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但那个王金白是这么说的,他就是再看不上我,也不至于编瞎话吧,想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郝主任说:“你等下,我去百货大楼问问小林,小林对象也是钢铁厂的工人,说不定她知道这个王金白是怎么回事。” “小林是今儿中午的班吧,您去问还得去百货大楼里,咱们这后厨不就有钢铁厂的子弟么,不然咱们把李卫军叫过来给问一问。”王红说。 郝主任摆摆手:“谁知道他和他妈是不是一路的,万一咱们去问了,他妈已经提前叮嘱过他,不也照样什么都问不出来么。” 说完郝主任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王红见状,小声和刘淑说:“等郝主任问了小林,回来之后怕是会和李卫军他妈算账喽。” 刘淑看她:“你也觉得是李卫军他妈故意的?” “就像你说的,素不相识,那男的何必胡说呢。可同样的,你和李卫军他妈也是素不相识啊,她这么做是图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人家图什么,巴巴的给我介绍这么一个人,王红姐,你说这不是恶心人么。我真想不明白了,我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李卫军吗?” 王红劝她:“淑,你也别气,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 “隐情?能有什么隐情?如果事情属实,那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同事一场对吧,我有什么对不起他李卫军的,直说我改还不成吗?结果他家里人这么整我,恶心我。” 没一会儿,郝主任气呼呼的回来了:“我问了小林,钢铁厂的确有王金白这么一个人。钢铁厂可是两三千人的大厂子啊,在这么大的厂子里,这个王金白都能算得上是个名人。他有名就有名在这家事上了,小林她对象还当成稀罕事儿给她讲过呢。那个王金白,不仅自己不愿意找对象,按小林的说法,他就是愿意,想找个好对象也难。” 王红不解:“为什么?不管怎么说那男的可是级别那么高的钳工啊,只要他愿意,想找个好一点儿的对象不容易,但找个一般的还简单吧。我可是听说,钢铁厂的职工待遇好,找个技术工人当丈夫,自己就算成不了正式工,单位也能先按着临时工给安排工作,过上几年转正也不难。” “小林说,王金白结婚这事儿上有三大难,第一难是他自己,他没这心思,旁人还能硬不成。第二难是他岳父岳母小舅子,听说他老丈人一家现在还靠他养活呢,他一个月工资,最少有一半上给岳父岳母了。还有他小舅子,那是他岳父岳母的老来子,宝贝的很。之前王金白不是评上了市里的劳模,钢铁厂本来想给让他当个小领导,结果他自己给拒绝了,只说现在放心不下小舅子,希望单位给他小舅子安排一个工作岗位。现在王金白小舅子在钢铁厂当清洁工,打扫卫生。你们说,在他岳父岳母小舅子都靠着这个女婿的这种情况下,这岳父岳母会愿意让女婿再找个新老婆吗?” 刘淑只听王金白说他岳父岳母对他有恩,没想到他对岳父岳母居然都这么孝顺。 王红却是说:“肯定不愿意啊,这男的如果找了新老婆,再这么给前头的岳父岳母钱那可就不像话了。哪怕男的非要给,前头的岳父岳母你每个月给了钱,那现在的是不是也得给?给前头小舅子安排了工作,现在的是不是也得给安排工作。何况就算不说这些,只说为了前头留下的两个孩子,那也是让孩子跟着爸爸,跟着姥姥姥爷比跟着后妈强。我如果是他岳父岳母,绝对不愿意他再娶。” “对,小林说他这小舅子还曾经在钢铁厂和人说过,如果他姐夫非要续弦,首先说好,等他姐夫百年之后,是必须和他姐姐合葬的。他姐夫新娶的填房必须去他姐姐坟前磕头跪拜,每年他姐姐的忌,清明,中元,寒衣,还有腊月二十八,都得去她姐姐坟前上香,同样必须磕头跪拜。而且不能管教他姐姐生下的两个孩子,更不能管他姐夫和他们一家的关系。” 刘淑听的咂舌:“按他这小舅子的说法,一年光是去上坟就得五回,还得跪拜,这有些过了。” 王红也说:“是啊,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师,没听说过二婚还得跪前头那个的。这丈夫儿女去上坟理所应当,但填房也不必要这么祭拜吧。而且这刚结婚,就说好了男人将来死了要和前头合葬并骨,这也太糟践人了吧,不知别人,搁我我是受不了。” 郝主任说:“所以小林说,钢铁厂的人都在猜测这是王金白前头的岳父岳母一家子不愿意他再找,说出这些话,让那些心里有想法的人自动打退堂鼓呢。而且万一真有人愿意受这么大的委屈,可见是个好脾气的,以后怎么磨都成。” 王红好奇:“郝大姐,你不是说王金白结婚这事儿有三大难,前两个的确是够难的了,那三呢?我倒是好奇第三样是什么了?” 刘淑先一步猜测:“是他儿女对不对,再婚也就这么几样,自己,父母,儿女。” “对,不过不是儿女,是他女儿,小林说王金白儿子对他爸相亲啊,再婚啊意见不大,但是他女儿就不一样了了。淑,那个王金白也没完全和你说实话,之前啊,大概是去年的时候,王金白呀,差点儿就成功再婚了。” 刘淑诧异:“哦?这我还真不知道。” “小林说女方是钢铁厂一个学徒工的姐姐,农村的,前头丈夫死了。这女的也很痛快,说了找王金白就是图他工作稳定。什么每个月给前头岳父岳母钱啊,什么结婚后不能管前头留下的儿女啊,什么男的死后和前头的合葬啊,什么每年四五次给前头那个上坟磕头啊,人家都不在乎。人家直说了,只要和王金白结婚了,能在钢铁厂当个临时工,这就够了。她甚至说,只要她有个工作,有个来钱的活儿,结婚以后她可以不花王金白的一分钱。而且还会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该做的家务全都会做,王金白愿意的话,再给王金白生一两个孩子。” 刘淑和王红听的都懵了:“真的假的?这是娶老婆还是找一老妈子啊?就是找个老妈子还得出工钱呢,这女的居然愿意一分钱不要,还做家务生孩子?比旧社会的地主资本家都黑心肠了吧?” 郝主任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人家姑娘也有自己的盘算,像这种前头丈夫去了的寡妇,人也三十来岁了,就是再嫁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呢?难道嫁过去就能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当家作主了?不可能,你嫁过去不仅得做家务伺候一大家子人,花点钱也得和男人伸手要。而且这姑娘还是农村户口,嫁个农村的,你就是伸手要钱都没有多少,反而不仅得做家务,挣得工分还归家里,能让你吃顿饭都是好人家了。” 王红有些理解的说:“按郝大姐你这说法,那这姑娘嫁给王金白反而是好的出路,她图的是活下去,不图那些情情的,既然这样,在哪儿做家务不是做,到了市里,嫁给王金白,说不定能个工作,户口也转成城市户口。再生个孩子,有人给养老,就是没孩子,那手里有单位发的养老金,也比在农村强。” “就是这个理啊,这个女的还能说会道的,据说当时连王金白前头那岳父岳母小舅子都被说动了,支持王金白和这个女的结婚。王金白自己说再考虑考虑,可男人么,一般说考虑考虑,其实就是答应了。” “那这事儿怎么没成呢?” “这呀,就要说到这王金白结婚的第三大难了,王金白的闺女,她闺女今年八岁,去年才七岁,听说王金白这次很可能真的结婚,要死要活的闹个不停。以前王金白每次去相亲她都不乐意,会又哭又闹。去年那次最严重,她不知道怎么爬到钢铁厂一个厂房的房顶上去了,还说,如果她爸给她找后妈,她就要跳下去。你们说,有这么一个以命相的闺女,王金白还敢结婚吗?” 王红听的心有余悸:“是不敢,淑,还好你没看上那王金白,不然你们俩要是成了,以后这子可难过喽。” 刘淑心想,今天上午约好十点见面,可王金白却迟到了,他来的时候说孩子哭闹,想来就是他这个闺女见他又去相亲,不乐意了。 也难怪王金白说,现在他领导同事已经不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了,他本人不乐意,家里孩子更不乐意,如果还介绍,最后孩子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那介绍人不间接害人了么。 刘淑这么想着,对李卫军他妈的不更是越来越深:“既然这些事情小林这么一个和钢铁厂员工处对象的小姑娘都知道,李卫军他妈还能不知道,那她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专门为了恶心我?” 王红说:“你不是说了吗,你和王金白前头那老婆长得还有些像,说不准李卫军他妈是想,王金白那闺女见了你,看在你和她亲妈长得很像的份儿上,说不定就接受你了呢。” 刘淑冷笑:“那可真是抬举我了。” 郝主任说:“淑,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听了李卫军他妈的一面之词就让你和那王金白见面。我真该多打听打听。” 刘淑倒是没埋怨郝主任:“郝大姐,您可别这么说,谁能想到李卫军他妈居然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呢,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郝主任握住刘淑的手:“淑,你放心,那个王金白条件虽然不错,可比他强的多的是,大姐一定要给你找个好的,找个能配得上你的。淑,你的婚事就给大姐,大姐一定要给你找个好的。” 这么说着,郝大姐拿着饭盒离开了食堂。 王红笑着和刘淑说:“看来郝大姐这是真生气了。” 刘淑反问她:“这事儿如果放你身上,你不生气啊?” “生气,我不仅生气,还要被气死了。要知道,郝大姐可是负责后勤的主任啊,谁能想到李卫军他妈会这么做事儿,也不怕郝大姐给李卫军穿小鞋,更不怕你给李卫军穿小鞋。” 刘淑还是有些生气:“王红姐,和你说实话,我以后见着李卫军还得躲着点儿。” 王红不解:“躲着点儿?你躲他?为什么?” “因为我怕自己忍不住给他穿小鞋,让他一个人把厨房的活儿都干了。” 王红哈哈大笑起来。 刘淑又说:“可是不成啊,李卫军真是我见过干活最不利索的人了,我把厨房的活儿都派给他,他能不能受得了我不知道。但一想想,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他都不一定能把早上的活儿给干了,我自己先受不了了。” 王红也说:“是啊,李卫军这人别看是个大小伙子,可格实在磨叽,也不知道他爹妈是怎么把他养成这幅格的。” 今天这场失败的相亲刺到了郝主任,在她看来,刘淑是她的下属,那就是她的兵,作为领导,对下属的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了,不仅是工作,还有生活。 于是接下来几天,郝主任都在用尽自己的各种人脉,多方打听,一定要给刘淑找个合适的对象。 在这中间,乔平回来了一趟,得知自己不在的时候闺女被人欺负了,又去揍了姚利民一顿。 然后领着乔秀秀去动物园看了一趟她念念不忘的咪咪。 乔平还发现闺女有意思的地方,她每天抱着布老虎睡觉,可在闺女心里,这不是一个动物。布老虎是布老虎,真老虎却是比大黄大一些的猫咪。 虽然闺女的布老虎相比于真老虎,更像是舞狮中的狮子,拿红布打底,花里胡哨的。 但真老虎和小猫咪,差得也太多了吧。 因着乔平现在离婚了,单身一人,他们单位也只给他安排了两人间的宿舍住,所以白天乔平把闺女接出去玩,晚上还得再送回来。 离婚以后,为了能让自己也分到房,可以在回来的时候接闺女过去住一晚,乔平工作更拼了。 他以前多是上十天半个月的班,休息四五天,然后再继续上班。 现在他直接和领导申请,跑得都是半个月以上的活儿,回了家也只休息两三天就又去工作了。 按着乔平这工作的劲头,评个劳模不成问题。 只要评上了劳模,乔平的工人级别再提一级,加上乔平虽然离婚了,可户口上还有个闺女要养,分一套十来平米的房子还是不难的。 乔平也没有再婚的打算,就他和闺女两个人,他还常常工作不在家,闺女跟着刘淑,十来平米的单间足够住了。 其实乔平手里有钱,买个房也不难,虽然像各个单位这种职工宿舍买不到,平房还是没问题的。 但乔平心里也有顾虑,他的钱仔细说来其实来路不正,来路正的那部分工资几乎全给刘淑和他平常用花销了。 现在手里的积蓄,都是另外挣的。 可像他这种工作,是不能表现出很有钱的,他一个运货的司机,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固定的,若是花的钱超了挣的,别人只要稍稍一留意,就能猜到这钱是怎么来的了。 乔平还是很谨慎的,他向来都是在运货的路上,顺便在外地收点儿东西,卖点儿东西,但在宁安,以前还在百货大楼的时候,那时候缺钱,干过一段时间,但也小心着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后来去了货运站,家里也不缺钱了,他最多就是帮朋友们牵线搭桥,自己绝不参与其中,更不靠这个挣钱。 甚至还有人笑话过乔平胆子太小,太老实呢。 实际是乔平自己心里有成算,宁安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万一被人出卖可就该进局子了。 真不如他在外地,掩藏身份闷声发大财的强。 而且乔平常年在外工作,买个平房空着,这不是浪费钱么。 经过四五天的努力,郝主任又给刘淑安排了新一轮的相亲,对方是五金厂的会计,也是二婚,有个儿子。 刘淑去见了,但是双方不太能聊得来,就连乔秀秀都说,这个叔叔太香了,连头发上都抹了油。 第三位,人民医院的医生,也是二婚,有个女儿,刘淑都没怎么和他多聊,因为对方见面后首先提出来,希望婚后刘淑趁着还算年轻赶紧生个儿子,他们家必须有个儿子传宗接代。 第四位,面粉厂工人,二婚,没有儿女,人倒是不错,但是家里父母都生着病,需要人照顾。在刘淑看来,照顾公婆可以,但是辞去工作照顾公婆还是无法接受。而且说什么花钱请人照顾不放心,毕竟是外人,怕人家对老人不上心。可是找个老婆,这老婆难道真会因为结了婚,就立刻对公婆亲如父母? 第五位,高中英语老师,二婚,有两个女儿。这是刘淑最嫌弃的一个相亲对象了,她嫌对方搞小布尔乔亚,虽然是英语老师,但是说话也不能总是中文里夹着英文啊。什么yes,no的,说是,不是,不可以吗? 非得叽里咕噜的说话吗? 聊天的时候,也总是无病呻,听的刘淑牙酸。 对方呢,也嫌刘淑俗气,两人可谓是相互嫌弃,不而散。 最让刘淑生气的是,对方还说刘淑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刘淑从小到大还没听过这样的话,什么叫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她的脸蛋是自己爹妈给的,非得念着酸诗,读着英语,这脸蛋才不白长啊? 刘淑借机教育乔秀秀,一定要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不要矫情,更不要嘴的风花雪月。以后遇到这种酸了吧唧的人,有多远躲多远,千万不要理会,更不要废话。 连着五次失败的相亲,刘淑倒没觉得有什么受挫的。 反倒是作为介绍人的郝主任,备受打击。 她看着刘淑说:“淑啊,你说你找个对象怎么这么难啊?” 刘淑很是无辜:“郝大姐,我每次的相亲经历可都是如实的向您汇报的,可这不都是不合适么。” “唉,可能真没遇上有缘份的。淑,你介意比你年龄大得比较多的吗?” “大得多?大多少?按年纪能当我爸的可不成。” “没那么多,也就比你大不到一轮。” “不到一轮,您这么说,不是大我十一岁,就是大我十岁。如果是大九岁,您都会说,比我大个七八岁。” “瞧你这说的,好吧,这个男的呢,不多不少,正好比你大十岁。之前给你相看对象呢,大姐一直想着这年龄不能差得太多了,十岁是底线,你二十六,三十六的男人还成,三十七八就配不上你了。这个男的呢,不多不少,正好十岁。之前呢,大姐觉得他年龄大,没想介绍给你。现在大姐想着,不然你也去见见?” 刘淑本来对相亲的意愿就不是很大,实在是郝主任觉得第一回 给她介绍的王金白太对不起她,一定要给她介绍个好的。 别人的好意呢,刘淑也不好意思拒绝,这才连着几个礼拜都去相亲。 可她已经相看了五个男的了,足够了。 于是拒绝说:“算了大姐,你看我这一个月不到见了有五个,结果都不合适,可见是真没遇上有缘份的。大姐,结婚这事儿咱们慢慢来,慢慢来好不好。” 郝主任也叹气:“好吧,这事儿是我不对,我有些着急了。结婚这事儿的确最不能着急,越着急越遇不到好的。而且我和你说的这个男的,仔细想想也不般配。那男的虽然工作好的,是武装部的一个领导。但是比你大了十岁不说,家里还有三个儿子,给一个孩子当后妈就够难的了,三个,还都是儿子,最大的过个四五年都能结婚成家了,太难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