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思科却半点不听劝,经过李师傅时,按了几下车喇叭,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而后冲破那些村民立在路中央的路障,一溜烟地向前方驶去。 颠簸的马路上,除了无处不在的碎石子, 本就没有什么横在路中央的大树。 于童扭身趴上座椅靠背,向后张望,不知是狄思科开的速度太快,还是李师傅没能突围,他们身后并没有另一辆卡车的影子。 “李师傅没跟上来!”于童这回是真急了。 “没事,咱们跑了,他们才不敢把李师傅怎么样。”狄思科继续加速,“要是真的被他们一锅烩了,连个能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危险了。” “那你快点开,咱们就近找个派出所报案!” 狄思科暗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条道走到黑,哪有什么派出所! 否则那些人也不会在这里劫道了。 不过,他还是沿路观察着,出了这条碎石路,转上省道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只有三两人值班的派出所。 民警同志一听他们对那夫 二人的描述,便对上号了。 “八成又是陈老三那帮熊蛋玩意儿!这是刚从里面出来,又想进去了!”民警同志呸了一口茶叶沫子,气道,“就他那熊样,还想学人家抢劫!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民警同志骂骂咧咧了一阵子,推出二八大杠就要去抓陈老三那一伙子人。 于童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建议道:“同志,要不还是开我们的车去吧?” 等他骑过去,歌舞团的进口设备早让人搬空了。 他们在这边商量着营救方案,即将被营救的李师傅却从门外跑了进来。 口中嚷嚷着要报案。 见到狄思科就拍腿说:“你这小子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那车轮子都要磨出火星子了,也追不上你!” 狄思科摸摸鼻子说:“那不是着急回去营救您吗!” 李师傅坐在椅子上,好容易 匀了一口气,还嘴硬地说:“我走那条路都走 了,玩儿那几个三青子完全不在话下。主要是怕你们没经验,被他们拿捏住了!真是担心死我了!” 于童和狄思科都是一脸呵呵。 要不是他们跑得快,今天十有八九得被人一锅端了。 “那什么,”李师傅被他们看得脸上挂不住,只好转移话题问,“后面还有个开小轿车的人,是不是咱们歌舞团的?” “不是歌舞团的,但也是跟着政府 问团去下乡 问的。”狄思科向外面望了望,“他没跟您一块过来啊?” “没有吧?”李师傅的语气带着迟疑,“我惦记咱这车上的东西,也就没管那么多。找到机会就赶紧跑了。但我在后视镜里瞧见,他们好像把那小轿车给围了。” 对于傅四海的遭遇,狄思科是半点不带心急的,还丝毫不放过抹黑他的机会,学着民警同志的口音,跟于童抱怨:“咱们都跑了,他留在那里干嘛啊?这傅四海咋能笨成这个熊样!” 第22章 傅四海并不是笨蛋。 前面的狄二狗和李师傅窜得比兔子还快, 他当然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但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之前他一直开着北京212,新买的进口轿车只开了几天。眼瞅着那帮人带着锯子和斧头冲向了自己,他忙中出错, 挂了几次档都挂不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他包了饺子。 所以, 当于童带着民警同志返回事发地点,并与闻讯赶来的傅大姐汇合时, 见到的就是一辆被砸破了车窗的小轿车, 以及 脸是血的傅四海。 狄思科觑着他的惨样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些人还真敢动手,幸亏他们跑得快! 不过,那些扮成村民的车匪路霸主要是谋财,并不敢害命, 傅四海脸上的伤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剐蹭的,在左眼的眼角处有一道很深的伤痕。 于童虽然讨厌他做事手段极端,年纪越大越与他三观不合,但是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念在小时候一起和 泥的情分上, 也不可能对他的伤势无动于衷。 怕他真的伤到眼睛,于童帮忙将人转到傅大姐的汽车上, 保证会帮他处理车子和下乡 问事宜,就催着傅大姐送他去医院了。 这次跟随政府 问团下乡,傅四海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倒腾批文的事情被人捅给爷爷后,老爷子勒令他停止利用自己的人脉,好好经营服装厂。 所以, 为了摆正改过自新的态度,傅四海这次给扶贫办赞助了很多服装厂生产的衣服。 一部分跟着 问团的运输车走, 一部分放在他自己的车里。 那些劫匪抢走了他身上的现金、手表和后车座上的两麻袋新衣服,但是后备箱里的东西却被遗漏了。 抓车匪路霸由民警同志负责,于童将大卡车 给狄思科,自己则开着那辆没有玻璃窗的小轿车前往桃源县。 经过途中的几番波折,原本应该提前抵达的两辆运输车成了最后到的。 酝酿了一天的暴雨倾泻如注,狄思科等人冒着大雨搬运设备,被浇得透心凉。 县城里只有两栋小二层招待所,一栋住着包括企业家在内的社会 心人士,另一栋则被歌舞团的几个领导和资历比较深的演员瓜分了。 其余人都要住进当地政府为他们安排的临时宿舍,也就是大通铺。 男一屋,女一屋那种。 狄思科他们到得最晚,本来已经没有选择住宿条件的余地了。 但是傅四海这人心眼儿多,早就跟 问团负责后勤事宜的工作人员打好了招呼。 将他跟于童的房间安排在了招待所里。 这会儿他人已经进了医院,提前定好的房间自然就便宜了无处可去的狄思科。 与于童每人分到一间房,做了门对门的邻居。 狄思科提着他的五大包行李进房间时,心里还在偷着乐。 不知傅四海知道这个结果后,会不会被怄死! 他跑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在房间里稍作整顿,便前往桃源县为 问团举办的招待会。 招待会被设在了招待所食堂,形式朴素,气氛热烈。 因着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要一起工作,所以后勤人员在安排座位时,是将几方人员打 了安排在一起的。 狄思科所在的这桌,有歌舞团的演员和领导,也有企业老板和扶贫干部。 他只是个服务公司的临时工,这种场合自然轮不到他出面 际。 负责活跃气氛的,主要是歌舞团的外联副主任。 这位王副主任十分八面玲珑,时事要闻、国际政治、文学杂谈都能跟人聊开。 半顿饭的工夫就让造纸公司的老板有了合作意向。 王副主任一高兴,便指派坐在他旁边的陈玉娇,代表歌舞团给各位老板敬个酒。 在王副主任看来, 际场上相互敬个酒,说几句场面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出去谈业务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上两个演员作陪。 陈玉娇人如其名,人美歌甜气质佳,只安静坐在那里就是发光体,造纸公司的陈总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演员,听了王副主任的话,便主动端起了酒杯。 被点名的陈玉娇则有些手足无措,握着面前的酒杯不知该不该端起来。 她能在舞台上挥洒自如,但是私下的 格却很内向。 于童从不带演员去饭局应酬,演员们领了工作,安心演出就是完成了任务,虽然赚得不是团里最多的,但是 子清净。 过惯了清净 子的陈玉娇,冷不丁地被王副主任要求给客户敬酒,脸都被急红了。 狄思科跟她一起参加过健美 比赛,也算是 人,不由出言提醒道:“王主任,咱们明天还有演出,团里不是要求演员不许喝酒嘛!” “这场雨不小,明天未必能按时演出。” 也就是说,这酒还是可以喝的。 陈总之前是开矿的,最近两年赚了钱又开起了造纸公司,对外一直维持着儒雅知识分子的形象。 发现了陈玉娇的局促,陈总语气温和地说:“咱们都姓陈,也算是有缘。这样吧,我喝三个,玉娇同志陪一个就行了。” 说着就先干为敬,仰头干了三盅55度的二锅头。 陈玉娇:“……” 就这么被架了上去,好像不喝都不行了。 于童洗完澡,又去安排傅四海那辆车和车上的 问品,其他人都酒过三巡了,她才姗姗来迟。 没想到,刚一到场就发现一群老男人在对她手下的女演员劝酒。 她走到陈玉娇身后,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板着脸训斥道:“明天还有演出,谁允许你喝酒的?” 陈玉娇见了她,好像见到了救星,连忙起身站到了她身后。 三队的另几个演员,也很给排面地纷纷喊着于队。 王副主任一直觉得这个下属 牙碜,不想跟她在外人面前起冲突,就主动介绍起陈总的身份,以及即将到手的合作机会。 于童暗道,你联系的业务,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演出机会最终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凭什么让我的演员帮你敬酒? 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含歉意道:“陈总,真是抱歉,玉娇是我们团里最好的苗子,最近刚得了华北六市歌厅茶座歌手大赛的第一名,工作已经排到了年底,我可不敢冒险让她喝烈酒。” 闻言,陈总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不咸不淡道:“我以为能在歌舞厅和茶座混得开的女演员,都是酒中豪杰!没想到玉娇同志原来还是个艺术家,那就别喝了!艺术家嘛,总要有些艺术家的气节的。” 不过,你都去歌厅走 了,还矜持什么? 陈总再不提让女演员敬酒的话题,当然,请歌舞团去公司演出的事,人家也不提了。 王副主任这个气啊! 他捧着这位前任煤老板,聊了一个钟头的《菜 谭》,好不容易聊出了眉目,竟然就被一个敬酒的 曲搅合了! 于童并不是真的想搅黄领导的好事,所以瞅准了时机,她就打听起陈总公司的底细,琢磨着帮老王再往回圆一圆。 扶贫办的工作人员早把这些老总的身家背景摸清楚了。 为了缓和气氛,便着重介绍道:“陈总的造纸公司算是咱们市的明星企业,他们厂生产的卫生纸在整个华北的市场占有率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指指餐桌上的一包餐巾纸说:“咱们今天用的餐巾纸,就是陈总公司提供的。” 于童特意瞄了一眼那餐巾纸包装袋上的商标。 金鱼牌。xtjiDiAN.COm |