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慎微轻轻眨了下眼睛,嗓子里发出的第一个音节低哑怪异, “我……” 他顿了下:“我好像听不见了。” 像是怕他们担心,青年勉力 出一个带着安抚 的,却苍白无比的笑。 风恪心不住的往下坠。 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 除了最开始的片刻愣怔,连慎微很快接受了自己听不见了的事实。 他适应的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快, 话也变得很少。 仇澈最终还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风恪不告诉他,他拿剑 问出来的, 两人差点就打起来。 “现在你都知道了, 他自己非得要这样和你打, 我能有什么办法?把连伯父和他阿姐请出来揪他耳朵吗?!”风恪案上摆了一堆药材,语气极其暴躁。 他勉强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说了,剩下的你去问他吧。老仇,你要是觉得愧疚或者心里难受, 那倒也不必, 我看他和你 手的时候开心快活得很。” “说真的,这十年,我看着他一点一点从连瑜白变成连慎微, 身体也慢慢坏了, 作为发小, 我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风恪絮絮叨叨的说着, 语气也低落下来。 “他能真正高兴的时间, 太少了。” 连慎微很讨厌别人对他的怜悯,可是在风恪看来,他真的很可怜。 是个被迫长大的,孤独的大人。 仇澈安静许久,才道:“我理解他。” “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他们不仅仅是朋友,还是对手。 手无数次,让他们早就将赢过对方的念头刻进了骨子里,只要拔出剑,就没有留手的余地。 这是他们骨子里的骄傲。 [……我已经不是剑客了。] 这是最初在金陵再见的时候,息眠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一直都记着。 不管能不能再拔剑,息眠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剑客。 仇澈:“风恪,你要治好他。” “我会拉住他,”说这话的时候,风恪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肯定,“他脉象太奇怪了。我只能庆幸,他最开始出现的是失聪的症状,没有咳血,就说明不是从内里开始腐朽,还有得救。” “你这次去边疆,如果可以,在那边给我带点药材回来。” “他之前被抓去练成药人,导致现在很多药材都不能用,中原已经很少能找到他能用的药了,边疆或许还有。” 仇澈记在心里,“我知道了。” “等等,”风恪叫住他,“顺路叫人把这几盆小树植送到他卧房里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房间里的植物死的也太快了。” 仇澈点头:“好。” 他拿起剑,去找连慎微辞行。 - 揽月庭里摆了一张摇椅,上面铺了层厚厚的绒毯,四面都放了遮着风的竹帘。 连慎微盖着大氅,仰在里面,半睡不睡。 这次治疗及时,他却比上次疼的还厉害,但是一直疼,就 觉不到了。他其实刚醒一天,卧 休养为好,可听不见声音,他就一点也不想在房间里待着。 神刚好一点,他就叫人搬了摇椅过来在揽月庭。 案上摆的温和补身的食物一点未动。 那只被捡来的病歪歪的鸟—— 不,海东青。 又名矛隼,正儿八经的天空帝皇。 风恪已经确认了它的 别,是公的。据说确认 别的当晚,这只鸟气的差点没当场自闭过去。 连慎微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阿恣。 它先天不足,后来被鸟贩子偷走,又遭 待,翅膀多伤,只能勉强扑棱几下,腿一瘸一拐的,身上的 也不多。 风恪尽力治了,也说不准这只鸟能活多久。 阿恣在他盖着的大氅上窝着。 一人一鸟病歪歪的样子神奇地有些相似。 看起来分外和谐。 仇澈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静静的看了片刻,拿出一张叠好了的纸,轻轻放在了连慎微手边的案上。 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连慎微还是没有丝毫察觉。 倒是阿恣,眯着眼瞥了一下。 仇澈背上背着包袱,那是一个极长的剑匣,他手里拎着无量剑。 “息眠,我走了。” 他抱拳:“保重。” 仇澈修长高大的身影大步离开,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阿恣突然叫了一声,翅膀呼啦一下贴在连慎微的下巴上,冲他张嘴。 “……饿了?”连慎微闷声咳了咳,想从案上拿块点心,“嗯?” 他目光落在那张折纸上面,顿了片刻,抬手拿了过来,苍白的指尖如 雪,在 光下呈现出一种几近消失的错觉。 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见字如面,息眠亲启: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别怪风恪,我拿剑 他的。 我理解你的选择,换成是我,我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息眠,你的剑意告诉我你很累了,既然很累,就不要管那么多事了。 边疆我会去,负雪剑我带走了,按你的要求,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它 给你徒弟厉宁封。 愿赌服输,我会成为他在边疆的剑。 伯牙子期,知音难觅,和你最后一次 手后,无量剑的剑锋就损毁了,我不打算修,因为没有必要。 你是我此生唯一认可的对手,无量剑,从我当年在凤凰台遇见你,败给你,就只为你而拔。 它此后和苍山剑一样,都不会再出鞘。 只有一点除外。 仇澈 野匹夫一个,如果以后有一天,朝廷对你做了不好的事被我知晓,无量剑的剑锋,一定会剑指百官,杀进金銮殿。 仇澈留。] 仇澈第一次给他写这么长的信。 连慎微细细看完了,看完后出了会神,然后叠好。这封信这么近的距离,仇澈留下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青年抬手,迟疑的,抚在自己的耳廓上。 他出神太久,阿恣不 意了,叫了好几声,连慎微还是没反应。 阿恣翅膀一呼扇,连着两次呼扇翅膀,可把它累得不轻,眼见着就要累趴,连慎微终于注意到它。 他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点心。 托在手里:“吃吧。” 阿恣虚了吧唧的往前挪了两步,恶狠狠的,用尽全身力气在啄点心,啄的连慎微掌心发疼。 青年也不缩手,就这样看着,眼底一片寂静。 - 仇澈直接去了忠义侯府,说自己听闻边疆战事,特来助朝廷一臂之力,并且请忠义候为他引荐。 忠义侯本就对江湖侠士有好 ,思忖良久,同意了。 仇澈在南巡的时候见过还是储君的少年天子,在应璟决眼里,他是救命恩人息眠的朋友,天然就少了三分戒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应璟决在查到仇澈祖上曾经有人当过兵的经历后,一力 下朝堂 糟糟的声音,拍板决定,让他和厉宁封当即启程去往边疆。 很快。 大军整装待发。 厉宁封被护在最中间的马车里,马车是经过改装过的,很平稳。仇澈没穿盔甲,还是一身随意的侠士装扮,抱剑骑马,守在马车一侧。 厉宁封 开帘子,他的身体一 比一 好了起来,整个人瘦了,眼里的光更加内敛沉稳,像一把被打磨出来,藏锋于鞘的宝剑。 “多谢仇先生相助。” “大军就要出发,您好像在等人?” 传人这个身份,江湖人都很看中,他是息眠和浮渡山庄的半个传人,仇澈对他的态度甚至比应璟决还好。 他摇摇头:“没有,走吧。” 只是很想听息眠的曲子。 - 连慎微总会出去在揽月庭待,躲着风恪,这几天加起来,只在外面待了半 。 最后一次被发现了,当场就被风恪揪进了房间里。 知道连慎微听不见,他扭头对着天南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自己心里没数,你还没数吗?!谁!谁告诉你他现在能出去吹风了?!” “我说的吗?我做梦说的?”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