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陵在想什么,邵同奚自然也明白的。他们都曾在外和各各样的人打道,又与二爷结这么久,都是人。 当然,贺陵的话提醒了他,邵同奚想了半晌,又扬眉道:“那她这段时间总不能都自己一个人吧,姑娘家一个多危险啊,你觉得送她离开就万事大吉了?” 贺陵哑口无声。 见贺陵被噎住,邵同奚才笑起来,看向柔兰哄道:“你就跟我回去,在我府上待一段时间如何?我这里虽比不上二爷,在永州却也还算可以,左右你无处可去,便先在我身边待着怎么样?” 贺陵:“你这拐骗人家二爷的小姑娘……” “她这不是都跑了吗,”邵同奚正义凌然,“在事情安定下来之前,她跟在我身边,总归不会受危险吧?” 于是贺陵不再说话了。 邵同奚这才目光灼灼地看向柔兰。 但柔兰并不想和他走。 在她看来,他们与二爷是一伙的人,她现在不想轻易相信他们。 那娇娇的姑娘眼眸微红,显然是哭过了。邵同奚直勾勾瞅着,心都要化了。 下一秒,却听见她的声音。 “我不和你走。”柔兰摇头。 谁知道他会不会表面上这样说,实际言而无信,将她带到二爷身边去。 邵同奚心中那叫一个焦急,“我不会把你带去……” 说到这儿,也知道不对,忽的收了声。 也确实,他和贺陵现在的立场都很奇怪,难怪她不信。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本应该帮二爷将她抓回去的。 可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么不是。 他很早便喜这个小姑娘了,刚好如今她要跑,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跑哪里都危险,他帮她一把,也算是保护她,也没有对不起二爷,两边都不得罪。 贺陵早就预料到柔兰会这样说,见状,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不远处,又有马蹄的喧嚣声逐渐近,那些士兵竟是朝这里搜寻而来了。 时间紧迫,不能再犹豫了。 邵同奚电光火石间,灵光一现,试探道:“小丫鬟,我记得你会医是不是?我家最近正在寻大夫,我爹前几病了,请来的郎中总治不好,你跟我回去看一看,这总可以吧?” 柔兰怔了。 她已许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两个字了,上一次用医,还是祝老太太的寿宴上,祝三小姐晕倒的时候。 她犹记得那,是二爷替她解的围。 那时所有人都在拦她,却是二爷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解了她的困境。她那时愣怔之下,来不及深想,之后便也将这件事情忘了。 如今时过境迁,她与二爷之间却成了这样。 柔兰心中涌起一阵阵的酸涩,鼻子堵起来,说话也带了鼻音。 “令尊的病情,是真的吗?”她迟疑了下。 她不得不确认,毕竟这邵同奚素来笑嘻嘻的,科打诨没个正经,谁也不知道他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邵同奚见她松了口,连忙郑重道:“自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拿父亲的事情开玩笑。” “那好。”柔兰点点头。 左右她这段时间,是不能轻易面了,既然有人用的到她,她自然相帮。 小姑娘合膝坐在坐榻上,看上去柔软得像团云,身上浮动着若有似无的茉莉的香气,垂着眼,纵然脸上没什么生动表情,却也极动人。 贺陵有些讶异,看向邵同奚:“那你不去看二爷了?” 邵同奚尴尬地摸摸鼻子:“那就……不去了吧……” “见忘友。”贺陵摇头斥了句。他看向那些士兵的方向,扫了四周一圈。 这里有些荒凉,虽然有店面,但是不多。那些士兵快过来了,现在短短这些时间,怕是难找到其他的马车。 贺陵对邵同奚道,“马给我吧,你和柔兰乘我的马车回去。” 旁边的阿福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出声道:“可是公子,我们此行去探望二爷,突然换了马车,只驾马去,二爷定会发觉不对的。” 他现在也是明白了,看来自家公子和邵公子是不打算帮着二爷把这丫头带回去了。 可瞒的毕竟是二爷啊。阿福看傻了眼。 “无妨,等快到了再找一辆马车就行,到时候就说马车坏了。”贺陵随意道。 邵同奚点头,“行。” * 车夫驾着马车,带邵同奚与柔兰等人踏上回东溪的路。 因为贺家的马车外面有悬挂身份的标识,因此一路上都没有受到阻拦。 从始至终,柔兰都趴在窗边,剔透的瞳仁映着天光,怔怔出神。不知是不是被风吹了眼,眼睛总是红红的,像只兔子。 邵同奚哪舍得看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掉眼泪,更是怜惜,“别哭了,你是不是饿了?一会儿带你去酒楼吃东西。” 柔兰摇摇头,还是不吭声。 “你为什么要逃啊?”邵同奚又问她,试探道,“是不是二爷欺负你了。” 柔兰现在最怕听见这两个字。 她眸中浮起无措,猛地看向他。 那眼神看的邵同奚怕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这一路上,这小姑娘都坐的离他远远的,可偏生车厢里那股属于女儿家的茉莉的香气却萦绕在鼻尖,邵同奚看了她半晌,撑起下巴,开始羡慕二爷好福气。 他说是连花丛,可也没见过像她这样标志的美人。 二爷不近女,第一次却能得到这样的美人在怀。 在二爷身边伺候这么久,生得这副模样,又娇滴滴的讨人喜,说不准承。 他只稍稍想一想,若是换作他,能听她情动间唤一声名字,便浑身都觉,当真应了一句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邵同奚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既然要逃,愿不愿意跟我啊?” * 贺陵到祝辞所在的宅子时,已是傍晚。 他换乘了一辆马车,弃了原先的马匹,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宅子。 这所宅子奢华不在明处,表面上看去与一般大宅并无区别,可仔细看了,便能发觉连房檐用的瓦片都是上好的琉璃瓦。 贺陵下了马车,原本守在大门外的婢女便过来伺候。 居然是两个极貌美的婢女。但说是婢女,其实并不像,因为没有穿着婢女的服饰,倒像是伺候人的近身侍妾,都是风情万种的美人。 “谁让你们在这里的?”贺陵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看向她们。 其中一个女子声音含着委屈,低低道:“回贺公子,我们是太子殿下派来伺候二爷的,只是二爷……” 话没有说完,贺陵已经明白了。 他了然地笑起来,和阿福对视一眼,整肃了仪容,才迈进宅子。 进去大堂的时候,空气一片肃穆。 太子坐在右位上,神态思索,似正与旁边的人谈论着什么。 旁边的椅上,容貌俊美的男人一袭墨竹衣袍,一贯温润的脸上却无笑意,半垂着的眼睑下,眸略暗,手中漫不经心握一琉璃杯盏,正在把玩。 因他身着墨衣袍,黑与白的衬托下,便显得那双如玉修长的手愈发的白,慢悠悠转着杯盏的动作间,骨节分明,青筋微。 光是看这副模样,便知他心情并不好。 相比较长期处于高位,神态威重不怒自威的太子,他看起来竟是比太子更要令人惧怕。 贺陵看见祝辞第一眼,便直愣了好久,心中震惊。 他来的路上其实料想到二爷心情会不好,但是没想到二爷竟……竟如同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一样,反差这样大。 像是…… 那小姑娘不在他身边了,那往温雅随和的觉,便几乎然无存了? 贺陵惊骇之下,开始动摇方才自己放柔兰走的决定。 贺陵收神,朝着太子拱手行礼,“贺陵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神情有些疲累,随意回手,“免了免了。” 旁边的祝辞并没有抬眼。 贺陵恭敬审慎地一弯,问道:“殿下,贺某来的时候,看见了临郡街上的士兵,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太子眉心,叹息道:“二爷丢了个人。” “丢了个人?”贺陵佯装惊讶,想要继续询问。 他前半句话才堪堪说完。 下一刻,那坐在椅上,原本漠不关心,正把玩着手中杯盏的墨衣男人,忽然掀起眼皮,淡淡朝他看了过来。 男人的目光不带情,漆黑而锐利,像是能穿透人的内心,直刺心脏。 俗话说得好,有时候刻意伪装,反倒不自然了。 贺陵被祝辞这一眼看得背后汗都要立起来,登时明白过来。 二爷如此锐,稍有不对便会看出,刚刚这一眼,怕是已经开始对他疑心了。 贺陵立即开始后悔。 他真是糊涂了! 早知道就该把柔兰那丫头带回来的!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