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媱此刻已别无他求,父兄平安算是她这近一年来所得的最大回报。 “你们速速离开燕京,尽早回江南,”陆恒道。 父子两人忙称是,心里头还有点疑惑,这位大理寺卿平白无故招他们进府就为的说这句话。 余晚媱冲丛菊招手,丛菊俯身过来听她耳语,半晌走出去,到陆恒那头传话。 只见陆恒神 冰冷,未几还是冲墨砚示意,墨砚火速去柴房提了秀烟过来,陆恒 代父子二人,“这丫头也带回去吧。” 转而挥了挥手,叫人把他们送出去。 余晚媱呆滞的目送着他们,最后再也看不见,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她再也出不去了,待她产下孩子,她就会被卖掉。 她的孩子……也活不成了。 纵使她再想欺骗自己,陆恒不会伤他们的孩子,可他仅因为一个伶人就发这么大火。 也许,他仍旧以为她跟韩云生暗中勾连,污点一直在,没了这孩子对他来说无所谓,以后他可以跟陆璎生许许多多的孩子。 可是她只有这一个孩子,她怀了它八个月,她用自己的血 供养了它八个月,最初的不情愿和抵触早已消散,她在跟它每 每夜的相处过程中早就有了 情,她想生下它,看着它成长,她想知道它长的像谁,她对它还有那么多的期待,如今全部被扼杀。 若早知今 ,在她得知怀孕时,她一定会想尽办法 掉它,总好过来这人世,被亲生父亲害死。 屋门上的珠帘被 开,陆恒走了进来,踱步到她面前,弯下 轻手抱起她,步伐沉稳的来到围子 前,缓缓放她下去,沾上枕头时,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犹如雏鸟般依偎过来。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是不是真像韩云生说的那般,杀了她的孩子,将她卖作奴仆? 陆恒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怎么处置她?他没想过,她的丫鬟已经被轰出去了,这已经是处罚,也能叫她长记 。 他稍稍抬指,抚了抚她的头发,察觉她在打颤,想到那会在东跨小院里,她被吓得动了胎气,他那时正怒火中烧,自是没有多注意,现下瞧她仍有余悸,不免心柔,指腹自她下巴尖微微挑起,便见那眼尾 红,他心中一动,低头覆到那张 上,甚是温柔的亲吻着,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 觉到的宠溺。 他说,“你乖些。” 这样才能任你摆布,再无挣扎的力气。 余晚媱止住哽咽,自此心如死水。 —— 余晚媱这次动胎气又将养了十来天,这十来天她变得益发不 说话,总喜 发呆,陆恒公务繁忙,常 空回来看她,每每见她呆望着那些小人衣裳,总会有些不安,跟她说话,她不常理人,最多会嗯上两声,仿佛秀烟的离去,将她这个人的魂也带走了。 余家父子走了这么多 ,后来送他们的差役带着 身伤回京,说是他们在半道遇到了水盗,余家父子生死未卜。 陆恒只能先将这事瞒住,暗自派人前去搜救,没有让余晚媱知晓,防她再哭闹不止。 这厢再说傅氏一直等到余晚媱的胎像安稳了,才又动起滴血认亲的心思,这回不好找由头将余晚媱接到府上,思前想去,她决定先找陆恒把话摆明,那 余晚媱晕倒,陆恒紧张的样子做不得假,他对余晚媱很看重,陆家的男人不纳妾,至少她瞧着陆恒是个好的,做女婿甚是 意,若不是陈氏跟陆璎,她早跟陆恒直言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傅氏让顾明渊递了请帖,邀陆恒到会茗居。 会茗居在署衙附近,陆恒放衙后,径自过去,直随着顾明渊一同进入雅间,隔着那扇蜀绣织金云锦挂屏,模模糊糊看到傅氏端坐在茶几前。 陆恒微弯 ,“傅老夫人找晚辈有何事?” 傅氏冲旁边的傅音旭和顾明渊看一眼,两人悄悄退到屋外。 “瑾瑜过来坐吧,咱们俩谈谈心。” 陆恒绕过屏风,抬起下摆坐到她对面。 傅氏亲自为他沏茶,笑道,“这次请你来是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晚辈洗耳恭听,”陆恒敬声道。 傅氏微微笑,“你也知道,我有个姑娘和璎儿差不多大,只是在她五岁那年丢了。” 陆恒点头,这些年傅氏对陆璎疼 ,所有人都以为陆璎是傅氏的女儿,中秋那天的拜干亲他就明白了,陆璎不是她的女儿。 “我的窈儿自小乖巧懂事,她五岁那年,圣人南巡,国公爷带着我们一家下江南,住在陈二太爷府上,圣人在江南游玩了两个月,临近回京时,遇到了刺客。” 傅氏说到这面有悲痛,眼眶也 润了,“那些刺客遇人就杀,将整个陈府搅的天翻地覆,锦衣卫最后制服了他们,可是……我的窈儿却丢了。” 她咽住声。 陆恒抿了抿 ,只能说一句,“老夫人不要太伤心,令千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与您团聚。” 傅氏用帕子抹去眼泪,自顾道,“我的窈儿是在江都丢的,她的左边脚踝上有一个胎记。” 陆恒记起来陆璎脚踝上的胎记,怪不得傅氏会对她那般好,可是说起来,余晚媱也有这样的胎记,生的极秀 ,若不是他常与她亲近,还真像是画上去的花钿。 “我找胡太医看过,璎儿的脚上并不是胎记,是疤痕,”傅氏有些 动,直截了当的跟他道,“瑾瑜,你夫人余氏的脚上也有胎记,那是真的,我打听过,她是江都人,和我的窈儿实在……” 她突的 下眼泪,后头的话已不用她再说,陆恒都明白过来。 “您认为她是您的女儿?” 余晚媱还是余家的养女,确实吻合。 傅氏平复心情,正 道,“我不能断定,所以我私下来见你,是想让你带余氏出来,我们做一场滴血认亲。” 陆恒神 凝重,“好。” —— 陆恒回到檀棠院已是黑夜,进屋时,余晚媱才由丛菊服侍着要睡下,陆恒看她有些困顿,默了默,吩咐丛菊,“给夫人更衣打扮,我要带她出门。” 余晚媱陡然惊醒,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脸上尽是恐惧。 约莫是梦魇住了。 陆恒动了动 ,想上前安抚她,可她往后退了退,陆恒怕吓到她,兀自出屋外等候。 丛菊手脚麻利,很快替余晚媱梳妆好,正要扶她出去,她突然道,“你先出去。” 丛菊便先退出阁门。 余晚媱平静的看着菱花镜里的女人,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死灰。 她站起来,一步步挪到衣柜前,在其中翻找出那些小鞋、小衣裳,将它们叠整齐用一块布包好,小心的放进袖子里。 她又在多宝阁中拿出笔墨纸砚,手持着笔,写了一封信,写完时,她已耗尽气劲,她将那封信 在砚台下,只要他回来,就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她对这里已没有留恋的地方,推开阁门任丛菊搀出去。 马车自后门出去,沿着 仄的巷子上到街头,像那时她去看望父兄那样的巷子,只是那时她尚有跟他抗衡的底气,自持至少他对她的身子是有几分热忱的,如今却只能任人宰割。 陆恒看她脸 惨白,神情恍惚,料定她应是想睡觉,便伸手 放她到小榻上躺着,被她猛地一把推开。 陆恒拧起眉,心觉得她是在发脾气,想是这三更半夜往外跑,让她睡不安稳觉,便准备跟她解释原委。 话没出口,马车骤然一停,“怎么回事?” 陆恒拉开车门,只见周遭围 了黑衣人。 跟着车的仆役们个个持着刀挡在车前。 黑衣人冷眯着眼,剑指陆恒,“杀掉这个狗官。” 话落,他身后的黑衣人悉数飞窜过来。 那些仆役都只是身强力壮,只有墨砚这种懂些武功,勉强跟刺客们对抗,但刺客们眼睛只盯着陆恒,手中刀剑时不时砍上马车,吓得车夫 滚 ,跳下马车朝西城兵马司奔去。 车上有余晚媱,刀剑无眼,陆恒恐伤着她,从小榻下方 出一柄剑,叮嘱她道,“在马车里别出来。” 他跳下马车,挡开一个刺客的攻击,引着人远离马车。 余晚媱眼瞅着外面厮杀,这会正是好时机,她如果偷偷跑了,陆恒一定不会发现。 她轻微拉开一点车门,试图探头,哪知一人忽然爬到马车上,转头小声叫她,“夫人,是我。” 是秀烟,她没回江南。 “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 秀烟扬起鞭子挥到马背上,那马嘶鸣一声,在街道上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预收《废物美人》 沈清烟生下来就被姨娘扮成男娃,成了伯爵府唯一的庶“子”。 蒙在鼓里的父亲盼她光宗耀祖, 想尽法子送她进英国公府族学,命她广 王孙贵友。 姨娘却让她借机攀高枝,盼她嫁入高门大户。 奈何沈清烟单长了张祸水脸, 情呆笨愚钝。 尽遭同窗戏 欺负,无人真心与她 好。 起初亲近表兄顾明渊是寻求庇护。 她的表兄是英国公嫡子,矜贵俊美, 情冷漠, 年少三元及第,及冠之年位居大理寺少卿, 她对表兄又敬又怕,却仍舔着脸依赖他。 后来她发现她想攀的那 高枝,那位温厚良善的永安侯世子也和表兄 好, 便对表兄痴 更紧。 可是表兄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深沉。 终有一 ,她才发现,原来表兄对她生了见不得人的 心。 可沈清烟想借着他的光勾搭世子。 她笨拙的 拨着表兄,跟他说些意味不明的话,求他给自己牵线。 表兄对她越来越冷淡,任她在自己面前向好友献殷勤。 就在她以为她要飞上枝头时。 她的身世被捅了出来。 她原来不是伯爵府的庶“子”。 她只是个野种。 她被伯爵府扫地出门,人人唾弃,无家可归。 走投无路时,她又看见了表兄,他站在她身前如清风明月, 勾一抹笑,朝她伸来手。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手递过去,被他抱起来藏进深宅中。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