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供出了他后面的人。 他们常在一些无人的角落进行 易。二八说那人很谨慎,只用现金付酬劳,从不在网络上留下转账痕迹。但他也没见过那人,因为那人谨慎到连 易也带着变声器;他们也不怎么 ,因为二八讨厌那个变声后的声音。 李珉勋收缴了二八的手机,用一 圆规抵着二八的背跟在他身后。李玉珠牵着他的手。 给那个匿名账户发了个任务完成的讯息,就马上收到了回复。这人真是谨慎得怪异,连通讯都要用暗号接应——任务完成是一把刀和一棵树的符号,然后那人回他个在风中飘扬的叶子。二八猜这是砍树的意思。 D4R2。二八又说这是他们见面的地方,教学楼d栋4楼的厕所右手边第二间。 “有够恶心的……看来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只能在那种地方进行。”李珉勋小声和玉珠嘟囔。 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课后留堂的人。他们要去的教学楼d栋更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平时是学校财务部的办公室,会计和出纳的办公室据说就在那儿,所以离主教学楼最远,也只有上思修的时候才会到这栋楼的大教室上课。 虽说越神秘的地方应该越能 起学生们的兴趣,但这栋楼年久失修,除了财务办公室,其他地方的建筑甚至可以说是破败。他们一进入这栋楼就闻到从世纪初就留下的腐朽;李玉珠说学生们也不 来这上思修,没空调是最主要的原因,冬凉夏暖,可让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们不好受。 二八也不太喜 这儿。但为了钱,他每次都得来这儿,毕竟给的还 多。 为了不暴 自己发信息也要打哑谜,特地挑选了人群敬而远之的地点见面, 易也要变声进行,李珉勋越往里走越觉得那人心理变态,又提前称赞自己将要为民除害。 黄昏浓重地泼下来,漫漫淹了他们走的每一段路;楼梯间,走廊上,他们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像是要逃离这片光。 一切按计划进行。 李玉珠止步于男厕的外墙。李珉勋和二八保持着同样的步伐节奏,一齐走进右手边第一个隔间。 进去之后李珉勋马上小心翼翼地站在马桶盖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二八看他这副模样发出了无声的嘲笑,李珉勋又恶狠狠扬了扬手里的圆规,盯着二八的脸。 我到了。R1。他指挥二八发。 李珉勋半俯下身子,用余光观察隔壁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沓被整理好纸钞被扔在两个隔间的 隙里,速度快得李珉勋都没来得及看清。 他开口。李珉勋打字给二八。 二八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又被李珉勋手里细长的圆规要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钱不够。” 滋啦的电 声滑过,李珉勋竖起耳朵。 “不够?” 僵硬的机械变声让他暂时理解为什么二八说讨厌听到这个声音。冰冷没有诚意,莫名就会让人心生芥蒂。 “差点就被人发现了!被发现的话还怎么在学校待下去!我不管,这么大风险,得加钱。” 不用李珉勋指挥二八都能有如此的发挥,声音亢奋 昂,不愧是真情 。他转着眼珠子看了李珉勋一眼,又看向他因为握着圆规而紧绷的手臂,咽了口口水,又加价,“给我加百分之5!” “百分之2。”一沓钱被扔下来。 二八 捷地蹲下把钱收起,在利刃的威胁下还能 出这样贪婪的眼神,像被狮子追赶的鬣狗看到一只现成的鹿 ,不论如何也要享受这一时的 愉。 他把钱数好,放进贴身的 袋里。李珉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出去,二八刚打开门想逃之夭夭,电子声音又传来,“以后你不用干了。” 二八想争论些什么,李珉勋就持着圆规向前一刺,吓得二八把没吐出的话又 了回去,只能干巴巴地说:“哦。” 滚。李珉勋对他做口型,自然点滚。 二八稳着步子走了,李珉勋还蹲在马桶盖上。 惊人的谨慎。 已经过去了15分钟,那人还在隔壁一动不动。李珉勋一点儿呼 声也听不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可能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觉得刚才那些钱是凭空出现。 名不虚传的d栋的卫生间,老旧的痕迹随处可见。或许是因为许久没人清理过,青苔攀附在隔间的每一个角落,把这里面的气息染得 又浑浊,隐约还能闻到不新鲜的 味,隐秘地,藏在水腥气里,杀人于措手不及。 真能忍。李珉勋 叹。他 觉自己的胃酸已经堵到了嗓子眼,一个不留心就会 涌而出,但他失而复得的责任 让他忍耐着这一切——李珉勋决心要替李玉珠报复那个在背后为非作歹的小人。 终于,门锁发出了声音。生了锈的铁摩擦着开锁,生了锈的门又摩擦着地面,过了一分钟,才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又站定。 李珉勋屏住呼 。 那人停在洗手盆前,水声潺潺。莫名其妙的,他洗了很久,李珉勋觉得离奇,透过门的 隙去望那人的身影。 一只漆黑的眼睛。在门的 隙。 李珉勋被吓一大跳,身子自然地向后倒,忙 中他又扶住了隔间的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珉勋没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他还没站稳,门就被猛烈撞开,室外光 进来,李珉勋还没来得及适应明暗的变化,就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抓着脖子一把扣到洗手盆里,额头和水龙头撞在一起,红 的水从那处 下来。 原来他只是用水声做 饵,以此骗李珉勋走进陷阱。 “真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呢……”又是变声器的声音。 李珉勋听着这古里古怪的声音就来气,自己竟然被这假人算计;他借着水声醒了醒神,左手攥紧了从袖口溜下来的圆规,顷刻之间,右手肘便向后捅去。那人倒是眼疾手快地躲开了这一击,可还是被李珉勋出其不意的暗器划伤了手臂。 李珉勋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瘦的身材,比自己还略高一点。逆光下的轮廓锋利得很,动作也像利刃;他猛然朝李珉勋前踢一脚,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又把勾拳挥向李珉勋下巴,却被人灵 地避开了去,腹部还挨了一击重击。但他也不出声,李珉勋也不出声,两人的血都滴在了地上,只有 锤 的闷响在这个空间里振 。在 烈的互殴中他们都把牙关咬紧,像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李玉珠终于按耐不住跑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地上星星点点落着血迹,哥哥背对着自己,呼 急促地与那人盘旋;而太 的落下的轨迹就在那人身后,耀眼的,残败的光环住他周身,只一个眼神,李玉珠就认出这是什么人。 她声音颤抖,像树木被摇下果实那样颤抖,“弈瑾……” 你怎么在这里。 “弈瑾?” d栋4楼的氛围突变。 惊愕的假人,手指尖还在 血,那是他企图徒手夺圆规的下场,但这一举措起到了显着效果——李珉勋的圆规跌落在地,两人都没找到它的踪迹。可他却似是没有痛觉一般将那只手虚无地向前伸了伸,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李珉勋顾不得这近在咫尺的威胁,下意识就护在李玉珠面前。 他看见那人原本狰狞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异常颓唐。李珉勋细细观察他的脸——鼻梁 直,嘴角细长,正是李玉珠曾经兴高采烈地向他描绘过的模样;这一认知让李珉勋突然生出一种恍然大悟又无比愤怒的情绪——宋弈瑾这个名字终于和脸对上号来,原先自己就对这人带着偏见,但他从没想过要让这成见一语成谶。 而李珉勋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身后,宋弈瑾的对面,玉珠的眼泪已经滑到颊边。没有一声啜泣,没有一句呜鸣,模糊的视线里模糊地映着的那张 悉又陌生的脸,也映着他背后缓缓 吃天空的落 ,把李玉珠的心照得透明又不堪一击。 她的泪落在地上,和不知道是谁的血融在一起;李珉勋还没来得及回头,宋弈瑾还没来得及把 言又止的话说出口,李玉珠就踩着昏黄的光逃走。 温凊 接到李珉勋电话时正在打游戏。 她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只想着要把这盘打出个完美结局,可电话铃声一直不停,屏幕上的“珉”闪烁着,闪得温凊 的眼睛不自觉地向它偏去。 “喂?怎么啦?”她问。 回应她的只有不住的 息。听起来像风箱被哗哗拉起,一下接一下,甚至气还没呼出来就再次鼓起,急促又 烈。 温凊 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再次确认了那上面的名字,语气变得着急:“珉啊,怎么啦?” 听到自己的名字似乎让李珉勋好受了一些,至少温凊 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她把声线放得更柔和,又一遍一遍地叫着李珉勋的名字,叫他深呼 ,叫他不要着急。 “ 啊……”李珉勋在破碎的呼 中尝试说些什么,但这尝试显然不太奏效,他还没把这话说完整就被涌上来的呼 打断,在电话那头咳嗽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说,我在这里。”温凊 随手披上一件外衣,边安抚着李珉勋边往外面走去。 “深呼 ,珉勋,深呼 ……对,就是这样,把脑子放空,让空气进去…… 气……呼气……慢慢来,不用着急……你看现在天空是金黄 的,你看看它,想想金黄 的蜂 ……你很喜 这样甜滋滋的东西,泡在温水里,喝起来很安心……好,慢慢 气……慢慢呼气……” 李珉勋的 气渐渐平息。似乎真的有 糖水 进他的胃里,温暖的,让他的思绪也变得清晰。 可思绪一旦变得清晰,李珉勋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温柔的凊 ,体贴的凊 ,真的要把这么好的凊 扯进这些 目疮痍的事里吗? 我可以的,我能一个人解决这件事……不用依靠别人,不用欠谁的人情…… 他沉默着,听自己的呼 和温凊 的呼 在一起,在时有时无的电 杂音里缱绻着不愿分离。 “珉呐……你现在在哪里?我刚从家里出来,去找你好不好?”温凊 仍用着轻柔的声音。 不好。李珉勋的良心在脑海里挥舞着旗帜,可温凊 的声音鼓舞了他的私心,它冲上去把那旗子撕碎,和良心扭打在一起,把道德的天平闹得晃 不已,让李珉勋心神不定。 “你在哪呀?还在玉珠学校吗?” “……嗯。” 温凊 听到他变得沉闷的声音。 “那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哦……”告诉他自己正在过去,让他定心;“电话不要挂啦,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我能帮帮你呢……”姿态放低,让他放松警惕,把心事 出才能解决问题…… 温凊 习惯了设计每一句说出口的话;这倒不代表她善于伪装自己,也不意味着她说的话都是虚情假意。 她自幼就冰雪聪明。从小跟在作为教师的父母后面,早就学了一身察言观 的本领;该怎样和心思深沉的人周旋,该怎样安 失意的人,该怎样在不同的人面前摆出不同的样子……她向来就喜 参与这些人情 际,更喜 他人依赖自己的表情,虽然她总刻意避免把他人当作自己 足拯救者情节的工具,但对这些再 练不过的温凊 来说,猜出李珉勋的情绪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李珉勋不知道。 沉默的李珉勋,沉默地在电话的另一边点头,又想起温凊 本看不见,这才应了一句。凊 的声音就像他的镇静剂,她说什么,自己的心就跟着去,李珉勋觉得很神奇,所以分外珍惜;他靠着墙边蹲下来,半张脸埋进膝盖里,因为 路把人跟丢了的焦虑也渐渐平静。 “ 呐,谢谢你……” “……好想你。” 温凊 的心在那一瞬变得柔软无比;即便是对人情世故再 练不过的她也难以招架这直白的真心。 城市两端,她向李珉勋的方向走去;头顶的夕 把光彩镏在空中,目光所及之处云层稀疏,只能看见 动的光晕;温凊 看不见的地方,身后几公里外,钩卷云出现,又长又薄,平行成列,像是一排蓄势待发的镰。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