个钱夹,6个一组的文件夹,带6的酒店房号,6个行李箱,所有生活里不经意的与6有关的细节…… 她沉浸式地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希望的世界里,不过是在逃避记忆里的伤害。 周时聿终于明白了裴祤宁强迫症的源所在。 是父母,是她最的人,是她无法释怀的愧疚。 而如今,亲情的再次割裂,让裴祤宁再度陷入那种悲伤里。 “这不怪你。”突然的真相让周时聿不知道该怎么安裴祤宁,“宁宁,无论裴靳会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 裴祤宁明白。 可她终究无法释怀这一切。 她虽然并不知道十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但她清楚地记得,车祸发生后,裴靳是怎么安她的。 裴靳说:“宁宁,以后遇到事情了找哥哥,哥哥会像爸爸一样保护你。” 那时裴祤宁13岁,裴靳20岁,已经是大人模样。 裴祤宁曾经真挚地将他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曾经将他视作除了爷爷外最亲的人,因为失去父母,她将仅剩的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可人心最终敌不过人,敌不过贪婪,敌不过望。 她很难过,但更多的是失望。 “周时聿。”裴祤宁抬起头,看着面前男人的脸,“你会离开我吗?” “想什么。”周时聿在她额上亲了下,努力哄她,“等了十年才等到的女朋友,我还要花很多个十年去,怎么可能离开。” 顿了顿,“倒是我怕你哪天一个不乐意离开我。” 裴祤宁承认被温暖到,很轻地弯了弯,低头呼出口长气,“去睡吧,我没事。” 两人重新返回上,裴祤宁很安心地躺在周时聿怀里,周时聿也抱着她。 明明是亲密无间的距离,彼此却毫无逾矩的心思,单纯地拥在一起,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等着太再升起时,属于裴祤宁的那个新世界。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