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儿得了她的吩咐,便出去安排,过了许久,方才回来,坐下继续算账。 夕岚还挂心着账本的事儿,没想到她这般稳得住,便也不再去想,专心算账。 傍晚,去铺子暗查的人便回来禀报。 “回少夫人,绣铺瞧上去一派正常,不过往来的客人确实不多。” 尹明毓不想张嘴,示意金儿问。 金儿便问道:“绣品可瞧了?” 那婢子点头,“素纱罗锦皆有,价钱不一,绣得好赖价钱也分三六九等,不过较别家是贵一些的。” 她说完,夕岚脸便有些不好,出言禀报:“少夫人,大娘子的绣铺向来只卖些贵的纱缎绣品,定是那铺子掌柜擅自换了料子。” 尹明毓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金儿劝道:“夕岚姐姐莫气,待到去布商和绣娘那儿打探的人回来,若是也有问题,咱们便不必再客气,直接拿了那铺子掌柜便是。” 夕岚倒也不是沉不下心,只是这铺子掌柜若果真欺继少夫人的生,肆意妄为,实在丢大娘子的颜面。 这是她先看出来还好,若是金儿她们先查出来,想到那场景,夕岚脸都要臊尽了…… 晚间谢钦又回到东院来,尹明毓还记着“夺金鱼之恨”,并不理会他。 谢钦也只是回来看看,顺便嘱咐她少说些话,便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东院。 前后不到一刻钟。 尹明毓:“……” 第二,白知许来东院探病,还很是客气地带了探病礼。 “表嫂,这是我从扬州带过来的茶,才找出来便给你送过来了,虽不名贵,但降火有奇效。”白知许前后递向前,笑道:“望表嫂早些养好身子。” 尹明毓冲她笑,出声道:“谢过表妹。” 她总不说话,一张口声音嘎,连尹明毓自个儿都有些无语,再瞧白知许受惊的神情,便闭上了嘴。 金儿接过茶,在一旁替自家娘子说话:“白娘子见谅,我们少夫人嗓子不好。” 白知许不知心里如何活动的,看向尹明毓时神情便会有些奇怪,便低下头不看她,小声道:“那、那知许便不打扰表嫂养病了,知许告退。” 尹明毓:“……” 在白知许那儿,她这个表嫂的形象好像变得奇奇怪怪了。 但尹明毓向来都是只要脸瓷实,什么都能过去,是以又冲金儿摆摆手,声音极低地说:“庄子。” 金儿会意,立即便对白知许道:“白娘子,我们少夫人想邀请您和姑太太去温泉庄子玩几,不知您可有空闲?” 客居在外祖家,白知许当然有空闲,甚至没问母亲,一口答应下来。 这时,银儿走进来,禀报道:“娘子,您先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白知许有眼,当即又提出告辞,尹明毓教金儿送她出去。 随后,金儿再回来时,将去商铺和绣娘那儿查探的人带进来,一并进来的还有夕岚和石榴。 金儿给尹明毓一沓票据,随后对那人道:“你说吧。” 那下人便禀报道:“回少夫人,小的先去了常为绣铺做绣活的绣娘那儿询问,绣娘们皆说,近来绣铺掌柜钱得厉害,且不止于此,原先是当场结钱,现下变成了月结,这个月的钱她们都还没收到。” “但一来为了生计,二来怕得罪主家,绣娘们不得不忍下。” 但账目上是平的。 绣娘们结钱,是没有票据的,通常都是铺子记录,若不特意查,轻易也无法察觉其中的问题。 尹明毓手中,有几张纸,是这下人从绣娘们自个儿记录的绣品价钱里抄录来的,金儿拿出账本一对,皆有出入。 有的只几钱,有的足有上贯钱。 夕岚和石榴皆愤怒不已。 金儿面容严肃,对下人吩咐道:“你继续说。” 下人便继续道:“小的又去了绣铺常合作的布商那儿,原来合作的布商早就悄悄换了一家,他们还以为是您的指示。” 这下子,银儿也愤怒了,“该剐的谎贼!我们娘子会跟钱过不去?” 尹明毓翻看单据的手一顿,咳了一声,提醒她骂人便骂人,莫要瞎说实话。 金儿扯回她,示意下人继续说。 下人道:“小的又去寻了另一家布商,那家布商原先还遮掩,小的抬出府里,他才说了实话,给小的看了票据。” 尹明毓翻看手里另外几张手抄的票据,且不说料子与从前的不同,相同的料子价钱也便宜了些许,而且结账的时间一再推迟。 不消再多说,这绣铺掌柜定是犯了贪。 而他手里一定有一份暗账,否则上来的账本肯定不会这么妥帖。 尹明毓面无表情道:“跟夫人说一声,叫几个护卫,将人捆了,搜查清楚。” 金儿应下,马上去西院请示谢夫人。 谢夫人闻听竟有此事,当即便派出府里护卫,去到那绣铺,直接将掌柜拿下,提到后院。 夕岚请示过尹明毓,跟石榴一起来到绣铺,冷着脸直到进入后院,便当着惊慌失措的掌柜一家,直接甩了掌柜一巴掌。 那掌柜自然是识得两婢,眼里掩不住的慌,强自镇定,“姑娘为何如此……” “大娘子的脸面都教你丢尽了!”夕岚厌恶地瞪向掌柜和她衣着光鲜富贵的一家老小,对护卫们道,“搜!” 掌柜腿软,仍然试图辩解,想要阻挠他们搜查,但他被制住,动弹不得,眼神不由自主地飞向某个方向,瞧见有护卫闯进了那间屋子,浑身一哆嗦,脚下便了一滩。 还伴随着一股子味道,石榴嫌弃地不行。 许久后,两个护卫,一个抱着一箱银钱,一个手里拿着几本账本和一沓票据、地契、房契走出来。 石榴一看到那箱银钱,惊呼:“这么多?!” 夕岚拿起票据,刷刷翻动,越翻越是怒不可遏,几步走到掌柜面前,又是几巴掌重重甩在他脸上,怒斥:“你竟然敢放利钱!” 辩无可辩,掌柜瘫软。 他的家人害怕地痛哭,眼睁睁看着他被拉走,然后他们被束缚着手脚关在了“家”里,心绝望。 而涉及到放高利,这事儿还有的查,夕岚便教护卫暂时关了铺子,着掌柜,带着那些东西回到谢府。 自然是不能让他进屋污了少夫人的地,便将人按在了院子外,寒天冻地的,直接在院里审问。 那掌柜不敢说实话,一直在狡辩。 又有护卫通过他的票据找到了借高利的人,前来指认。 有人刚从掌柜手里借了钱; 有的人借钱应急,即将到期,正在举家筹钱还; 有的人因为逾期还不上,所有家当都抵给了掌柜,已经落街头…… 他们都说,他们都是知道绣铺是谢家少夫人的陪嫁,掌柜是替谢家少夫人办事。 陪嫁确实是谢家少夫人的,但这个时候所谓“办事”,替的只能是尹明毓这个少夫人。 金儿喝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掌柜冻得浑身瑟瑟发抖,面无人,发紫的嘴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堂屋门敞开,尹明毓披着厚披风,手里拿着致的手炉,看着他狡辩不能,也是没想到,这掌柜竟然如此的贪婪,不止想她从手里抠钱,还敢借着她的名头放高利。 尹明毓凉凉地“呵”了一声,声音嘶哑地问:“顶着我的名头赚钱,钱怎么没到我手里?你当我是菩萨吗?” 掌柜听来,她的声音极可怖,跟菩萨毫不沾边,更是抖得不像样,连声求饶。 尹明毓懒得再多看这人一眼,“拉去见官。” 随即便转身进屋。 第64章 历朝历代以放高利牟取暴利之事,屡见不鲜,屡不止,也只能由朝廷划定一条线,将高利管束在线下,一经发现处于重罚。 大邺对此类事亦有严厉律法,但因为过于暴利,仍然有许多人以身犯险,无视百姓苦楚,在私底下放利子钱。 甚至京中有些小官员,因着俸禄不高,无法承受京中生活带来的力,也会借贷。 放利子这种事,不是有钱便能做的,就像这绣铺管事,是以谢家少夫人的名头去做,才能够收回利钱甚至在别人还不上之时收没其家产。 其他放利子钱的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权势的影子,兴许还有二三层在,就是为了不教人发现。 而一个绣铺掌柜就敢擅自顶着谢家少夫人的名头,去放利子钱,以谢家所处的位置,自然不能轻忽。 送官是一定要光明正大地送官,但一定得审问清楚。 其实这掌柜贪心,并不是从尹明毓嫁进来才有的,只是因为尹明毓这个继少夫人接管铺子,他的胆子变大了。 从一开始,他就有偷偷在账目上做手脚,但是无论是收绣品时对绣娘们苛刻,还是卖绣品时稍加贪昧,也都只是小钱。 当然,这笔小钱已经足够他和他的家庭过上相对优渥的生活,如果仅此而已,很难被发现,便是发现,罪责也不会重到波及全家。 但他贪心不足,被人引做一本万利的买卖。 掌柜先是用一笔小钱放利子,获得暴利之后,便想要搏一把,就悄悄挪用绣铺账目上的钱去放利子。 他尝到了甜头,野心更大,便有了之后几次三番的行动,所以账本上账目的奇怪之处,或是他后期补上重做的账,或是他直接昧下了一部分。 金儿再审问些关于“是谁引他放利子”的事情,他也糊里糊涂,说不出个所以然。 金儿只能回禀尹明毓,并且请示接下来如何:“娘子,直接送去京兆府衙吗?” 尹明毓看了看桌上那一箱钱,还有那些单据之类的,摆摆手道:“连带回来的证人,全送母亲那儿去,若是真有什么,谢家自会去查。” 于是金儿便招呼护卫,将这掌柜从东院扭送到西院去。 谢夫人自得知这绣铺掌柜牵扯进放利子钱,便打算要严加审问一番,她们送过来倒是正好。 而那绣铺掌柜离开东院,便与尹明毓无关了,与她有关的是绣铺后续的安排,最重要的是新掌柜的人选。 金儿从西院回来,也向尹明毓请示了绣铺重新开张的时间和新掌柜的人选。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