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琛心情很好地碰了下发光的兔子耳朵,让提灯小幅度摇晃起来:“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拎了一个,怪可的。” 喔,别的小朋友。 别的小朋友…… 叶温余短暂愣了一下,耳轰地烧起来。 不远处腾起一阵喧哗声,周围的群众也加快了步伐朝着声源处赶过去: “马戏表演开始了。” “哪儿,咱们刚过来路过的空地?” “妈妈我要看孙大圣翻跟斗!” “好好,牵好妈妈,别走丢了。” 严琛侧耳听完了重点,问叶温余:“要不要去看马戏?” 叶温余点头。 严琛不知道具体地点在哪里,只知道一个大致方向,跟着大部队没走两步,手心忽然挤入被入一片温热。 脚步微微一顿,他偏过头,从这个视角只能看见叶温余轻颤的眼睫,还有翘的鼻尖。 叶温余没有看他,专心盯着自己手里的兔子灯:“你没有听见吗,小朋友怕走丢,都要大人牵着才行。” 语气听着倒是淡定,如果忽视他已经红得快要滴血的耳。 周围闹哄哄的,笑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可是叶温余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频繁又紊,上下忐忑。 直到强挤进被人掌心的手被裹了紧紧攥住,他轻轻晃了晃小灯,抿起的嘴角无声上扬。 园区的舞台没有那么多专业设施,所以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高难度动作,但在过分捧场的观众和沸腾的气氛烘托下无论什么表演都能比真实效果更彩上三分。 他们牵着手站在后排,表演者距离他们很远,但出火焰时叶温余还是下意识地偏过头去躲。 在他旁边一个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小姑娘也被吓着了,妈妈赶紧把女儿抱进怀里哄:“好了好了,乖啊,火苗很远烧不到我们,不怕啊……” 叶温余听得一阵赧然,抬头就对上严琛揶揄的目光,面上一热,想要开口解释,严琛忽然朝他身后瞥了眼,松开了他的手。 手背残留温度被风一吹很快散了,叶温余表情僵住,听见池冬亭的声音,好一会儿,才慢慢将手垂回身侧。 “哇,真是你啊严琛!”池冬亭跑过来了,一脸的惊讶:“我刚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你怎么也来了?” 严琛:“来看灯会。” 池冬亭:“特意过来看灯会的?” 严琛:“嗯。” 池冬亭喔了一声,恍然:“难怪,温余早说他累了想回去休息,结果现在又在这,原来是陪你来了。” 严琛偏过头:“累了?” 叶温余:“……” 叶温余:“只是刚考完那会儿有点累,现在还好。” 池冬亭嘿嘿笑:“不累了就行,这么热闹的场子,两个人有什么意思,肯定人多才好玩啊,走走咱们一起逛!你们还有哪里没看,巨树女神那里看过了吗……” 两个人眨眼扩大成一群人,周围多了无数双眼睛,一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不能摆到台面上,只能藏起来。 叶温余在同行同学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心不在焉,总忍不住有意无意地去看严琛的手。 从前没有太大的概念,而如今第一次觉得,也不是所有的热闹都好。 10点出头,逛完了整个园区,一行人终于打道回府。 严琛订了和他们同一家酒店,但不在一个楼层,他比所有人都要先下电梯。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叶温余拧起了眉头,一瞬间的冲动,忽然很想跟他一起下去,一起回房间,继续跟他呆在一起,不想这么跟他快分开。 然而现实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什么也做不了。 “严琛特意过来看灯会的吗?” 严琛一走,电梯里就起了关于他讨论声: “人自己不都说了么。” “白天训练那么累,晚上还坐两个小时车过来看灯会?” “也没规定不可以吧?” “可以,但是不理解,而且他好像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电梯门开了,大家陆续出去各自回房。 有个女生注意到叶温余的兔子灯,眼睛一亮:“哇,温余,你的兔子好可,怎么我刚刚都没看见你的这款。” 她手上也有一只小灯,是小狗的样式也很可,期期艾艾想和叶温余的小兔换。 没想一向好说话的叶温余这次拒绝得异常果断。 “抱歉。”他说:“这只灯我也很喜,不能跟你换。” 一回到房间,池冬亭就蹦跶着跑去台给他妈妈打电话,绘声绘地讲述今晚看到的灯会有多漂亮,马戏表演有多么彩。 叶温余把灯放在桌上,让小兔子立好了,拍下一张照片给严琛发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到回复,应该是洗澡去了。 叶温余只好也起身拿上干净的衣服去了浴室,洗完出来,池冬亭的电话还没打完,严琛回复他了。 严琛:【刚刚洗澡去了。】 严琛:【很可,有点像你的那只橡皮擦。】 叶温余擦着头发的手在看到这条消息时不自觉停了下来。 原来不是巧合,他记得的,严琛也同样记得。 叶温余:【那不是我的橡皮擦,是帮小池买的。】 叶温余:【你要睡了吗?】 严琛:【怎么了?】 叶温余:【我忘记你白天训练了一天,过来的车程那么长,我还拉着你在灯会逛了那么久……抱歉。】 看见严琛过来他太高兴,一高兴起来,就顾不上去细想别的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才意识到自己实在过分。 严琛:【不用道歉,原本就是过来陪你的。】 严琛:【来的时候在车上睡过一阵,放心。】 在车上睡觉怎么可能睡得好,叶温余理所当然认定严琛在安自己,内心愧疚更甚。 尤其是在严琛说他有点认,躺下也不大睡得着之后。 第一反应是思索有没有什么助眠的药物。 安眠药三个字蹦出脑海时,他沉默了良久,终于想到上一次自己谎称睡不着时,严琛还给他录了法文诗哄他睡觉。 他想依样画瓢,只是除了那首,他背不出别的法文诗了,书也没有带,翻遍行李箱,还好找出一本上次从家里返校忘记拿出来的《茶花女》。 不想录音,他直接拨通了严琛的电话。 “要听故事吗?”电话接通,叶温余在严琛开口前一口气将话说完:“我给你讲,你可以躺下听,手机放在旁边不用管,等你睡着了我就挂掉,可以吗?”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忐忑,即便知道对方一定不会拒绝他。 “可以。”严琛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笑意,接着是窸窸窣窣一阵碎响,严琛告诉他:“我躺好了。” 像幼儿园里睡午觉前不忘记给老师打报告的小朋友。 又乖又听话的既视挠得叶温余心里的。 他闭眼定了定神,翻开书,从第一行第一页开始念: “mon avis est qu' on ne peut créer des personnages que lorsque l' on a beaucoup étudié les hommes, comme on ne peut parler une langue qu' à la condition de l' avoir sérieusement apprise. ……” 叶温余的声音很轻,也很清,通过电的传输后更显的低缓柔和,专为一个人讲述的故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听到。 电话那头很安静,但越是安静,越是叫有心人控制不住遐想。 叶温余还是分了心,大脑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一门心思在勾画严琛现在应该是什么模样,如果自己就在他身边,又应该是什么模样。 冲动死灰复燃,不对,应该是故态萌发,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都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了。 “温余。”严琛忽然出声低低叫他。 染了电的声音灌入耳膜,像风略过干草堆,非但没有浇熄火星,反而助长了火焰。 叶温余瞬间呼了几号拍,指腹轻轻下一页书角,轻声答他:“我在。” 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严琛仿佛舒了口气,有意无意抑着什么:“没什么,继续吧。” 继续…… 他阵脚全,已经不知道从哪里继续了。 “没有夸张,是真的很漂亮!” 池冬亭的声音从台断断续续传来:“妈您平时都不看咱们省台的新闻吗?也就是您不在,要是您也在这,我肯定带您去灯会现场逛他一个通宵……” 情绪到达临界点甚至不需要什么明确的导火线,他在时间的堆叠中一层一层拔高,在轻飘飘的一声“温余”中触顶,又在池冬亭无意的柴中爆炸。 不想等了。 等不了了。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明明已经可以见面,明明已经可以互相拥抱,为什么还要忍着保持距离,把一颗心悬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心心念念地空挂碍? 从18层到12层,18米的直线距离,步行时间,等待时间,乘坐电梯的时间一共加起来也不到5分钟,叶温余依旧觉得久到难捱。 踏上走廊地毯,找到门牌号,再敲响房门。 念了一路的人出现在门后时,叶温余忽然觉得鼻腔得难受。 “温余?”严琛看见他,眼底有明显的怔然:“怎么下来了?” “想见你,所以下来了。” 叶温余话都堆在嘴边,腔的酸甜都随着字句倾巢而出。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