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羽这是“病急投医”。 他是因为昨晚在康宁院之中撞见他和宴的亲昵失控了,想要将他放在眼皮底子下面好好看着才是真的。 这些内门弟子们也太异想天开了,代掌门首徒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好位置? 古往今来太子有几个活着登上皇位的。 尹玉宸半点也没有因为荆羽这一番话昏头,他忍着笑转身去看宴,发现宴瞪着眼睛看着这边,活像个呆头鹅,忍俊不地挑了下眉。 吧,小傻子。 宴确实是……心中升腾起了难以言喻的滋味,虽然太子不一定登上皇位的道理连宴都懂,可荆羽百年内没有收徒意向的事情宴也是知道的。 掌门人不在门中,荆羽现在要处理门中事宜,本分不出任何的力去带徒弟。荆羽是个凡事做了,便必须要做好的人,他这么草率地在这个宗门大比的节骨眼收徒,还是和司刑院抢弟子…… 这太不荆羽了。 宴远远看着那个曾经在她心中一座山般不可移的人,心中百转千回,他原来不是不会改变的。 或许换一个其他的女修,如果的人为她这般方寸大,吃醋吃到要用徒弟的身份束缚住她的“夫”,好让人伦道德将两个人的可能彻底阻隔,恐怕会很开心。 可宴脑子和别人不一样,她从不懂事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她知道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状态是什么样子。 在宴心中,荆羽最好的样子,就是他不为外物所动,永远克己持重,像矗立不倒的龙牙山一样的姿态。 现在这种姿态转变,宴依旧敬重他,钦慕他,可他在宴的心中,坚不可摧的基,已经被撬动了一个角。 原来他也是个人啊,会,会急,会胡来。 可既然他会徇私……为什么不相信她,远离莫秋,和她站在一起呢。 宴着光,闭上眼睛沉进一片薄薄暖红,荆羽是觉得她无论怎么胡闹,也很难出界吧。 宴着光闭眼,忽然就笑了。 她听到尹玉宸说:“愿意。” 她睁开眼,看到尹玉宸对着荆羽单膝跪地,乖顺地叫:“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内门甄选弟子结束,弟子们都跟着师尊走,宴自己回了康宁院,打开了伏天岚和宴高寒屋子的制,开始找关于共生颈环的书籍。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关于共生颈环的书籍,宴退到门口,面向屋子。 她上一次来这里是躲避荆羽,只在门口哭了哭。 再往前……是十几年前。 宴出了涤灵池,回到自己的屋子,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她屋子里的东西,连位置都没有变过,知道是伏天岚和宴高寒怕她觉到陌生,故意将一切维持在十几年前,她灵府破碎入涤灵池的样子。 宴开始按照记忆对照,她父母的屋子里面,都有什么改变。 然后很快,她发现了书架似乎往前了,的位置也有细小的变化,还有屋子的格挡上面,那幅蛟龙出水图,蛟龙的姿态不一样了。 宴走上前,抬手按在蛟龙图上…… 与此同时,尹玉宸恭敬跟在荆羽身后,跟着他去了荆羽的羿光院。 各长老新收的弟子,都是提前准备好了住所的,大部分和那位长老门下的师兄师姐一起住,当然像御兽院那种过大的地方,新弟子进去就会被发配到饲养灵兽或者驯兽的地方,是不会入弟子院的。 荆羽收尹玉宸作为徒弟,很显然是临时起意,他不可能为尹玉宸专门准备什么弟子院落,就只在自己居住的屋舍隔壁,给尹玉宸了个屋子。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准备,但是荆羽何种身份,这院子里面的灵气浓郁到仅次于后山地的涤灵池。 尹玉宸默默受着,心想如果他是个普通外门进内门的弟子,这等一步登天一样的境遇,他大概会对荆羽涕零,将他当个活爹恭敬着。 可偏偏尹玉宸一肚子贼心烂肺,毫不吝啬以最不堪的思想去揣摩荆羽,半点也没有之情。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是羿光院的符文令,你带着能够自行出入,”荆羽话是对着尹玉宸说,但是眼睛看也没看尹玉宸,他已经在后悔,在自责了。 他怎么能这么任,这么以公徇私? 他本没想着收徒,他连尹玉宸适合修炼什么都不知道,更遑论他的出身和背景。 荆羽只知道他心术不正,手段诡谲,他想把他到眼皮底下看着,可现在带进了羿光院,便只觉得……骑虎难下。 “好的师尊。”尹玉宸眼中飞速闪过笑意,比荆羽不知道自然轻松多少倍,拱手,“谢谢师尊。” 荆羽抿了下,抬眼看了尹玉宸一眼,两个人视线相对,可真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尹玉宸实在没忍住,笑出了一口森森白牙,犹如毒蛇吐信。 他没理由拒绝掌门首徒之位不是么?谁会放着显而易见的好子不过,去找罪受。 比起打杂之余去找宴,在荆羽的羿光院,他什么都不用做,可以整天去找宴,难不成荆羽还能拦住他,不让他朋友? 尹玉宸最擅长对付正人君子。 果然荆羽被他的笑容刺到了眼睛,心中窒闷正如昨晚在康宁院。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不过他倒是当得上山崩面前不改,将羿光院的符文令给了尹玉宸之后,又叮嘱道:“内门弟子的一应服制,都去灵器院取,你拿着符文玉去就好。” 尹玉宸接了符文玉点头,故意刺荆羽的心一样:“谢谢师尊。” 荆羽又抿了下,说:“等到弟子服领回来,再给我,我会帮你绘制守护符文。” 尹玉宸:“……”嚯,了不得。 不光能忍,还能忍辱负重的帮他绘制守护符文,他这位好师尊,真有当王八的潜质,能憋啊。 “好的,师尊对我可真好。”尹玉宸控制着自己不嘲讽出声,对荆羽说:“那师尊,我去领了用,能不能去找我的朋友玩?” 荆羽表情毫无变化,袍袖之中手指紧攥。 不过正如尹玉宸所料,荆羽本就连把人到眼皮子底下也没法苛待和限制。 “嗯。”他简短地嗯了一声,转身就从尹玉宸的屋子里出去了。 尹玉宸手指在羿光院的符文玉穗子上绕啊绕,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羿光院,和一干新入门的弟子们,去领弟子服了。 门中现在议论纷纷,看着尹玉宸的眼神很不得把他扒皮筋,倒不是对他敌意多浓,就是想要把他每一块,每一处筋脉肌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清这小子到底是哪不一样,竟然入了代掌门的眼,让那眼高于顶的人,亲自和司刑大弟子抢人,收为了首徒。 但是看来看去,嗐,这不就是普通的破妄境初期?眼睛好像还有病? 还境界不稳……要说有哪里勉强能算作上得去台面的,就是年岁还算小。 尹玉宸一路上顶着一众人打量的视线,有人上前试图搭话,他也十分有礼。 那些人因着他身份想要结他,尹玉宸最擅长的也便是这个,于是领了一趟内门弟子用品,他了各长老门下一大堆朋友。 这些师兄师姐们,就算不看好他,也到底对他客客气气,还送了他不少好玩意。 尹玉宸载而归,抱着一堆东西回到羿光院,荆羽处理公务目不斜视,可是表情冷得瘆人。 他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一个院子也不行,从前来这羿光院的,就只有一个宴。 尹玉宸收拾好了自己院子,太偏西,他也没再去气荆羽,而是出了羿光院,去往康宁院的方向。 荆羽在他出了羿光院之后停下笔,抬手捏了下眉心。 尹玉宸直接进了康宁院,找了一圈宴的屋子,竟然没能找到人,正疑惑着,就听宴从对面的屋子喊:“在这里!” 她正在双尊的屋子里,房中书架和墙壁因着阵法开启大敞四开,里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摆放着数不清的书籍。 全都是术。 宴快速在书架之中穿梭,她难以想象,父母到底是什么时候,搜集了这么多术典籍。 这若是被门中知道了,虽然算不上大罪,但衡珏双尊闭门设阵研究术,这可是不只是有辱双尊之名那么简单,司刑院会把双尊的长老头衔拿掉的。 宴心惊的同时,也久违地在一整个芥子叠阵的书房之中,体会到了双尊对她的。 纵使曾经不惜以迫为手段,强加给她共生颈环,但可怜天下父母心,衡珏双尊多年境界不进反退,研究术有损道心,显然这些年熬着的,不只是她自己。 尹玉宸进屋子之后,就看到宴靠坐在一个书架旁,手中捧着的,正是关于共生的术记载。 她看得专注,面上的表情似悲切又似释然。 果然共生无解,而这是双尊在一众术之中找到的,唯一救她灵府破碎的办法。 尹玉宸见她神情心中一跳,快步走了过去,蹲跪在宴面前,拿过她书籍。 “师姐,饿了吗?我们去饭堂吃东西吧。” “玉宸师弟。” 宴靠着书架,这书架设置在叠阵之中,开阵方法是格挡上绘制的蛟龙,进了叠阵就在那蛟龙图之口,因此这里面的光线是长明灯的冷白,并非天光。 冷白的光线下,宴的皮肤被衬得如同玉雕,她最近气比刚出涤灵池的时候好多了,是尹玉宸做东西好吃,也是共生颈环的作用。 再怎么不愿意,她也在依附于术活着。 昨晚才燃起一点的希望,意料之中是死胡同,宴的表情没什么痛苦,堪称平静地看着尹玉宸。 她说:“师弟,共生无解。” 宴摇了摇头,伸手了自己的脸,柳叶眼中没有死灰般的情绪,反倒是淡然:“我们去吃饭吧。” 她说:“我想吃你煮的面,那天都没吃完。” “你这么快就放弃了?”尹玉宸跪坐在宴面前,问她:“我会煮的东西很多,光面就有几十种,你不想都尝尝?” 宴闻言舔了下嘴,柳叶眼弯了弯,却没回答。她知道尹玉宸不喜她提起那个神魂出窍的计划,所以转移话题:“你说得对,大师兄急了。” 宴手臂放在自己曲起的膝上,伸手挑过尹玉宸间的羿光院符文玉。 她说:“你放心,大师兄就算收你为徒不是真心,也会非常认真地传道授业。” “他那人,还玩什么制,他本不会。” “你又了解他了?”尹玉宸不喜宴转移话题,着恼意说:“你若真的了解,今天也就不会惊讶他失控了。” “他不是想要收我为徒,也并没有想要限制我,他是想要能用他徒弟的这个身份,限制你我之间发展私情。” 尹玉宸说到这里笑了笑:“所以我是不是以后要叫师姐为师叔?” 宴表情一变,是别扭。 尹玉宸又说:“师叔……你不光不了解我师尊,也不了解我。” “他觉得辈分和伦理能够束缚住什么?”尹玉宸凑近宴,抬手在她的鼻尖小痣上弹了下。 语调暧昧:“师叔不知道,凡间很多人……最是喜身份差异。这样起来才更刺。” “什,什么?”宴捂住自己鼻尖,有点无法适应尹玉宸这含侵略意味的调笑。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