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圣诞节以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了。 那天他下楼之后,天空飘下一场很大很大的雪,空气里除了冷若冰霜,还夹杂着篝火焚烧木头,松树上挂着的榛子的味道。 阔别京都将近十年,齐灏南实在不喜 这样拒人之外的寒冷温度,会让他格外想念在美国的房子,那张壁炉旁的地毯,和芙提一起玩过的卡牌。 去年今 ,他和他的朋友,芙提和秦懿,大家聚集在一起,好不热闹。 酒过叁巡,秦懿开始教他们打麻将。芙提逃走后,他也跟着逃走了。 她抱着酒瓶在烤火,齐灏南问,“今年愿意做我女朋友了吗?” 不行的话他明年再问。 芙提却说可能没有明年了。 “为什么?你要回去?” 想起他们初识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并不话多,却总是在喝醉以后一股脑地把烦恼倒给他听。 “你也是来自京都?好巧。” 齐灏南并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和过往,甚至觉得自己的叛逆很酷。于是芙提说,他也说,“……所以就是这样咯。我不肯继承家业,想搞音乐,恰好父母离婚,就被放逐了。” 她红着一张喝不下的脸继续灌自己酒。 齐灏南趁机摸摸她的脑袋,“你呢?你是为什么而来?” 这座自由之都,容纳着很多心碎的人。 芙提说,“我和你不一样。” “嗯?” “我不是被放逐的。”她哭了,眼眶无声地落下泪水,“是我把自己放逐了。” 那是齐灏南第一次,接不上她的话。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个无话不说的小姑娘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能来到这里的,想要做出点什么成绩的,谁是没有故事的呢? 望之城不需要神奇撰写,更不需要谁的伟大经历为其踱金。它 看的只是徒劳之人的奔跑。 可芙提却做到了。 她很聪明,虽然还是有些笨拙。 笨拙地将 情当成很重要的一部分,又聪明地在无法如愿以偿后将其看成锤炼之地,把不被重视的情绪和承受的忧愁分割出 体,使 神变得残缺,但挽救了颓废的未来趋势。 即便带着痛苦也要走完每一步。 这是他身上所不具备的。所以除去对她的救命之恩,兴趣的开始还得从意识到她的倔强与坚强说起。 她走了。 齐灏南没被通知,却心知肚明。 他懒得追逐,想放任 而不得的情绪发展看看。看看依赖时差,依赖短信和视频,依赖两个国度之间的距离能不能把这层瘾戒掉。 结果发现,好像,不是很行。 但他还是忍到了圣诞,这样才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每年这个时候,乐队都是最忙的。他们虽是街头艺人,但在当地小有名气,甚至前段时间已经拿到了经纪公司的名片,就差着节 当天在最火爆的舞台上一鸣惊人。 可齐灏南还是买了机票,飞回来,想看一看她。 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奖项,才值得她放弃叁年来苦心修筑的城墙,翻山越岭地回来。 “好久不见。” 她是诧异的,可能惊喜更多。因为在反 出容颜的玻璃桌面上,齐灏南看见了芙提笑开的眉眼。 那天以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国,甚至呼朋唤友地见了好几个发小,最终也没能等来他想要的电话。 心如死灰拉着行李箱去机场的时候,看见对面高楼大厦昨夜换过的横幅广告,季芙提叁个字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代言人旁边。 她的光彩无论在哪里都能四 。 曾经听闻她和秦懿驱车去密西西比州度假,他连夜赶过去都还要靠手机联系才得以会面,如今却在异国他乡的某个小酒馆里重逢。 齐灏南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或许不那么合时宜的话,“暮然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可她没有在等人。 他很清楚。 就像当初清楚芙提和他说那么多话,只是纯粹地把他当垃圾桶,而不是打算和他 心一样。 可即便清楚,他也还是为自己这份原本只是打算玩玩的喜 ,而 到心酸了。 “好久不见。” 抬起来的手不小心摸到琴弦,发出一阵杂音。 * 架子鼓打响的时候,整个场子的气氛就已经热起来了。 不少人借着音乐节奏,从坐得安稳的椅子上下来,如一尾银鱼般滑进了热舞中心,和那些被鼓舞 励的同伴们一起,坠入这个醉生梦死的漩涡。 似明似暗的灯光斑斓下落,被不同的脚印踩得细碎。 芙提回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台上奋力演出的几人,视线所及只能在逆光和烟雾里瞅见发丝的形状,她觉得无趣,还好有音乐送酒。 酒保还是贼心不死,想着和她多说说话,不标准的英语在问,“怎么不下去和他们一起玩?这个乐队可是巡演,很少见的。” 芙提心想,我见多了。 半小时后,那身高肩宽的男人朝她走过来,酒保又默默地擦着杯子走开了。 十一月份的苏黎世很冷,他却只穿长袖,外面套一件牛仔夹克。耳钉在逆着冲刺的光线下显出几分不羁,他又染头发了,在稍微明亮点的光线下便亮眼。 “知道吗?”芙提的五指撑在杯口,“别人都说耳 打在右边的,一般是gay。” 齐灏南一边轻嗤,“我是不是你最清楚。”一边伸手去 那泛红的耳骨,指腹刮过耳钉,还带着未褪去的痛 。 “你这段时间都在到处跑啊?” 又来了。这人无论是以什么样的结局与自己告别,再见面都能变换回朋友。 偏偏齐灏南就吃这套。 “是啊。” “缺钱?” 他“啧”了一声,“不缺。” 顿了顿,又说,“我如果说缺,你能不能现在就给我打钱?” “多少?” “两百万。” 芙提就着 管喝了口刚端上来的 尾酒,“卡号。” “……”齐灏南好想掐住她的脸,疼得她顶不了嘴最好,“你还是别说话了。” 芙提很是无所谓,“哦。” 结果沉默了五分钟,他又不习惯了。自己找话题问,“你来苏黎世干嘛?” “来玩呗。” “一个人?” “是啊。” “男朋友没陪你?” 芙提以为他看了国内的新闻,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男朋友?记者 写的。” “我是说,上次颁奖之夜碰到的那个男人。” 那天碰到了两个。 “段昱时?”芙提搅着杯子底下的薄荷,“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是么。” 他别过头去,把菜单递给酒保。 两个人无声地看着服务员端着酒瓶酒杯上来,拔开瓶 ,倒入杯中,再象征 地碰了碰。 “那你找到了吗?” “什么?” “你想要的答案。” “我有什么想要的答案?” 齐灏南看着她,不说话。 对峙许久,他叹了口气,“或许我不该给你留下太幼稚不羁的形象。” 才会导致,认识多年后,你也不愿意将你真正心事敞开,让我窥见一角。 “说了也没用。”芙提说,“说话能解决问题的话,谁都会说。” “可气氛很合适。你不觉得吗?” 异国他乡、酒馆、醇厚的贝斯、错过的巴士、窗外下陷的月 、滚滚路过的冬风,和他亮晶晶的眼睛。 芙提突然伸出手,“那你把你的威士忌分我喝一口。” “……” 齐灏南拿她没辙,朝酒保多要了一个杯子。 对方看他的眼神活像情敌,到嘴的鸭子飞了。 他恍若未觉,径直给她 上。 芙提照单全收,一股气倒进胃里。 齐灏南看得头痛,“现在可以说了?” “再给点。”她扶着脑袋,还笑得出来,“嘿嘿。” 他们是傍晚才到达苏黎世的,见证了一场醺红落 ,都不似眼前她绯红的脸蛋美 。 可被这小混蛋骗了半瓶,也没能从她嘴巴里撬出什么话来。 站在孤零零的瘦弱街道,偶尔开来的汽车没有一辆能够载他们。 齐灏南背着吉他,芙提背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 突然她就在绿灯面前蹲下来,面对斑马线 到 茫。 鸣笛声和风声里,齐灏南听见她小声说。 我还是太年轻,太理想主义了。 以为 、陪伴是永远的,是无限期的。 当它分解、被割碎, 出它会消失的本质和保质期时,我的主义,顺带着我一起崩塌了。 他知道,这话芙提不是说给他听的。 而是说给自己。 老式打火机的释放会有金属摩擦的声音,他中指上带着的骷髅戒指和细长烟支在漆黑夜幕里,都会发光。 说了什么人生大道理?齐灏南自己都忘了。 只记得芙提抬起头,又问了一个问题。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变。” “大家都会变的,你也是。” “倘若我说我不会呢。” “那你自讨苦吃。” “我想留下来。” “没人能留下来。” * 尒説 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