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修仙从不为灵合归天,为的只是变强,能守护想守护的人,这样一来,用什么样的方式,走什么道,就本不重要了。 宴高寒是个非常腐朽固守的剑修,当然了,剑修若是不固执,也很难得道。 他被宴无心的话刺到,又想起自己和自己的夫人,曾经险些死自己的女儿,就心中愧疚难言,再不知说什么好。 便说道:“能记住……也是好的,水云,来吧,再同我对上几招,我将我的本命绝技教给你。” 宴闻言震惊地看向宴高寒,本命剑招教给她,自然是要她记下,保命。 但是修士有多么注重自己的绝技,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有些人甚至为求一剑孤绝而杀杀子证道。 宴在宴高寒眼中看到了山崩一般沉重的舐犊之情,宴一时间呼不畅,扔下了剑,时隔多年,再一次扎进宴高寒怀中。 “父亲……”宴轻声叫,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 宴高寒叹息一声,摸了摸宴头顶,总是皱得深重的眉心松开。 其他的或许都是假的,但是伏天岚和宴高寒对宴的和在意,哪怕夹杂了许多迫执拗,甚至是独裁,可却从未掺假。 宴没学宴高寒的本命剑招,而是要了一堆灵石出了侍剑院。 其实宴自己也不是没有绝技的,只是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连尹玉宸也没来得及说。 更没有在任何人面前使过,因为用不上。 世人皆知她绝技是湮灵,其实宴的绝技,是能够将他人的绝技复刻,再以对方的矛,破对方的盾。 她给这个绝技取名为“鱼目”,当然指的不是小那俩白惨惨的眼珠子。而是取个鱼目混珠之意。 这绝技说起来有些卑鄙,比一打起来就把对方的灵力给浇没了还要氓。 宴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干这种缺德事儿。 到处要钱之后宴凑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足以单开一个小宗门的灵石,然后才回了天院。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待了几天,看书,专心致志地看书。 她的天院被她了个传送阵,直通藏书阁。 不过宴这次和往常不一样,她这次不光是看书,或者说看书变强不是唯一的目的,她在等。 等尹玉宸回到魔域后安稳下来,联系她。 宴等得并不心焦,她对尹玉宸有绝对的信心,他都能从魔域的天坑,从坠落魔窟的这条死路走回她面前,他怎么舍得再离开自己? 于是回山第十天,宴在藏书阁凭栏而立,正用灵力哗啦啦翻阅眼前的书本的时候,脑中天涯骨,突然传来了一声息。 这声音最开始很轻,而后越来越剧烈,宴的心跟着声音越跳越快。 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大,最后听到尹玉宸叫道:“姐姐。” 宴静如止水的心宛若滴落了一滴水滴,徐徐开层层涟漪。 她面前摊开翻动的书本一顿,柔顺落到了宴手中。 此时正是六月末,人间盛夏。 今年的外门大比已经结束,内门大比明开始,友臣便是趁着这个时机,搜遍弟子们身上是否被种下魔种。 山中不知何时也有了凡物,蝉鸣声嘶力竭。 宴听着脑中叫了姐姐之后就再不说话的尹玉宸,听到顺着天涯骨传来的,忽远忽近的厮杀声和魔物吼叫。 宴没有去过魔域,没见过魔域天坑,连魔窟也没真的掉下去过,她无法通过厮杀声,想象出尹玉宸身处怎样的环境。 但她想,尹玉宸现在定然是本相,他的本相那么美,就算是浑身染血,身处在一片血海尸山,也只会更他的秾丽。 宴只是想象,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姐姐,”厮杀声远了,尹玉宸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在听吗?” “嗯。”宴声音发紧地回应了一声,问道:“你现在……穿着什么颜的衣袍?” 尹玉宸:“……玄。”但因为侵透了鲜血,变成了殷红。 诚如宴所想,他现在就是个血人,他才结束了一轮厮杀,正是站在一堆魔兽魔灵的尸山之上,和宴说话。 宴闭眼想象了一下,画面有些不堪入目。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障了,现在听到尹玉宸的声音,却在想他的玄衣袍被血染透,贴在身上的样子。 那正道修士都会不齿的妖魔肆意之姿,若是尹玉宸做来,定比那些魅魔好看得多。 “怎么了?”尹玉宸没听到宴说话,倒是听到她呼变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下巴下的血,抬手一把抓住一个朝着他扑来的魔兽,手指一用力,便将魔兽喉骨捏碎。 魔兽连声音都没能传出来,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尹玉宸脚边。 他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脚下是成山的尸体,尸体死相极其难看,他的长袍和身体都在滴滴答答淌血,眼中也像是浸泡了血一样的猩红可怖。 他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怪物,仿佛和他脚下的尸山生长在一起。 只有一半血迹少些的侧脸,出些许惨白的皮肤,能勉强将他冶丽的眉目看个大概。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魔,谁见了都会胆寒忌惮的摧魂境魔灵。 可是和他通过天涯骨通话的正道仙子,却在肖想他这身血衣下的身体。 尹玉宸问宴:“姐姐,你在想什么?” 宴有些心虚但坦诚道:“想你。” “想我什么?”尹玉宸时常觉得,宴如果和他别调换,易地而处,他未必能招架得住她。 “就想你的玄衣袍。”宴咳了一声说:“你已经平安回去了,别急着去探听什么,我们慢慢来。” 尹玉宸轻笑一声,平安回魔域天坑,这句话其实有歧义。 魔域天坑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他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在玩命。 说话间,他又纵身一跃,到了一个魔灵的头顶,而后抬手,自魔灵心口掏了一把,便抓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不会跳动的心。 尹玉宸把这心捏碎,涌出的黑红之气,便顺着他的身体环绕,没入了他体内。 他的眼睛更红,表情却是享受,说道:“姐姐,我很‘安全’,放心,我不急,我只是想你。” 他其实急死了,任谁被自己喜的人拨到这种程度,还本干不了什么实事儿,都会疯的。 尹玉宸急死了,都开始对那些有主的高阶魔灵动手了,他很快就会被大魔注意到。 不过这一步早晚要走,他也不怕什么,反正他的天魄,在宴那里,他可以伪装被其他的大魔控制。 “姐姐,我好想你,”尹玉宸说:“你这次回山,没有见我师尊吧?” 宴一时间被他这个“师尊”给说得愣了下,而后知道他说得是荆羽,立刻笑了。 “没。” 宴趴在栏杆上,整个人似是要乘风而飞一般,说:“我没见他,你不用吃味了。” 尹玉宸又笑出声,然后看着对面来的几个高阶魔灵,微微后退一点。 对宴说:“真想快点见到姐姐,下次见面,我肯定能给姐姐惊喜!” 宴闻言呼都滞了下,刚想问:“能现真身吗?能做吗?” 就听尹玉宸道:“姐姐,我现在有点忙,晚点找你,告诉你一些事。” 宴还没等回答,就听到尹玉宸那边传来一阵十分瘆人的嘶吼声,裹挟着令人醒神心惊的疯狂。 宴没敢再叫尹玉宸,知道他肯定又去玩命了。 月下宴长发和长袍随风轻动,周身时不时环绕过银光,是她不小心的灵力。也是她起伏不定的心绪。 宴把自己像个咸菜干儿一样挂栏杆上,深刻地反省了下自己。 太卑劣了。 尹玉宸每天都在危险之中,还都是为了她,可她只想着和他亲热,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她怎么这么急! 她难不成有做魔的潜质吗? 宴反省到半夜,才回到了自己的天院,打坐定不下心,就只好去院子里,从储物袋拿出五花八门的武器,挨着个的练起来。 她的境界只差一点,便能到达凡境巅峰。 凡境之后一步一个小天地,宴积累是够的,却总是差点心境。 她不知疲倦地修炼,引周遭灵力一遍遍冲刷经脉,还能一心二用,一心三用地回想看的书中的内容。 然后天快亮的时候,尹玉宸再次在宴的脑中出声。 “姐姐,”尹玉宸说:“你没睡吧。” 宴想说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睡过,但是不舍得说废话,只说:“没睡,在等你。” 尹玉宸就在那边笑起来,他现在半个身体都被劈开了,心肝脾肺都能眼看到,全都是黑的,黑透了。 那几个魔灵不好对付,但一个也没跑得了。 他的魔气自动修复着他的身体,这种疼痛比受伤还要疼上千百倍。 但他竟然还能旁若无人地和宴调情,“姐姐,你这么想我,让我怎么安心在魔域修炼。” “那就不修炼。”宴说:“姐姐带你逃。” 尹玉宸笑得特别好听,低低哑哑的,宴听出了虚弱。 问他:“你是不是受伤了,伤了哪里?” 尹玉宸低头,看着自己断掉的大腿以下,也在修复,他觉得不好说,因为自己现在像个烂抹布。 “就……伤到了一点脸。”尹玉宸故意问宴:“姐姐会介意我变成了丑八怪吗?” 宴连停顿都没有地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 尹玉宸顿时就觉得自己不疼了,他对宴说:“姐姐,我设法用留影拿到了魔神的样貌。” “你可以按照他的样貌,找到他是谁。” “不过我不太想给姐姐,”尹玉宸说。 “为什么?”宴问。 “因为魔神的模样,姐姐应该特别喜。”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