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女间,真的有这般要好的朋友吗? 荆羽进了宴的屋子,门干脆就没关,他进屋一看,两个人并排在上躺着呢。 都睡得很沉,没有亲密举动,手臂都不曾相触。 可他们散落的发丝在一处,乌黑缭,难分你我,像碰翻了磨盘同时浸染了两幅画,只是看上去,就让荆羽,生出一种他们再也难以拆解的莫名觉。 荆羽微微蹙眉,心口中缓慢地生出一股滞涩的酸痛。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前,越过宴,直接伸手去抱尹玉宸。 尹玉宸在身体腾空的瞬间就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鲛纱覆着,但是荆羽毫无障碍地在他眼中看到了,似被到绝境的猛兽般的攻击。 不过等他清醒过来就连忙挣扎着下地,跪在了荆羽的面前,声音有些发哑地叫了一声:“师尊……” “怎么不回羿光院?”荆羽话中没有责备,只是例行询问,他听了今天其他和尹玉宸同行的弟子说了尹玉宸处理山下村民的事情,可还没亲耳听到尹玉宸跟他报告呢。 他处理得很好,怕是那些村民再也不敢造次了,荆羽纳闷尹玉宸怎么不来跟他邀功? “对不起师尊,”尹玉宸跪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被荆羽给抱下的,浑身别扭的快拧成麻绳儿了。 “我今……有些受惊,晚些的时候浑浑噩噩睡着了……师叔她应该是见我睡得沉,这才没有叫醒我。” 他说得含糊,但他现在这副样子,确实像是被惊吓过后发青的面。 荆羽本来也没怪罪的意思,他再怎么觉得尹玉宸和宴之间这些天奇怪,尤其是宴,变化太大,还会“仗势欺人”了。 可他连“罚灵”都请来看过了,确实看不出异样,荆羽不允许自己纠结在这种事情上。 “你同为师回羿光院,为师为你检查下。” 尹玉宸跟在荆羽后面走,临近子时,龙牙山上灵气浓郁更胜过白天,石阶上灵雾缭绕,宛若仙境。 荆羽走在前面,法衣一身素白,尹玉宸跟在他身后,这会儿是真的没有什么鬼心思,他今天确实力不济…… 等到两个人回到羿光院,荆羽上手给尹玉宸检查的时候,才震惊地问:“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会丢了半魄!” 人有三魂七魄,尹玉宸丢了其中天魂半魄,这种事情在凡人身上尚且说得过去,可尹玉宸好歹是个破妄境的修士。 尹玉宸一脸茫抬头,“我今天……有个人要用镐子刨我,我又不能和他们动手,有点被吓着了……” 荆羽又探了一下,这才无奈确认:“你下了次山,就丢了半魄,还是被个凡人吓的?” 尹玉宸低头不说话,鲛纱下垂着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来为你招魂试试……” 荆羽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就没见过这么“娇弱”的修士。 他双手快速结印,很快一个招魂小阵,就拢在了尹玉宸头顶。 荆羽是知道今天山下发生了什么的。 尹玉宸没动手,也没跟人吵架,只对那些愚民说,他代表衡珏派来最后一次,如果这群人再得寸进尺,他们就把内门之中关押的物都镇在山脚。 据荆羽派去的其他人来报,尹玉宸当时原话说:“物都是窃天时存在,它们所在的地方向来寸草不生,而且会窃取凡人生机,不出几十年,你们村里必将老人体弱多病,生下的孩子也畸形智障,青壮年戾气十足,甚至连豢养的牲畜都会撕咬凡人。” 这些当然都是真的,这些生存在龙牙山脚下的村民不受祟修侵扰,但不代表其他地方的人也能受衡珏派这样的大仙门庇佑。 凡间祟害人的事情屡见不鲜,正因为是真的,那些愚民们听了之后才会害怕。 他们世代在仙山下接受庇护,享受外溢的灵气沁润,村中长寿的老人比比皆是,孩童更是健康非常,蓄养的牲畜也膘肥体壮情温顺。 只不过升米恩斗米仇,他们得了好处,又知道了修士和凡人计较动手,有损道心,不利于大道,这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越来越过分,甚至被驱赶还敢和修士动手。 当时尹玉宸说了要把物震在山脚下,毁了这一份世代传承的“福气”,这群村民其中一部分害怕当场妥协,一部分直接疯了上来就要和修士拼命。 尹玉宸并没有如他和宴说的那样跑掉,而是不闪不避,着那群人的稿子锄头冷冷道:“天道不许修士伤人,恐损道心,但允许修士复仇了结尘怨,今你们若胆敢伤我,我明就顺应天意,去屠尽你们一家老小。” 恶人自有恶人磨,当时那些锄头稿子,挥到尹玉宸面前,都急急转了方向,只有一个稿把儿砸在了尹玉宸抬起来格挡头部的手臂上,砸青了他的手腕。 那个人当场就吓得险些失,跪在地上给尹玉宸连连扣头求饶。尹玉宸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也不用威外放,笑一下,这些人就肝胆俱裂了。 当然不是他有什么霸气,而是恶人知道恶人真正的样子。他们惹不起尹玉宸这样的人,更疑惑为什么这样的人看着分明就是修,却能在仙山。 反正这件困扰了仙山内外门多年的烂事儿,被尹玉宸动动嘴皮子暂时解决掉,后续怎么办,这些人还敢不敢卷土重来,没人知道,反正到时候不行就故技重施。 跟着尹玉宸去的那些内门弟子,一个个一趟就对他五体投地,因为常年在那些愚民那里受气,尹玉宸就算行为言语极端,那些弟子也不觉得他过于狠毒,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没少在荆羽的面前夸奖尹玉宸,但无论如何,荆羽怎么听着当时情况,也想不到,被砸了一下,他小徒弟就这么被吓得丢了半魄。 招魂小阵收了,那半魄竟都没能招回来,荆羽站在羿光院之中,都有些怀疑自己的修为是否倒退了。 这不合常理,怎会有人如此胆小?但看尹玉宸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外门大比的毒手法,还有他之前胆敢蓄意挑衅荆羽对他动手,他也绝不是个会被锄头吓掉半魂之人啊。 对此荆羽百思不得其解,尹玉宸勉强解释:“师尊,我不是怕被那些人伤了,我是怕处理不好,要累及师尊名誉,毕竟我是师尊首徒……” 这一番花言巧语,连鬼都不信。 但是素来刚直肃正,不以恶意揣测未解之事的荆羽,信了一大半。 他不敢再给尹玉宸故意安排什么活了,只让他好好休养,没了的半魄,还安他,慢慢就能找回来的。 于是尹玉宸名正言顺地闲下来,又每天和宴黏在一起。 同时他忍不住在康宁院阵法的遮掩下,悄悄和宴议论:“姐姐,你说代掌门……就我那好师尊,他是不是一肠子通下面啊?” 宴之前听到这种荤话还容易面红耳赤,看得书多了,接受能力堪比劫闪拓宽过后的经脉。 她先是因为尹玉宸的话笑了起来,而后很快就笑不出了,她觉得这句话,自己也有被刺到。 “你跟大师兄说的那个理由,你最开始和我说的时候,我也信了啊……” 宴抿着瞪着尹玉宸,尹玉宸顿时收住笑意,正道:“不一样的,姐姐年岁小,我师尊都一百多岁了……” “我可没有你年纪小,不还是轻易被你骗。”宴没被安道,伸手点着尹玉宸脑门,戳了两下说:“等我大师兄发现你骗他,有你好看的,他不会公报私仇,但能让你合理地永远没空。” “姐姐救我。”尹玉宸连忙抓住宴手臂,说:“我只想和姐姐一起待着,看看书,吃吃饭,不想再去山下……被镐子刨了。” 宴也不希望荆羽老是把尹玉宸叫走,自己太无聊了,而且如果一直找不到共生的解决办法,她剩下的快乐子,就是用手指头数的,她不舍得浪费。 她决定帮着尹玉宸隐瞒荆羽,她这些天确实“学坏了”,毕竟欺骗荆羽这种事情,宴从前是绝不会做的。 “我可以帮你隐瞒,但你要告诉我,你丢掉的半魄,究竟哪去了?” 尹玉宸眉梢一跳,宴越来越不好糊了,这才几天,只是稍微引导,她在眼可见的飞速成长着。 尹玉宸实话实说:“那半魄……是我亲手撕掉的。” “你疯了!”宴知道灵府破碎的疼痛,也神魂出窍过,虽然没体会过神魂被撕裂的疼痛,却也知道那绝非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这样?就为了不想做事情?”宴无法理解,想象一下就替尹玉宸疼。 尹玉宸看着宴,片刻后上前,抱住了她。 宴一愣,听到尹玉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姐姐,我撕掉的半魄,乃是天魄的一部分,是我从前的某些记忆。”也是他最珍贵的记忆。 “我缺失了那半魄也无碍的,我只是将它暂时藏起来,等以后自然就回来了。” “我确实不想被我师尊叫走,但不是我怕辛苦,不愿意辅助他处理门中琐事,而是……” 尹玉宸叹息一声,说:“姐姐,我们还在找共生解法,你忘了吗?我没有时间帮助我师尊处理内门琐事。距离双尊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共生解法啊。” “我今天命善影乔装悄悄去了凡间宗门,寻找共生之术的宗源。” 尹玉宸松开有些愣怔,眼眶泛红的宴,抬手在她脸上一抹,正截住她一滴热泪。 尹玉宸说:“姐姐,我还没放弃。” “你也不能想着放弃。” 第36章 破妄二十三 他们带回来了一个解决共生…… 宴心里简直被尹玉宸给烫出了一个。 尹玉宸从来没有给她很大的力,让她觉得,要是不好好找到共生的解法,就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但每当宴想要放弃的时候尹玉宸总会用各种方式温和地提醒她,还没到时候,他都还没有放弃,他还在为她的无望而努力。 宴的眼泪有些无法自控,她不想在尹玉宸的面前,表现得太过懦弱。于是她像个自投罗网的呆头鹅,一头扎回尹玉宸的肩膀上,将自己的眼泪在他的衣袍上。 她的肩膀无声颤动着,尹玉宸则是开她后颈的发,轻轻捏她的后颈,安抚着她的情绪,并不多说什么,让她自己平复下来。 有人纵容维护的孩子,总是格外的软弱,也格外容易崩溃,不过宴这一次没有哭多久,就十分不好意思地停下了。 她在尹玉宸面前,总是有一种该死的,难以理解的要强。 “就算是为了找共生的解法,你也不用把自己的魂魄生生扯下一块。”宴说:“大不了我找大师兄说,要你陪着我就好了嘛……” 尹玉宸当然不只是为了荆羽不敢再使唤他,给他找一堆浪费时间的事情做,就生撕自己的魂魄……尹玉宸鲛纱后的眼睛闪过晦涩,却很快下。 他说:“这样不是好的,我出去一次就丢了半魄,我师尊最近都不会要我做事,让我好好养着,我就能和师姐一起看书了。” 宴回头看了一眼书架,嘴抿了一下,其实来不及的。 这些书,是双尊十几年搜集来的,怎么可能几天就看完呢,距离双尊回来的时间只剩下不足一个月了,就算宴设法拖延,也绝对不够将这阵法之中的书全都看完。 而且宴看了不少了,她也不是完全不懂术了,尹玉宸说共生的解法或许藏在这些术里面,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可宴还和前几天一样,看着尹玉宸平静但坚定的表情,她本说不出“算了吧”这三个字。 她只好眼眶润地点头答应道:“好,我们再试一试。” 关于尹玉宸帮荆羽办了一次事儿,就丢了半魄这件事,荆羽最后还是没忍住,找他现在在门中唯一能够肆无忌惮说话的友臣说了。 友臣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却说:“山下愚民这件事解决的漂亮啊,他是真的适合入司刑院,不对大道讳莫如深小心翼翼,也不会胡怜悯什么‘弱小’,这样的人,入我司刑院,修我公正道,保证不出三年,一身气去得干干净净。” 友臣认真和发愁的荆羽建议:“大师兄,你要是真觉得这个徒弟经脉有瘢痕难成大器,又觉得他太娇弱,不如你就把他给我吧!” 友臣说:“门中转投长老之事这本就寻常,不试试谁又能知道适合什么道?这弟子本来就是在我这里抢去的,你要么就还……哎?大师兄你别走啊……” 荆羽倒也不是多喜尹玉宸,非要他这个徒弟不可了,如果尹玉宸经脉没有问题,友臣若是喜他,自然可以去问他自己的意思,要不要入司刑院。 可是荆羽本来当时收了尹玉宸就是他难得地失控,现在发现了人家经脉有问题,似乎又神魂格外奇怪,一个凡人都能给吓丢一块,明显问题很大。 荆羽这时候不要他了,要把他打发去司刑院,那可绝不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于是荆羽也没空折腾尹玉宸让他少和宴腻在一起,而是整忙完了门中内门大比之事,还要去藏书阁翻阅典籍,找找怎么治疗他这奇怪的徒弟。 索只要晚上回羿光院,就由着尹玉宸去了。 宴又过上了整天和尹玉宸腻在一起的子。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