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该说的,寒续扭头就走。 直到走出这栋小区,他的神才变得和缓下来。 他不喜被人教怎么做人,因为他是被残酷教大的,所以他更喜教别人做人,告诉别人什么是残酷,无论你是贫民区的政府小官,还是,那高高在的联邦帝皇。 走了不多久,身后去突然传来了柳倩文的声音。 她孤零零地跑到了寒续的旁边,然后陪他沉默地走在一起。 她眼眶微红,由她传递出来的氛围也有些僵硬。寒续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也选择了沉默。 “我爸……他跟你说了些什么?”足足十多分钟之后,柳倩文才开口说道,频繁地回头看着自己家的方向,不断以此掩饰她的歉然与羞躁。 现在天渐暗,两人已经在走往夜校的路上,二人看起来依旧像往常一样正常,只不过两人心里都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别的触。 夜里的贫民区,看起来像是一个工地上忙碌了一天的老民工的脸,是疲惫与污垢,也充了令人心疼的创伤与沧桑;夜藏不下大的一望无际若海洋的贫民区的脏与旧,反而将落后与贫穷,无奈与内里的某些龌龊烘托得更外深沉。 两位夜校出的学生,像是这里开着的朝气的野花,提示着世人这被高等民唾弃与习惯遗忘的地方还有生机与希望存在。 寒续摇头道:“没说什么。” 住在贫民区的六等民也是少数,能住在柳倩文那样的小区的更不算多,周遭那些屋子又早早关门,只能影影绰绰瞧到些做睡前洗漱的人影子从两侧的屋中投映到路上,将这条路晃得格外的冷清。 柳倩文望着寒续清秀的脸庞,有些愧疚,夜与清净狭窄的道路把她的肩膀衬托得好偌又瘦削了几分,又道:“我替我爸给你道歉。” 寒续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明眸里面此时看来多了些别样的颜。 “没必要道歉,你爸说那样的话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是我,我也应该会说那样的话。”寒续微笑。 “他说得不对,很过分,你很好。你……你不生气就好。” “我生什么气?”寒续摇头,“生气的人,应该是你爸才对。” 回顾起某些话,柳倩文俏脸有些微红,道:“我爸他……你……我……” “嗯?”寒续望着支支吾吾的她。 他这一望她更加尴尬了些,朝侧面避开了他的视线,羞红到了耳脖子上,道:“没,没什么。” 寒续微微笑了笑,把她手中的书本拿过来抱到怀里,道:“你不用太在意,我没什么事情的,你父亲没有气到我,更没有羞辱到,我也不会因为你爸改变什么,只希望我没有气到你爸爸。” 寒续想着柳白元最后的眼神,觉得可能用“吓到”更合适。 这个习惯的动作在今天的意义似乎不同以往,柳倩文眼睛微亮之后连连摇头,道:“我爸爸他不是坏人,他只是吃够了苦,不想我再吃苦了。” “嗯,我理解的。” 虽然年纪不同,是两个时代的人,但都是在贫民区长大的,而贫民区本身两百多年来也没有太多的改变,所以对于很多事情的经历与看法都不会有太大差别,他很能理解柳白元的受,只不过,无法赞同他的看法而已。 “我……我的意思不是那个……不是你会让我吃苦……”柳倩文忽然微急,转过羞躁的头支支吾吾道。 昏暗低矮的木杆路灯刚好亮了起来,有些力般泛白的光芒将她的脸打亮,使俏脸看起来像是打的白纸。 “嗯?” 寒续不太明白往的青女孩为何今是这般娇羞模样。 “我……我不是说你就会让我吃苦……” “啊?”她声音忽然小若猫鸣,寒续没听清楚,脑袋往侧边凑了凑,无比清晰地嗅到她的发香,不过依旧只听到了后半句,逻辑脑补搞明白了她说的什么,脑中微微回旋之后,搞明白内里可能影的东西,不也有些羞赧起来。 寒续探回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两人都沉默不语地往前走,从一蚊虫织的路灯底下走过,路过一道道斑驳的岁月沉墙,不知什么时候就走到了校门口,两人又都有些鬼使神差地站定了脚步。 一位位夜校生往夜校里面灌入;几栋低矮的灰白教学楼伫立在围墙里面,像是几个站在门口看笑话的人。 “你刚才说,你不会因为我爸爸改变些什么……是么?”柳倩文眼睛望着路边的散开的灰尘与生活垃圾,两只手没有习惯地背在秀背后,而是垂在小腹前,手指不断机械地轻轻磨蹭着。 “嗯。”寒续点头。 柳倩文的脸又红一分,水眸瞥向一侧,眸子里好像布了滴的水珠,是人的怯弱,“那个,防盗门的隔音,其实……不是很好。” 寒续诧异地看向垂着脑袋说了这样的一句话的柳倩文。 的确不是很好,柳白元在屋子里面说的话,他站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柳倩文沉默了一会,小手抓在衣服上,“……我爸那些伤人的话,你,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这种话还得确定有没有听清楚?寒续本已不觉得伤人,她这样的问法问出来觉心里莫名的难过,“怎么了?” “我,我的意思是……” “嗯?”寒续好奇。 柳倩文羞到整个人的脸都一片通红,即便低着头都仿佛能看到她那张俏脸上的羞红。 “我的意思是,你说的话我也听得一清二楚……”鼓足了勇气,这句话没有半点吐。 寒续一怔。 “我爸让我俩一起出来,就是已经决定了给你一个……”柳倩文的手指抓在白短袖的衣摆上,仿佛浅浅的指甲要把衣裳抠穿。 就算我爸不给半点机会,我也会依照自己最初的决定。 这是她说不出口的后半句话,只是太过酸涩太过羞躁,像是一杯糖味的毒药一样,说出口就会把自己的身体腐蚀通透,所有全部酝酿在心底难受地回涌。 寒续只觉得她再说她娇躯就要化到地底下去了。 “一个什么?” “你!” 世上居然又如此蠢笨之人,柳倩文气得豁然抬头,眼通红,粉拳更是狠狠地攥在一起,像是抓狂的猫。 “你他么是智障吗?!”王眸眸站在校门外的院墙后面,忍无可忍地把手里的冰一把砸到地上。 “王眸眸?”寒续转头。 “畜生!你这种二货都能有人喜!?柳倩文,你还是喜我吧!”王眸眸怒不可遏地大声吼道,声音大得好像让整个学校都刹那安静。 “喜……喜……?” 那层半天捅不破的窗户纸忽然被外力野蛮撕破,两人都不一怔,同时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充羞躁的一眼,就宛如新婚夜掀开了红盖头。 …… “柳倩文……寒续……” 班上的几个同学正准备进校,听到了王眸眸的话,纷纷转头惊讶地盯着二人。 几位学生在看到是他们二人之后,手中的书更是扑通通掉到地上,像是人因失恋而跳到湖里一般。 柳倩文羞得连忙转身往校内跑去,不过才刚刚跑出两步,就被寒续略显僵硬的手一把拉住胳膊。 柳倩文怯懦懦地回头,看着单手抱着五六本书的寒续。二人中间牵连的手,好似架在夜穹下的鹊桥。 有很多东西,心照不宣,有很多东西,水到渠成,但是寒续从来都没有清楚过,她是什么想法。 “你……你喜我么?”寒续怔怔地望着柳倩文。 柳倩文一怔,本就通红的脸上不泛出几丝呆滞,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些难以置信,也像……在看一个白痴。 你……你居然直接这样问这种问题?! “有你他么这么问问题的么?”王眸眸忍无可忍,觉得这货真的先天智障,直接冲过来给寒续股一脚。 “你干嘛?”寒续有些生气,不过并没有松开拉着柳倩文的手。 王眸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告白,记得找我当导演,问问再做决定好吧? 你他娘的该说你喜不喜她!” 寒续一怔,转头看着已经羞红到了手脖子的柳倩文,豁然开朗。 柳倩文的眸子不断地闪躲,但是却好像每一处都是羞躁,落到哪里都不是。 “我是喜的。”寒续对着身子都微微颤抖的她认真地说道。 寒续抓着她的皓腕,清楚地知到她原本微僵的身子,好像悄然之间软了下来。 “是……是么……”她贝齿轻咬于下,怯弱弱道。 “哦——”王眸眸举起双手带头起哄。 “哦——” 起哄的声音连绵而起,很快就淹没了这整座夜校。 耳畔全是起哄声音,水一样灌来。 “那你?”寒续深口气。 “我,我,也……嗯……”柳倩文连忙侧开头,咬牙不让自己微笑,望着地面,声音彻底成了蚊鸣,“好……好尴尬……” 女孩子不是追来的,她们有自己的审美,有自己的三观,不是什么你渴望得到而去努力便能得到的玩偶,她们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自己的判断,为悦己者容,为心怡者而心心念念。 情愫自然是有的,若非没有,如此惹人怜的女孩不会主动地去和一个一无所有的贫民少年亲近,若非没有,或许有更好未来的女孩不会为之自折香。 本就是心萌动的年纪,如此关系,自然,是喜的。 听到她的答案,寒续脸上挂着风般的微笑,点点头,道:“嗯,好,好尴尬。” 同样有个好,却一个结巴一个不结巴,两种意思,也化在了两方心头。 …… 校门处天喜地,像是有亲队伍,夜校的老师冲出来疏散人群,不过却久久不散。 带头起哄了之后,王眸眸率先离了起哄的人群,走进了校园,比起一直备受瞩目的寒续,与他是好朋友的他始终像是衬托的叶,即便此时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的离去。 他的肩膀有些颓然。 “呸——”他唾了一口,“小王八羔子,你喜我就让给你了哦,谁让我比你大,是哥呢。” 说完摇头晃脑,看似滑稽可笑,为寒续高兴的同时,还有数不尽的落寞。 “都是小事,老子可是要当世界首富的人。女人,小事。”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