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强其实也有点信,毕竟胡广熙真的住在他家对门,另外方美云原先的确跟他嘀咕过:“你闺女可真会找事儿,自己家活干不完呢,天天跑胡老爷子家里帮忙。” 怪不得这丫头一听给她介绍个残疾人,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这是有底气。 怪不得! 不过这一行当,最不缺的就是直心眼子的人,永川柴油机厂的厂长就问了何国强一句:“老何,胡先生你们厂的,怎么你们没留下这样的人才?” 屋子里似乎静了一下,然后大家就又说了起来。 何国强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他现在是真害怕何熙扭头来一句:“因为何国强是抛弃我的亲爸爸。” 那样他就别混了。 可是何熙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何国强一边松了口气,却一边又提心吊胆的,还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答:“天下人才有的是,哪里可能都网罗到?不过,我们理论知识不错,动手能力更强,下午再看吧。” 这倒是,理论知识是可以突击完成的,动手能力可是积淀,没听说过这方面也有速成的。 原本大家还酸溜溜,现在想想也就好多了,甚至有人想,是不是自己厂子也能放个高炮。 恰好一个半小时时间到,随着一声铃响起,这场热闹也就散了。甭管怎么样,还有动手能力和机器测试两场呢,总不能给自家选手心理力,大家也就不讨论这事儿。 何熙倒是被雷诺司长又叫住,雷司长直接跟她说:“这本我带走了,等比赛结束,你来教育司找我,我们好好聊聊。” 何熙连忙应了,这才告辞。 不过走的时候,她余光扫到了潘少华那边,顾孟平似乎在看她,她扭头看过去,顾孟平还冲着她笑笑点了点头。 何熙也笑了笑,就跟着跟海州厂的人一起出了门。 倒是潘少华跟顾孟平说:“这位何熙,我看才华不亚于你,小顾啊,你这是棋逢对手。” 顾孟平笑着说:“那不正好,这说明我们国家人才辈出。不过,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下午再看吧。” 吃了饭,何熙他们就回了宿舍休息,下午的考试时间是三点整,但是两点钟就要集合——下午考场放在了京郊的京城维修厂,需要提前一个小时走。 张慧丽还没过劲儿呢,一个劲儿的跟余芳华说话:“今天咱们海州厂真是太威风了,我想过咱们成绩好,其实我提前卷也是想显摆一下,可没想到我是分!” “让他们说咱们海州厂没希望,让他们说何熙,谁说长得好看年轻就没才了,这会儿可知道咱们厉害了?” “何熙你都不知道,刚刚好几个人着徐厂长呢,都想要你的培训资料!” 结果她一扭头,何熙都睡着了。 张慧丽忍不住说:“你说这心得多大,我看徐厂长今天多多吃了一碗饭,何熙不在意。是不是有本事的人就这样!” 余芳华乐的够呛:“我觉得是,赶紧休息吧,下午可是硬仗。” 等着下午去坐车的时候,大家的行头可就跟上午不一样。上午每个人就拿笔,下午大家可都带上了自己的工具包。 虽然说京城维修厂那里电焊机什么都有,但实际上,大家还是习惯自己用惯了的东西。 而且,这会儿后补人员也都来了,所以,海州厂就比别人慢了一些——张成师傅的腿依旧不太好,需要两个人扶着。 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大半。 这会儿的海州厂可不是上午的海州厂,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但瞧见他们居然连有严重腿病的老师傅都带来了,大家心里还是觉得:海州厂底蕴不够。 像是江城厂城厂这样的大厂子,八级工虽然不能说到处都是,但却也不少。 这种活动,都是大家挤着上的,哪里会找一个不良于行的人来,除非是真没人。 那下午的考核,恐怕海州厂也胜算寥寥。 没竞争的厂子,技术怎么可能进步呢? 等着张师傅坐稳了,车子才开了起来。一路上掠过京城的风貌,向着郊区开去。不少人都趴在窗户边上看,不时发出惊讶声,何熙也看入了神,这会儿的京城远不如她那个年代的一个省会繁华,却有独特的味道,何熙喜的。 等着到了郊区,组委会已经准备好,维修厂直接空出了一个车间,上面专门拉了红的条幅——机械部全国柴油机厂大比武,用来给他们比赛。 等着进去就发现,地上分了两部分,左右各摆着十几台t185,即便这都是大家生产的,可场景还是让人震撼的。 “应该是两轮。” “那肯定是装配和检修,谢天谢地,题没偏,我真怕他在出什么来。” “这可不好说,想出新,两轮也够了。” 一时间,多人沉默。 海州厂的人也注意到了,这可真是不好猜测,徐厂长就说:“不用在意,所有的考核归结底还是看基本功,题目就是形式。这些天t185都拆烂了,怕什么?” 这么一说,大家都轻松点,就是,怕什么呀。 余芳华立刻点了头:“知道的。” 杜勇也沉声说:“心里有数,放心吧。” 他们这边说完,就瞧见潘少华带着顾孟平,还有其他几位领导已经进了厂房,大家立时安静了下来。 潘少华不是那种话多的领导,只是说了寥寥几句鼓励大家取得好成绩,就让顾孟平宣布规则。 这跟上午的时候不一样,上午大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顾孟平是何许人也,一个中午时间,顾孟平的家底都被扒了出来。 张慧丽小声说:“听说他是前年京大毕业的,现在担任进出口管理处的副处长,很受器重。” 何熙都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张慧丽说:“容城厂的那三个小丫头告诉我的,她们还想跟你道歉,不过不好意思。” 何熙扭过头,就瞧见了上午说她坏话那三位,正冲着她笑呢。 显然,她们原本相信那个传言的,不过何熙用实力击碎了传言,现在倒向了何熙一方。 顾孟平的声音有些沉,倒是很好听:“技能考核分为两部分,第一轮拆卸与装配,先卸后装,要求步骤合规,零部件无损害,装好后能够正常运行,达到出厂标准。” “第二轮是维修。每厂都会分配到一台有问题的t185,查出问题,修理完成,正常运转,算是考核完成。两轮考试,都按着最终完成时间来确定排名。” “十分钟后,第一轮开始。请大家按着厂名寻找自己的位置。” 拆卸和装配都是装配工的活,这一轮主要是看杜勇的,其他人用不着。 所以顾孟平的话一落,杜勇就径直走向了早就看见的标着海州厂牌子的位置,何熙看了看号码,是第十二号。 这个位置在靠右,所以,落座的时候,何熙故意坐到边上一些的位置,好能够看到他们。 不多时,就听见铃声响起,所有工人动了起来。 这都是柴油机厂里选□□的优秀工人,对于程都非常悉,几乎立刻,大家都从包里掏出了小的扫把,将已经打扫过的水泥地面又扫了扫,随后才出带来的雨布,铺在了地上。 将柴油机抬到雨布上后,又拿出了抹布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这是t185的说明书上写的作程,平里看不到,如今瞧见十几位装卸工整齐划一的动作,真是震撼的。 随后,大家才将带来的工具包放在了雨布上,拿出了各自的工具——各种型号的螺丝刀、扳手、干净的盆,铜或者木。 然后正式进入拆卸环节,场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工具偶尔碰到金属发出的声音。 倒是有一个例外,就是杜勇,他低头看了一眼发动机上的铭牌,然后才开始步骤。 这个动作实在太不起眼,几乎没人注意到,唯有顾孟平看到了,出兴趣的目光。 t185是单缸柴油机,拆卸标准是由上到下由外到内,由简单到复杂。按着程,是从油箱开始,随后汽缸盖、连杆总成、调速系统、曲轮飞轴总成、油系统总成和凸轮轴总成。 这里面,前面大多就是拧螺丝,越往后就越细。 不过,面前这些装卸工,都是厂里的英,他们手里不知道组装和拆卸过多少台t185,早就对步骤烂于心,所以一时间只觉得眼花缭,每个人的动作都快的不得了。 但渐渐地,差距就出来了。 有些人心思细腻,干活小心,每样零部件卸下后,都有仔细观察一下才放入干净的盆中。 而有些人子急躁,噼里啪啦,零部件卸下后就放在一边,急匆匆去拆卸下一轮。 当然也有两者兼顾的——城厂的装配工陆大勇师傅,江城厂的装配工彭林师傅,康州厂的装配工蓝天翼师傅,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何熙听见身旁的人一直在小声称赞:“真是不错,手又稳又快,偏偏还看不出任何急躁,果然是不一般。” 这是容城厂的厂长曹罗,“我平时还觉得我们厂的小周师傅不错呢,这么一比,差点火候。” 不少人都附和:“就是,你看陆师傅敲打活梢,一下就出来了,这功夫,没有十几年练不出来。” 当然,也有人观察到了海州厂,毕竟这是上午的黑马:“杜勇也不错,就是慢了点。他好像太谨慎。” 二十分钟后,江城厂的彭林师傅率先完成,随后是陆大勇、蓝天翼,而杜勇是在第七名结束拆卸的。 有没上场的技工说:“这次海州厂好像拿不了第一了。” “那当然,这东西哪里是突击一个月背书就能搞定的。” 何熙听了就笑了笑。 拆卸完毕后,所有的零部件不是立刻就能按上的,首先进行的是清洗——必须用柴油将所有零部件清洗干净,然后按着跟拆卸相反的顺序装上,也就是从难到简单。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摩擦的零部件,还需要抹上润滑油。 所以,比之拆卸,装的时候更慢一些,更何况,装配还有一样难点,即便只有一丁点顺序方法不对,机械也可能发生不可预知的故障。 更何况t185还在摸索中,还是有很多问题的。 譬如机油机滤器上的空心管螺栓如果上的稍微松一点,油表就没动静了。 所以稳比快更重要。 大家的动作几乎同时慢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零部件按着原本的顺序放回去。 就这时候,有人咦了一声:“陆师傅停下来了。” 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大勇。 他回装的速度在一众装配工里是比较快的,这会儿已经安装到了机油集滤器,大家明眼瞧着,他将一个螺丝放回了盘子里,手指头从机器上抠了抠,从里面扒拉出一片垫片。 “怎么了?这不是简单的吗?怎么没按上!” “不该啊!拧上就行。” 只有何熙一看就知道,那台机器肯定是容城厂出产的。 何熙的资料早就写好了,这一个月没闲着,其实干的就是查漏补缺的事儿。 海州厂基础差,的确如他们所言,理论知识是可以死记硬背的,一个月足够,但工人的技术水平是不可能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 何熙能干的,就是帮他们尽可能扫清可以解决的障碍。 装配其实看起来最简单,干起来最没有花头,是什么水平就是什么水平。 但有一点,这些装配工都是柴油机厂生产线上的,也就是说,他们平时只负责装配自己工厂的柴油机。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