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很复杂的要求,我应该都会做,”梁西闻洗好了一碟草莓递过来,“复杂一点的可能需要研究一下。” 她当然没有复杂的要求。 她从小就没怎么正儿八经好好吃过饭——季霜工作忙,也不会做饭,做饭的重任往往都是阮文林的工作,她上高中前还好,买着吃、回家凑活一顿还能行,等后来阮文林忙起来,也就每天给她留伙食费,高中学校门口也不缺吃的。 大学更是,她吃饭也不太规律,都是食堂解决,好也就好在学校食堂不限时间。 梁西闻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阮念想起这两天的收到的东西还要拆,就去了客厅拆早上拿回来的莫云裳找跑腿送的盒子。 盒子其实不小,阮念还好奇里面是什么,然而等阮念拆开了就后悔了。 拎出来一件件儿的衣服不忍直视不说,又是附赠几盒模样清新的计生用品。 阮念有点绝望了,她拿出手机给莫云裳发消息:? 莫云裳:就等你问我了,听我狡辩。 莫云裳:21世纪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人品。 阮念:……不知道? 莫云裳:夫生活和谐。 阮念:…… 莫云裳:新婚快乐。 阮念:…… 阮念抱着手机陷入呆滞,她在思考这半年跟莫云裳的是不是有点过分的无话不谈放飞自我。 阮念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做饭的梁西闻,麻溜地拎着箱子上楼找了个地方藏好。 老实说,她还没往太过火的地方想过,昨天装醉的接吻已经很让她事后紧张了。 阮念不敢回想,拍了拍脸让自己别胡思想。 梁西闻今天也做了三菜一汤,粉蒸排骨,荷塘小炒,滑蛋虾仁,板栗汤。 桌上的灯光温暖,食物的香气浓郁。 这还是阮念第一次体会到这样奇妙的觉,是家,一个有存在的家,是一个属于她和梁西闻的小家。 这种觉,好像格外让人心思动容。 是归属。 这也算得上是两人正儿八经的,婚后度过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阮念也怕吃不完,所以就买了个四寸的蛋糕,款式也简单,上面写着happy anniversary。 饭后梁西闻上楼看了会投资文件,阮念斟酌着上楼,觉得自己也不能一直享受着他的照顾,所以自作主张地给他洗了一串葡萄和几颗草莓送上去。 他的书房很大,这是阮念第二回 来了。 那架摆放在窗边的古筝好像好久没被人动过了。 她放下水果好奇的去看了看,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琴弦,便发出了略有些沉闷的声音,她想到以前小时候差错把箜篌当成竖琴的学习岁月,便好奇地问说,“以前老师都说琴要多弹,你怎么一次都没碰过?” 梁西闻抬起眸看了一眼,那架古筝陪伴了他久的子,纯木的整挖筝,木头的材质上好,从面板上还能看到上面一圈一圈好似有生命力的年轮脉络。 阮念也看向他,梁西闻好像有片刻地失神,过了一会才说,“琴弦老了。” 阮念有点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她能看得出,梁西闻应该对古筝是有情的,不然也不会将书房成了个琴房,墙壁上还嵌了专门放古筝的立架,看起来也不像不喜。 梁西闻适时换了个话题,“我大概半小时下楼,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阮念有点儿无措的拽了拽睡衣的衣摆,“我看到你买了好多dv,我可以选一张一会我们一起看吗?” 梁西闻答应,“可以。” 阮念小心看他一眼,“我没惹你生气吧?” 梁西闻失笑,“生什么气?” 阮念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下楼挑挑看。” 梁西闻手机在这会响了,阮念就悄悄带上了门下去,她也没让自己太多想,蹲在架子旁边仔细的挑选,里面大多都是她会喜的情电影,台湾欧美本的小清新,阮念挑了半天都特别兴趣,但想到以后还有的是子慢慢看,也就先挑选了一部最想看的。 阮念选好后就去拿来了茶和水果,就等着梁西闻忙完。 等待的间隙,阮念想起他说的琴弦老了,就百度搜了一下怎么换弦买弦,然而这些都是看起来简单实际作难,阮念定位了一下附近的乐器店,决定改天下班有空去看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大概也只是,很单纯的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阮念无聊地刷了刷自己的社软件,也没什么意识地翻到了自己的邮箱,半个月前投出去的稿子还没回复,她不免叹了口气,反复刷刷,又去微博看了看官博的资讯。 “叹什么气呢?”梁西闻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阮念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叹气,大概也是等着他下来看电影,阮念把客厅的灯关了,四面的落地窗,倒也只剩下了院子的壁灯亮着,云石的灯面,映出的光线昏暗而微弱。 “有点无聊,你要听吗?” 阮念披着薄毯往旁边挪了挪。 梁西闻在她身边坐下,阮念主动地拆了茶递过去,“好像凉了,你要不要尝尝看?” “说吧,我听着。”梁西闻接过她手里的茶,他还是头一次喝这种小姑娘的东西,以为会很甜,但居然还好,栗子泥的味道倒是不错。 “我点的无糖的。”阮念狡黠一笑,“无糖就健康多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念觉得有点难为情,“那你可别笑我。” “不笑你。”梁西闻答应的特别正经。 阮念也上管喝了口茶,“就是之前好像跟你说过,我妈希望我报外学院,但是当年我差了六分,我妈就着我改成国际关系,我当时特别想学翻译,但是上外北外分数特别高,我最后想报的,也就是英专了,后来我妈又想让我考研究生考到外学院去……我想到这样被安排的人生就很萎靡,所以也没备考就落榜了,”阮念说起这些还平静的,“我以前梦想的生活就是翻译小说。” “我妈不在我身边的子,我都是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偷看小说度过的,你看过简奥斯汀的《诺桑觉寺》吗?这本好像是简奥斯汀早期的作品,不太出名。”阮念捧着茶有点儿兴冲冲地问他。 “看过,里面的女主角凯瑟琳很喜哥特小说。”梁西闻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在轻薄的一层光晕里,他看到阮念的眼睛似乎闪闪发光。 鲜活的,明亮的,像是一股无形的暖融进他的心里。 “你居然也知道,我跟好多人提起一些小说他们都没看过……我就是觉得我小时候特别像《诺桑觉寺》里的女主角凯瑟琳,整天沉浸在小说里,所以那会就想,我以后要当个翻译,想自己翻译几部作品。” 阮念垂下了视线,仿佛有点懊恼和低落。 简奥斯汀的《诺桑觉寺》里,凯瑟琳整沉浸在文学里,单纯又活泼,真诚干净到被誉为奥斯汀笔下最少女的主角。 就像此刻的阮念,真诚而单纯。 “然后我给国内几家出版商投了简历,但他们招的是编辑制作图书,编辑不翻译图书,他们翻译小说的翻译……都是小有名气的专业翻译家,我半个月前递了一个简介和翻译片段,好像没人回我。”阮念沮丧地说,“也不知道这个梦想还能不能实现了。” 梁西闻觉得鼓励的言语有点苍白,便轻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阮念顺势靠在他身旁,咬着茶的习惯仰起头,“跟你讲的话太无聊了是不是。” “才二十三岁,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实现的,记不记得早些年有一首诗,叫纽约的时间比加州早三个小时,但加州的时间并没有变慢?”梁西闻侧眸看着她,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我的意思是,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实现都不算晚。” 阮念默默靠在他身边。 梁西闻只是揽着她,忽而又轻声说了一句,“一点儿都不无聊,我喜听你说话。我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很小的时候都是爷爷在带我,我爷爷其实也不闲着,他怕我无聊,想我有个正常的童年,就让我学古筝,他给我找的老师是燕京有名气的古筝演奏家,练琴特别严格……” 阮念抬起头看着他,他声音很好听,讲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平静,很浅淡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恰好一边是明一半是暗,她的心跳在腔里跳的有点加速,喜他注视的模样,也喜他只是讲话的寻常。 梁西闻笑笑,慵懒的时候语调里就带点京腔,有种不太自知的,“我小时候就那么过来的,不过有项星逸和陆邵礼陪我一块练琴,那会我们家也挨着,家里长辈都认识,说起来好笑。” “怎么了?” “咱们这些国乐,有个说法儿是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那会我学古筝,陆邵礼弹琵琶,到项星逸那儿,这孩子老实,给他爷爷着学的二胡和竹笛。” 阮念有点儿难以想象这画面,但还是没忍住笑起来,她能想到梁西闻弹古筝的模样,但陆邵礼那痞劲……她想象不出他弹琵琶是什么样子。 项星逸天生一股子忧郁和寡言模样,似乎拉二胡和吹竹笛也并不违和。 “陆邵礼他爷爷也是老一辈儿的艺术家了,他格有点像梁赫谦,但比赫谦有点追求。” “诶,梁赫谦怎么样了?” “被停卡反思去了,估计过两天就没事了。” 阮念点点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拿过了一旁的遥控器,“看电影吧?” “什么片?” “十二夜,张柏芝和好陈奕迅演的港片。”阮念老老实实把包装递给她,脸颊更红了,这片子是2000年的,那会的老海报很有港式的味道,现在瞧着这海报有点暧昧。 阮念都习惯在看电影前搜搜梗概,不至于自己对故事的情节一无所知,其实这片子内容倒也简单,就是一对情侣之间会经历的所有阶段。 张柏芝饰演的空姐珍妮听朋友说男友出轨,慌忙赶去分手,因为珍妮坚信情的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难过便都是被分手的那一方的,路上闺将自己分手的男友,陈奕迅饰演的佳俊推给了珍妮。 二人就这样惺惺相惜,在差错里互生情愫。 珍妮认为所有的情都逃不过十二夜的守则:相识、倾心、甜疯狂、男人发现了女人的缺点、分歧、失去安全、争吵确认、不甘心、犹豫、分开与下一任的轮回。 珍妮跟佳俊两个人窝在上,正是进入了第二个阶段,他们像所有热恋的情侣一样浪漫,无时无刻都在聊天,互相送对方礼物。 而新鲜褪去,两人开始因为琐事争吵,因为一条裙子产生分歧,因为旅游是去玩乐还是在酒店休息而争吵,一度上升到了“你到底不我”。 佳俊难掩烦躁,宁肯在公司加班、宁愿跟同事一起聚餐也不愿意赴约一起吃饭。 珍妮决心改正,约了佳俊出来,长长久久的反思之后却发现佳俊睡着了。 珍妮也重新偶遇了当初的劈腿的前男友,二人闲聊时才发现,前男友本没有劈腿,那都是一场误会与乌龙,而跟佳俊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而已。 珍妮忽然发现,自己努力的变得优秀,想要跟佳俊复合,不再是因为情,而是因为自己的不甘心而已。两人的情走到了尽头,在同一条马路上错过了彼此,珍妮又在马路上偶然与另一个男人相遇,仿佛故事又进入了新的轮回。 阮念看着片尾出现的一行字幕:情是一场大病,过了就好。 她有点儿沉默,如果按照电影里所讲的那样,她和梁西闻,大概正在经历第二夜的阶段,像是热恋的情侣,总是忍不住想要离对方近一些,想要跟对方分享心情。 阮念心里酸酸的,也许十二夜并不是十二个夜晚,而是一个没有固定的时间阶段,她不可遏制的想到了父母的婚姻,大概也就是在自己上初中的时候,父母的婚姻便进入了第五夜的阶段:分歧,争吵。 那时季霜总嫌弃阮文林的工作不正经,有了这顿没下顿——那时阮文林还是个写了剧本被退回的小编剧,收入也不算高。 阮文林就厌恶季霜整天不着家,除了外派就是在办公室加班。 阮文林指责季霜没有尽到身为母亲和子的责任。 季霜指责阮文林整天活在梦想里,她不赚钱谁赚钱,说他没有上进心,说他总是失败为什么不能看清现实。 他俩两个很少在阮念面前争吵,但她总能偶尔听到几次。 阮念想,她的父母大概花了近十年,才走到了第五夜的阶段。 阮念也突然明白,自己先前害怕婚姻,也不过是这个原因而已。 害怕情在夜夜的琐事中消磨殆尽,害怕真的会变成再普通不过的责任与义务,夫二人生活在一起像是悉的室友,怕婚姻变成了一间脆弱破碎的空房子。 电影结束的时候,两人沉默了好久都没说话,阮念觉得这电影的内容有些难过和沉重,早知道当初选个轻松点儿的片子。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